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長安

一世長安

高漸離本以為二人再見會喜極而泣共訴衷腸,誰知他進屋內卻只看到荊軻一人在桌前喝着悶酒,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再四下打量卻不見刺蘿蹤影,不免開口問道:「詩虞呢?」

抬起酒壺的手微微一滯,便一飲而盡,並未回答。

高漸離沒多問,只是坐在一旁的草席上恣意擊築,一如既往的高昂,彷彿能扣住人的心靈,將那些所謂的煩惱與不安都能遺忘在九霄雲外。荊軻聞音胸濤澎湃,不自覺在高漸離身旁愈加率性縱聲高歌合唱。

沉醉築音片刻后,荊軻忽地神色黯然,低頭道:「我為麗姬,暫留賤命,卻有何用!」言罷,荊軻忽又仰頭指天激昂道:「老天倘若有眼,還我麗姬,我要與她終生廝守,永生永世!」

高漸離嘆道:「荊兄想必是飽受兒女情長之苦,只可惜老天早已無眼,不然如何讓那秦王橫行於天下?」

此言,霎時喚醒荊軻一時沉睡的復仇之心,忙道:「在下兒女情長,讓高兄見笑了。」高漸離大笑三聲,搭上荊軻的肩膀道:「有情有義,此乃真漢子所為,何來見笑!」

聽着前廳爽朗的笑聲,刺蘿心情也平復許多,重新帶好那張陌生的臉,推開屋門,隨即走向後廚。荊軻的目光隨她出來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待刺蘿出來手裏卻多了幾道菜肴,香味飄遠。

荊軻眼睛頓時瞪的渾圓,似是覺得眼前一幕過於不現實,指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子,結結巴巴問道:「你,你,你是詩虞?」

刺蘿瞥了他一眼,懶得與他多言,將菜肴放到荊軻面前的木桌上。荊軻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垂涎三尺,剛準備伸手,下一秒便被刺蘿打了回去。「吃吃吃,除了喝就是吃,小心一代劍客成為一代賤客。」

「嗨,詩虞,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民以食為天,我這不是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么。」

「一年不見,油嘴滑舌的腔調倒是一點沒變。」刺蘿語調柔和看向一旁的高漸離:「小高也快來吃點東西吧。」

「小,小高?!」荊軻嘴裏還塞著一個雞腿,上下打量着他們二人。

刺蘿一掌拍向他後腦,嬌斥道:「你這腦子裏能不能裝點有用的。」

一頓飯下來,似是約定好了一番,二人對於方才的事情隻字未提,高漸離看出端倪,也沒去深究,畢竟他們二人也不想再憶,他又何必自討沒趣。

高漸離未多言,豎起琴帶,便回房了,房間里此時就剩下荊軻和刺蘿二人。

刺蘿坐卧在長琴前,指尖輕輕撥弄著琴弦,優美的曲調在她指尖慢慢彈奏出來,琴音悠悠,觸人心魂。荊軻默不作聲,只是靜靜聆聽着。不難聽出她曲中的情意,若真聽不懂其中寓意,恐怕也只有荊軻一人了吧。

荊軻只是安靜看着刺蘿,不知不覺與另一人的身影漸漸融合,不自覺喃喃道:「驪姬···」

「什麼?」刺蘿指尖停頓,只覺得荊軻方才聲音細小不知在叫誰。

荊軻彷彿從夢中驚醒,待意識清醒發現面前是頂着一張『假臉』的夢詩虞,一時語塞,刺蘿看他慌張的模樣,眼角的暗淡一閃而過,怕是又想起他心中佳人了吧···

「你的發···」荊軻面前的刺蘿,平淡無奇,昔日一頭白髮卻變成三千青絲。

刺蘿摸著胸口髮絲,久道:「銀髮太過引人注目,這才隱了。」而刺蘿這一頭煩惱絲卻是她在廟前尋那些削髮為尼的姑娘取得的。

荊軻卻突然提壺笑道:「長久未見,不如先一飲解憂?」

「好。」刺蘿的強顏歡笑,終究荊軻是看不出的。

酒過三巡,荊軻卻來了興緻,先是訴盡愁腸,皆又抓住刺蘿的手腕將她帶了出去,一路奔跑,到附近的山頂上望着眼下一片燈火喧囂,刺蘿不解問道:「你帶我來這作何?」

荊軻卻是一副醉酒姿態,指著秦國的方向,聲音不免苦澀:「驪姬,她就在那,可我卻無可奈何。」

刺蘿無言,靜靜的看着荊軻,「這便是你的執念吧···」

荊軻神色變了變,聲音堅定道:「等我殺了嬴政,我便讓驪姬從那吃人的城樓上俯視這一切,俯視着城下我為她披荊斬棘掃去所有障礙,俯視着,我許她的一世繁華。」

荊軻說着說着,似是累了,靠在刺蘿身上不知不覺藉著酒勁便睡了過去。

刺蘿卻在他熟睡過後,流下兩行清淚,望着璀璨星空下的燈火輝煌,卻覺得那平淡安定的日子離她越來越遠了,「一世繁華,一世繁華···」

而我,卻只想一世長安,簡簡單單四個字,要做到卻是那麼不易,一生一世永遠平安,一生一世永留平安。

刺蘿輕輕撫摸過荊軻醉意的臉龐,輕言道:「我希望,總有一日,你我各結親,你有驪姬,我有良人三四兒女。五六年間,滄海桑田,歷經過程七八皆成舊夢,剩餘二三不過年少輕狂,老來相憶,空作笑談。」

可這,只不過是我一人的虛空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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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之花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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