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合格

老太婆毫不留情地嘲諷，令古琅短暫地有些失神。

「老前輩，您的意思是……」

「重做。」老太婆直接地道。

古琅不太甘心，他本來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而且在出鍋后，仙面的味道他自己也嘗過一些，應該能夠滿足絕大多數人的口味，為何偏生這位大修士會毫不猶豫地說不？

他很好奇。

「老前輩，晚輩能問為什麼嗎？」

「可以。」

「晚輩洗耳恭聽。」

老太婆拿起筷子，從碗裏夾出一片黃首草來，說道：「這味仙藥，是補氣之用，而你用的琉水，也同樣為補氣之用，」

然後，她又夾起一片曲古花來，「曲古花，補血固體，而色藍杉葉與吊螈尾功效也是一樣的。這也就是說，你選用了五味仙藥，卻只起了兩味仙藥的效果。」

古琅一面聽着，一面緩緩垂下了頭。

「我之前就問過，你可明白仙面的做法，你說明白，我便沒有再說什麼，現在看來，你不僅不明白，而且是連做仙味的基本要領都不懂……」

「修仙者，吃的不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而是靈力的味道。」

「你現在懂了？」

「回鍋重做。」

如同夢遊一般回到廚房中，古琅坐在灶台前面，發起了呆。

他在思考先前老太婆的那番話。

吃的不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而是靈力的味道。

靈力哪有什麼味道？

古琅很是迷茫，若說吃靈力，他吃過不止一次，因為萬木訣的吞噬能力，他既吃過大師兄的靈力，也吃過姜鈺琦的靈力，可是他什麼味道也感受不到。

那麼那老太婆所謂的靈力的味道又是什麼東西？

他思考了很久，但是始終想不明白。

於是他走進小倉庫內，撿起一株仙藥，放在嘴裏咀嚼了起來。

「呸！」

剛嚼了兩下，他就忍不住吐了出來，因為仙藥是苦澀的。

他暗自記下了這種苦味，然後又拿起了另一株不同的仙藥來，再次放入嘴中咀嚼。

這一次的苦味略淡了些，但苦味仍然是苦味，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老太婆所說的靈力的味道，應當不會是這樣的東西吧？難道是自己不慎疏忽了什麼要領嗎？

他開始回想老太婆之前所說的話，並試圖從字裏行間尋找到某些痕迹。隨後，他的眼睛忽地一亮。

她之前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修仙者，吃的不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而是靈力的味道。」

這句話的重點不是後半句，而是前半句的那三個字——修仙者。

既然是修仙者，吃仙藥時必然不會與凡人相同，僅僅是張口吃下。

於是他再次撿起一株仙藥。沒有急於放入口中，而是採用靈力來將之煉化成精華。

?

青木靈力在體內涌動，隨後緩緩釋放出來，包裹着那株碧綠的仙藥。伴隨着靈力逐漸升溫，仙藥開始融化成水，碧綠的液滴。

煉化完成之後，三顆濃縮了仙藥精華的液滴飄浮在靈力的包裹中。

他輕輕張口，吸入液滴。

一股如薄荷版的清香味在舌根處泛開。

他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就是這個！」

原來仙藥的味道，是要精鍊過後才能品味到的，那是最純粹的靈力的滋味。

明白這一點后，事情卻並非容易了，反倒更加複雜了。

因為想要從小倉庫里如此眾多的仙藥中選取上佳的靈力味道，這意味着他需要不斷地煉化各味仙藥，這不僅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靈力，更重要的是，這會耽誤掉很多時間。

現在正值品英試，若他不能及時趕回去，便會與其他人拉開不可挽回的差距。

這時，廚房外忽然飄來一個聲音：「不必着急，你呆在這裏一年時間，相對外面也不過只是半天的時間，你有大把的精力來好生琢磨這麵條該怎麼來做。」

古琅愣了一下，急忙回話道：「多謝老前輩明言。」

這一下，他也沒有後顧之憂了，在結界之中的時間要遠遠慢於外界，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煉化這些仙藥，再從中擇取。

「事不宜遲，這便開始吧。」

他撩起袖子，從小倉庫中率先選擇了數十味仙藥出來，置於空地上，然後盤腿坐下，開始凝聚精神。

對於他如今聚念境二重的修為來說，煉化仙藥並不是太難的事，卻也並非簡單的事，按照一味仙藥兩個時辰的量來算，他一天只能煉化出六味來，小倉庫中成百上千的仙藥，則不知需要耗費多少時日。

煉化仙藥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品嘗精純的液滴，每一次品嘗，不但是選取味道最佳者，更是對自己體力的一種補充，否則長時間的透支靈力，他的身體遲早會受不了的。

窗外的世界，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星河不曾轉移，卻只在黑夜中出現，看不見的時間正在逐漸地流逝。

