第1120章 那年桃樹下的諾言

第1120章 那年桃樹下的諾言

曲費清是個實幹派,向來喜歡結果導向,對於李雲道打斷自己說話的這種小細節並不在意:「雲道同志,你有更好的方法?」

李雲道點頭:「的確有個更好的方法,雖然有些冒險,但值得一試。」

凌晨三點,西湖市官方微博聯合西湖公安局微警務平台發佈最新通緝令:西湖市公安局在破獲一起特大制毒、販毒案過程中,發現省公安廳副廳長張士英違紀涉案,今晚凌晨兩點半,張士英打暈看管他的市紀委偵查員后潛逃。

張士英居然跑了!

市區一處高檔別墅區內,甄平早就用別人的名字在這裏安置了一棟別墅,從白沙湖大壩下來后,母子倆都沒有離開,而是找人處理了張凱鐘的槍傷后,便直奔這處早就安排好的安全點。別墅燈光昏暗,張凱鍾打了麻醉昏昏欲睡,但甄平卻一絲睡意都沒有,拿着手機上網看新聞,卻看到了張士英潛逃的消息,一時間氣得將手機狠狠摔向地板。

本就神經緊張的張凱鍾一下子就醒了,得知張士英潛逃后,張凱鍾也震怒不已:「居然讓他跑了,肯定是那些警察耍的貓膩!」

甄平擔心兒子又牽動了傷口,反而平息了怒氣,勸兒子道:「官官相護,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了。不過卻沒想到他們竟如此明目張膽,放走張士英的人肯定是怕受到牽連。」

「不行,我要去找他算賬!」張凱鍾咬着牙,就想起身,卻被甄平一把摁住。

「凱鍾,你瘋了?你別忘了,現在全市的警察都在找我們母子二人,現在出去,跟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別?而且,你現在雙腿受傷,行動不便……」

局部麻醉的效果漸弱,兩側大腿處又傳隱隱地疼痛,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受傷了,卻仍舊怒意不消:「那怎麼辦?看着那個王八蛋跑掉?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才是罪該萬死的那個人。」

甄平面色灰暗,走到窗枱,透過窗帘望着東南方的天空,雨後漸消后,夜空竟明亮了起來。年輕時她曾無數次埋怨老天爺令自己遭遇如此命運,尤其是在遭遇家暴時,她尤為怨天尤人。但很多年前,她就已經停止了這種毫無用處的幽怨——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能脫離那個男人的魔爪,可是哪怕她打造出了西湖本地最大的地產企業,哪怕她手下有再多的人手,哪怕她有刀,有槍,那個男人仍舊是自己生命中的夢魘。她覺得,這就是命,自己肯定是上輩子欠他的,所以老天爺要她這輩子來償還。

吃了幾粒止疼葯后,張凱鍾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甄平半跪在床邊,凝視了兒子許久,終於於外面東方露白時,她微微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一樓,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幫我找一個人,昨天剛剛從市郊一處賓館逃走,正在被警方通緝,我趕在警方前面找到這個人,先付你三十萬定金,事成之後,再給你五十萬。」

掛了電話,她默默坐在別墅一樓的沙發上,也什麼不幹,什麼也不想。人生到此境地,時間對她來說似乎也並不那麼重要了,既然都已經蹉跎了五十餘年,也不差這一兩個鐘頭了。

七點鐘,她開始做早餐。

八點鐘,她上二樓看了兒子一眼。

八點半,她獨自一人吃了一份豐盛的早餐。

九點鐘,她又坐到了床邊,凝視着熟睡的兒子。

十點鐘,她拿出冰箱裏的食材,開始做午飯——她已經快十年沒有親自下廚了。

十點半,手機響了,那人告訴她,找到了目標的下落。

十一點半,她將四菜一湯放在餐桌上,卻一筷子都沒動,而後便開始梳妝打扮。

十二點,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儘管她已經花了很多心思,但臉上的皺紋卻怎麼也遮掩不住,看着鏡中濃妝艷抹的自己,她開始無聲哭泣。而後,她狠狠地擦去所有妝容,沖了澡,擦乾身子,小心翼翼地將炸彈安放在貼身的位置,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出門前,她又去二樓看了一眼兒子,毅然出門。

