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皆逝
「青宣姑娘可曾聽過《白頭吟》?」
夜幕降臨,燈火通明,湖中花燈四起。奚宸走在青石長街上,淺淺一笑,「那是漢代女子卓文君的著作——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青宣眼眸一閃:「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奚宸道,「我一直以為,此生最大的榮幸便是遇到一心人,同我白頭不相離。」
「公子可有遇到?」
「從前我遇不到,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不過——」奚宸轉身,定定的看着青宣,街上垂掛的大紅燈籠映照下,她眉眼彎彎,莫名的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我現在已經遇到了。」
似乎是對方的目光太過熾熱,青宣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公子……」
「我知道你有秘密,也知道你不是尋常女子,但我願意傾其所有隻為博你笑靨。」
不知打哪兒摘來的鮮花,奚宸極其溫柔的將它戴在青宣的耳鬢之上,「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這算是變相的告白了么?
青宣眸色一沉,眼前這個男人讓她猜不透。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又隔了好遠好遠,千里之外。明明他說的話是這般的溫柔多情,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情。
「青宣不過一介奴婢,着實配不上公子。」青宣道,「公子非池中物,乃人中龍鳳,該是有更好的女子相伴於側。」
「可我就是看上了你,怎麼辦?」
「……」
奚宸輕笑道:「宣兒,你總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說了什麼話,你總是這樣毫無表情,像個木偶人似的——不過,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公子自重。」
青宣冷下眼眸,毫不留情的自他身邊穿過,晚風驟起,拂落了耳鬢上的鮮花,她卻置若罔聞,朝着蘇家方向走去。
夜色凄凄,手中的宮燈就好像是一盞照亮回家的路,帶着她愈行愈遠。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看着青宣逐漸隱去的背影,奚宸終是忍不住放肆大笑起來。
她是懂他的意思的,卻隱著不說,故作愚鈍。
這樣的女子,就像是個謎。而他,卻並不介意解開這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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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蘇家時,已是夜半時分。
青宣滿臉凝重的看着錦盒裏的金步搖,微微出神——卓文君卓夫人啊,也是當年長安出了名的奇女子。與夫君司馬相如更是傳為一段愛情佳話。
就連當初那首讓娘娘重獲恩寵的《長門賦》都是由司馬大人所作。
還記得當年長門宮驚鴻一面,卓夫人顏容端莊,款款而至,猶如九天玄女。
她說:「汝便是青宣了罷?這些年伺候皇後娘娘也是苦了汝了。」
「皇后與妾身也算是相識一場,她性子倔,汝可要多擔待些。」
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宮女,誠惶誠恐的點頭,現在想來那些故人早已變成一抔黃土消散於歷史長河之中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呢?」青宣嘆氣道,「皇後娘娘走了,卓夫人也不再了,唯獨剩下了吾。」
時光流轉,歲月長辭。
她所祈求的不過是一世長安。只是這個願望,是那麼的渺茫與不切實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