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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晨,天還沒亮,甚至時間比在楊家村農忙時都起得還早的楊家眾人無論男女大小老少都聚集在堂屋內,「五弟,有什麼事情非要這麼早說嗎?」自從大房一家子想要離開京城被楊雙吉壓下之後的,特別是因為那樣的理由,身為長媳的小周氏對待公婆也就沒有往日那般的恭敬和用心,甚至對當了官的楊天賜心裏也是不滿的。

所以,在看到三個兒女完全沒睡醒一臉困頓的模樣,沒好氣地說道。

聽到小周氏這麼說,楊雙吉和周氏的表情都有些不好,其他兩房人皆是沉默不語,身為長子的楊天山在這個時候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訓斥小周氏,只是伸手拉了拉小周氏的袖子。

小周氏瞥嘴,一臉不高興地拉過楊興梅,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來京城的日子已經不斷,她如今不僅看明白了,心裏更是再清楚不過,即使家裏人拼死拼活省吃儉用供出來這麼一個書生,之前爹所說的那些一家子會跟着一起享福話她現在是一個字都不信。

是,現在不用起早貪黑的,也不用下地幹活,可如今的小周氏卻是無比懷念以前在楊家村的生活,雖然苦一點,但丈夫和兒女不用過得這麼不開心啊。

想想二房的人,來到京城就開了一家小食譜,雖然和京城那些大酒樓不值得一提,但生意卻是比安縣的酒樓要好上太多,再說三房,以老三的機靈勁,雖然現在的職位低微得就跟安縣的捕快一般,可每天都神氣活現的,更不要說拿的工錢是他們之前不敢想像的。

唯有他們大房,老五雖然說得好,他不是不幫,一會說她男人沒有什麼技能,性子太老實,沒有適合他的,一會又說家裏父母需要照顧,他們身為長房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小周氏想,後面的那種說話恐怕才是他們心中所想。

無論是伺候父母,還是無所事事地享清福,他們都沒有意見,最關鍵的是,因為老五當官,現在一家子人又重新在一起吃吃喝喝,那麼不分家卻各過各的所協商出來的銀子他們自然也沒有了。

於是他們大房便沒有了收入,以前用牙縫裏存起來的銀子兒女都大了,他們哪裏敢動,她家男人倒是不介意去干苦力,只是家裏的人都說丟人,說什麼要是缺銀子就跟爹娘說,呵呵,他們不是沒說過,只是娘拿着家裏的銀子,要從她手裏拿出來談何容易,如今他們大房過的日子,讓小周氏有一種當乞丐等著別人施捨的感覺。

像她這種臉皮厚的人都感覺到憋屈,更何況家裏其他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家女兒才會沒日沒夜的繡花,想着能多掙點就多掙些。

「呵呵,」蘇雪瑩嘲諷地笑了兩聲,接過身邊丫鬟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後,十分秀氣地打了個哈欠,一揮手,便有下人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另一個丫鬟依舊在不輕不重地給她揉肩,抬腳,就有下人端來了綉凳,她的雙腳放好之後,長相清秀的小丫鬟便跪在一旁,兩手握成全,一上一下地為她捶腿。

即使這樣的場景楊家人並不是第一次看,可蘇雪瑩這樣的排場還是令他們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侄女都能如此,那再厲害一些的會是什麼樣子的?

聽到蘇雪瑩的笑聲,楊天賜皺眉,而站在楊興耀後面的王語嫣則是冷眼看着,心想以前她怎麼就沒覺得這一家子人如此地可笑呢?