……

連訣峰上，青龍寺中，游龍壇北側。

三方代表焦急地等待着從渡靈堂中走出來的第一人。

早些時候，青龍寺的法善和浮華門的宋世傑已經被光陣送出了渡靈堂，他們都是不慎失足被吸入了乾坤棋河中，並且沒能通過銘文的考驗，最終被判定為失敗者。

所有人都知道，將渡靈堂設為第一關是多麼的困難，因此他們更加期待誰會是第一個走出渡靈堂的人。

焦急的等待中，渡靈堂南側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

「是誰？」

游龍壇下傳來一陣驚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孫堅因為宋世傑的淘汰而未對另外兩人報以太大希望，何夫聖卻雙目灼灼地注視着大門開啟的那條縫隙。

弘崢與弘鶴二人彷彿早有默契，都未表現出太多的情緒，甚至連看也沒往那邊多看一眼。

而青龍寺一方的苦慧苦尤二位高僧則已露出了微笑。

大門緩緩開啟，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是空愚師兄！」

游龍壇下一眾青龍寺弟子齊聲歡呼道。

空愚漫不經心地走出大門，來到游龍壇中央靜待下一場試的到來，面對場下的山呼海嘯，他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

「不愧是號稱空智之下第一人的弟子。」弘崢淡淡地道。

弘鶴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不久之後，薛昊也從門後走了出來，姜鈺琦緊隨其後。

再之後，是法緣，緊跟他後面的是天清宗的劉沛。

再之後卻並未見人出現。

由於第一試並未設置時限，所以只能等到有人從門后出現，或者是被藍光送出渡靈堂兩種方法。

現在，遲遲沒有出來的，只剩下浮華門的兩名弟子。

孫堅面色微紅，似乎有些尷尬，嘴裏嘀咕道：「那兩個小東西在搞什麼名堂，要被淘汰就早點兒被淘汰，這般遲遲不出現算怎麼回事？」

何夫聖在一旁卻也臉色焦急，低喝道：「閉嘴！誰淘汰也不能讓古琅那小子被淘汰！」

孫堅看他一眼，不滿道：「你為何如此看重那個小弟子？」

何夫聖卻懶得和他說，哼道：「你這不爭的老傢伙不會明白的。」

「你……」

這時，游龍壇下又傳來一陣驚呼聲。

「有人出來了！」

何夫聖霍然抬頭，不禁道：「是誰？」

只見渡靈堂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穿青衣的弟子興高采烈地朝游龍壇方向快步走了過來。

是高遠。

孫堅大喜過望，道：「哈哈，這小子上一次沒過得了渡靈堂，這一次卻是過了，不錯不錯。」

他卻沒有看見旁邊的何夫聖已是滿臉慘白之色，低聲喃喃道：「難道真的要被淘汰了……」

對於青龍寺一方而言，空愚的勝出幾乎是意料之中的。

苦尤淡淡地瞥了苦慧一眼，問道：「師兄，那位還沒出來的浮華門弟子，便是那晚強破境界的那人吧？」

苦慧點點頭，道：「正是。」

「他不該在這裏就被淘汰。」

「他不會被淘汰。」

苦尤面色微異，道：「哦？師兄認為他能出來？」

苦慧笑道：「接着看便是。」

游龍壇上，幾名弟子互相示意過後，便只能靜靜等待下一試的到來。

高遠明顯要比其他人更緊張一些。

這不是因為他在擔心下一試，而是因為古琅遲遲沒有出來。

「古師弟，你怎麼還不出來啊？」他焦急地自言自語道。

這話被不遠處的劉沛聽了去，冷笑道：「那資質平平的庸子，被淘汰了也是正常之事，高師兄不必如此緊張。」

高遠看了他一眼，並不想與他爭執什麼。

劉沛得意地笑了兩聲，轉頭對同門的姜鈺琦道：「姜師妹，你也是認識那弟子的，你覺得他出得來出不來？」

姜鈺琦寒著臉，道：「我不知道。」

旁邊的薛昊搶話道：「她覺得古師弟能過。」

「你！」姜鈺琦怒瞪了他一眼。

劉沛眼神微狠地笑了一笑，若有所思地道：「薛師弟倒是對他挺有信心，不過，我卻不信他能出來，而且不光是我不信，估計游龍壇下，沒有幾個人相信他還能出來。」

正如他所說，從剛才開始，游龍壇下的觀眾便討論起了那個遲遲未從渡靈堂中出來的弟子，並一致以為他將不可能通過第一關了。

然而在他們永遠都無法到達的一個地方，古琅正從鍋里撈起他九個月以來做好的第一碗仙面。

看着碗中油亮亮的湯水麵條，他的雙目中充滿了興奮之色。

推門走出，老太婆依然躺在樹下乘涼。

結界空間里的時間過了九個月，卻仍是萬里晴空，暑氣依舊。

她微微睜開雙眼，道：「時間可夠長的。」

古琅笑道：「晚輩不敢大意。」

老太婆坐起身來，揉了揉後頸，道：「小心是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古琅道：「晚輩也以為如此。」

她揮一揮手，道：「端面過來。」

古琅急忙將面呈上去。

老太婆眼睛剛落到面碗中，眼神立刻有了一絲變化。

她看出了這碗面的不同之處。

拿起筷子，挑了一夾，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然後，她又笑了起來。

古琅很害怕她笑，因為她一笑，就讓他想起九個月前那個笑。

但是這一次，結果卻並不相同：

「好，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