那人給的地址在郊縣,距離機場很近一處村莊。她知道,張士英年輕時曾經下鄉到過那裏,她與他就相識在那個叫蔣家村的地方。

上車后,她便面無表情對那來接自己的人道:「三十萬已經轉到你的賬戶里了,剩下的馬上也會到賬。」

開車的中年男子是個專接臟活的私家偵探,猥瑣一笑:「跟甄總做生意就是爽氣!」

「東西呢?」她問道。

中年男子遞了一個紙袋過來,她打開看了看,一把槍和一彈匣子彈。

她點了點頭道:「會多給你打二十萬,就當跑這趟的酬勞。」

「哎喲,那真是謝了!最近手頭還真有點兒緊張。」私家偵探笑了笑,發動汽車開向郊縣。

一路上,她都在貪婪地看着城市中的每一處景觀。她清晰地記得,這是之前還是農田,那是之前是個賓館,如今全都是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

車開到生煎店門口的時候,她突然道:「停一下車。」

在私家偵探驚異的目光中,她下車買了一打生煎。上車時,私家偵探問她:「沒吃飯?」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將生煎抱在懷裏,微笑看着遠方的藍天。

那年她二十歲,她原本不喜歡吃生煎,但他很喜歡,於是她也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這種食物,一吃就是幾十年——只是這些年,她已經忘記了,上一回吃到生煎是何年何月何日。

生煎還沒有涼,車子就已經開到了蔣家村的村口。她沒有料到,這裏原來早已經變成了一處小集鎮。

私家偵探指著路口說:「沿着這條路往裏走,到丁字路口左轉,那兒有個廢棄的煉油作坊,他在那裏。」

她笑了笑說:「謝謝,要不要吃個生煎?」

私家偵探看一眼她手中裝着手槍的紙袋,搖了搖頭:「謝謝,不餓。」

轉身時,她看到路中間落英繽紛的桃樹,當年,他就是在那排桃樹下用一句話打動了自己的芳心。她清晰地記得,那晚他穿着筆挺的制服,他的笑容如同有魔力一般令她着迷,他的聲音是那般富有磁性……

她一手拎着紙袋,一手抱着生煎,慢慢走在集鎮最繁華的小路上。

車來車往,她旁若無人地打量著道路兩旁的建築,看着街上的人,望着那些穿着開襠褲嬉戲打鬧的孩子們。

走過丁字路口,世界彷彿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牌匾破落的煉油作坊就默默地沉寂在小鎮的角落裏,誰也沒有注意作坊的鎖被撬開了,許久無人問津的作坊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她看了看四周,確認四下無人,這才迅速推門,閃進煉油作坊。

作坊里到處飄着一股難聞的異味,這裏原來應該是一處地溝油的提煉黑作坊,被公安機關一舉搗毀,但幕後操盤手卻沒有抓到,現在她終於知道,應該是張士英庇護了某個人,如今張士英需要藏身之地,那人便將這處地方貢獻了出來。

提煉作坊並不大,三間屋子,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躲在角落裏的男人。

「你怎麼來了?」確認只有她一人後,男人原本躲閃害怕的表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

她笑了笑:「我買了生煎,你吃點。」

男人很習以為常地接了過去,打開聞到撲鼻香氣,頓時食指大動,吃得狼吞虎咽。

他好像已經很長沒有吃飯,含糊不清問道:「你怎麼還不跑路?」

她還是笑,不說話。

男人突然停了下來:「你帶警察來了?」

她搖頭,開始流淚。

男人狠狠皺眉:「怎麼每次都這樣?你煩不煩?」

她擦乾眼淚,問道:「我們在一起過了多少年了?」

男人沒好氣道:「無聊!快想辦法,咱們得早一點出去,最好是能離開中國。」

她搖了搖頭,接着問道:「那天,你在桃樹下許的誓言,你記得嗎?」

男人微微一愣,神情先是緩和了一下,隨後又一臉不耐煩:「都什麼時候了?還風花雪月?真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怎麼還能撞了狗屎運把公司做那麼大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緩緩道:「那天,你說,你要保護我一輩子,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會一生一世都愛我……」

男人很粗暴地打斷她:「你有完沒完?你要不想跑路,早點兒滾蛋,別連累我。」

她慘笑:「你怎麼都沒問問凱鐘的情況,他是你兒子。」

男人斬釘截鐵道:「我沒有那樣的兒子,那是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

她笑了起來:「畜生?那你是什麼?畜生他爹?老畜生?」

男人揮起胳膊,作勢一巴掌就要下來。

她沒有嚮往向一樣嚇得瑟瑟發抖,相反卻昂首挺胸地迎上去:「打啊,你打啊,都打了一輩子,也不在乎這一次了!」

男人狠狠地將她推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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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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