「能為了什麼,除了事關他的前程,還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如此的勞師動眾,快些說吧,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蘇雪瑩說完,看了一眼楊天賜,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滿地是嘲諷的笑意。

楊天賜現在的官職雖然不大,但經過這些日子的努力,是越來越能適應現在的生活,為人是越發的沉穩,對於蘇雪瑩的嘲諷,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變,是和之前一樣的陰沉。

看着楊雙吉了,「爹,四嫂的事情你們都聽說了吧?」楊天賜開口問道。

「恩,」一聽這話,楊雙吉的眉頭皺得死緊,現在謠言傳得是越來越厲害,原本他是不信這些的,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仔細地將司月嫁到他們楊家之後的事情一一想過,方才發現裏面有許多的不對勁。

在司忠夫妻去世之前,司忠夫婦在村子裏並不算活躍的人家,交往的也就只有鄰裏間的那麼幾乎,司月就更是很少出門,那麼司月那一手好字是跟誰學的,還有那巧奪天工的綉工,比老二還要好的廚藝,更甚至是她所擁有的氣質,在楊家村簡直就可以說是鶴立雞群。

以前沒有往那方面去想,可現在只要一想想,她的好些事情都完全經不起推敲,越是去想就越覺得司月身上的問題越大。

「你覺得呢?」楊天賜開口問道。

「這還用覺得,我一直以為那賤人是狐狸精,」周氏一聽這話,一臉篤定地說道:「她一定是妖星,否則,怎麼可能會那麼厲害,你們想想,人還沒出生,諸葛家就被滅門,出生剛一個月親娘就死掉了,哼,」

像是想到什麼,周氏臉色鐵青地冷哼一聲,「她豈止是妖星,更是災星,那司忠夫婦為什麼還沒到年紀就早早地去了,因為他們將災星撿了回去,明明是被剋死的,非要賴在我們頭上,逼得我們不得不將這麼一個妖物娶進家門,真是可惡。」

楊天海看了一眼不準備說話的楊天山,這才側頭對着楊天賜,「老五,那些流言蜚語我們都聽說了,」沉默了一下,「自從知道司月是我們楊家的媳婦后,鋪子裏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差。」

聽楊天海這麼說,在場的恐怕只有少數幾個人不明白,這是楊天海在選擇,也算是隱晦地對楊天賜的支持。

「恩,」楊天賜點頭,帶着陰沉難看的臉色嘆了一口氣,「這些天,因為四嫂的事情,我自從任職后小心翼翼所做的努力全都廢了。」

「什麼!」周氏驚恐地尖叫出聲,這還了得,都怪司月那個害人精,果然還是連累了他們,和楊雙吉自認他所有的決定都是為了楊家的未來着想不同,周氏不讓大房會楊家也有不想讓楊家村的人說閑話的原因在裏面,如若老五真的因為司月而丟了官職,他們一家子人肯定會回到楊家村的,先不說之前的努力全部都被毀了,單單是楊家村的那些閑話,她就受不了。

想到這裏,「老頭子,快些寫休書吧,把司月休了。」

自從司月嫁進楊家之後,周氏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也只有這一次,楊雙吉非但不反對,心裏還是贊同的,當然,即使是如此,他也不會表現在臉上,「老五,你說呢?」

聽了這話,楊天山本來就沒有什麼精神的眼睛越發的灰暗起來。

「爹,這事應該問四哥。」楊天賜皺着眉頭說道,不過,他說這話,所有人都明白,他是贊同的。

蘇雪瑩再一次忍不住笑出聲,她想這樣和楊家人坐在一起的次數並不多,可每次都會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樂得笑出聲來,實在是這一家人太能逗人,腦子也太神奇了。

笑聲吸引了所有楊家人的目光,蘇雪瑩臉上愉快的笑容並沒有散去,嘴角明顯的嘲諷也沒有掩飾,「綠兒,看看,你家小姐睡不着來看這齣戲,精彩吧?實在是太逗人了。」

「是的,小姐。」正在捶腿的綠兒臉上和眼裏都是笑意,聲音清脆地說道。

「蘇小姐,有什麼好笑的?」蘇雪瑩也就罷了,再看看那些下人,一個個也毫不掩飾對他們的嘲諷,使得好些楊家人的臉都綠了,楊天賜深吸一口氣的,雖然這個夫人讓他臉上無關,性子更是半點也不討喜,他心裏甚至是厭惡至極,可楊天賜不得不承認,即使家裏的幾個嫂子再厲害,但別看蘇雪瑩婦德方便不過關,可眼界心思卻是其他的幾個嫂子怎麼都比不上的。

蘇雪瑩的心情很好,於是耐性比平時要多許多,側頭,清亮的眸子裏全是鄙視,「你們想休了司月?」語氣卻是很肯定的。

楊家人沉默。

「真是搞笑,你們覺得你們是什麼玩意,能休了司月。」蘇雪瑩笑着說道:「她背後站着的是諸葛府,要休?也是諸葛府送來休書,不過,你們也可以送去試試,看看這一屋子的人還能不能見到第二日的太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楊雙吉的表情更是不好看,休不得,難道就看着司月連累他們楊家嗎?

「什麼意思?」蘇雪瑩伸出芊芊食指,如水般白皙嬌嫩,那是楊家的女人再怎麼保養也比不上的,指著楊天賜,精緻的下巴一抬,高傲地看着楊天賜,「就像我和你,只要哪一天,我不耐煩在你們楊家待在你們楊家,一封和離書,我隨時都可以離開。」

「你。」蘇雪瑩的話讓楊天賜的臉黑得不行,可一張口,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怎麼了?我說的是事實而已。」蘇雪瑩收回手,笑容滿面地說道,「楊天賜,你可要想清楚,諸葛府是讓皇子都忌憚的地方,還有,別以為長樂侯府的人與司月關係不好,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們家的休書一出,長公主會第一時間去皇宮請旨,滅了你們楊家的。」

這話讓原本氣憤不已的楊家人臉色慘白,「那,那要怎麼辦?」周氏眼裏帶着驚恐,有些結巴地說道,其他人也期待地看着蘇雪瑩,「我怎麼知道。」

「別忘了你現在也是楊家人,滅了我們楊家,你也跑不了。」楊雙吉沉默了一下,接着說道。

蘇雪瑩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這話,細柳一般的眉毛一挑,「你們可以試試,我跑不跑得了。」

氣氛在這一刻陷入僵持,許久之後,楊天賜看了一眼眯着眼睛,享受下人服侍的蘇雪瑩,才幹咳一聲,「爹,娘,休不休四嫂是四哥的事情,我今天要說的是妖星。」說到這裏,聲音低沉得讓人覺得事態嚴重。

「你說,要我們做什麼。」對於楊天賜,楊雙吉一如既往的爽快,因為看着越來越能獨當一面的楊天賜,心裏很是欣慰,這個兒子可以說是他今生最大的成就,看着越發沉穩的兒子,他覺得之前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接下來楊天賜將他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這一次,蘇雪瑩倒是沒有再打斷,只是眼裏的精光閃過,嘴角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冷得徹骨,只可惜此時的楊家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楊天賜所說的劃上,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楊天賜將他的計劃說完后,並沒有停下來,「爹,對於這事,我們只能這樣,否則的話,被四嫂連累,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我們一大家子人都被斷了仕途,最差的。」他的話到此為止,可在場的人哪個不明白。

然而楊家然雖然骨子裏都是極其自私的性子,但他們也就只是見識比升斗小民多一點而已,真正要害人,甚至可能會牽扯到人命的時候,不是不忍心,而是心裏害怕得緊,再加上剛才楊天賜可是仔仔細細地將利害關係分析了一邊,若他的計劃成功了還好,若是失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按老五所說的做。」楊雙吉最先開口,他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再說,這世上做什麼事情又是一點風險都沒有的,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若是前功盡棄,在已經見識過京城的榮華富貴之後,他是怎麼也不甘心的。

「對,一定不能讓那賤人好過。」周氏用力地點頭,「小妹因為她現在還在牢裏呢,對了,老五,若成功了,能不能讓刑部的人將小妹放出來。」在周氏看來,楊天麗之所以被抓,完全是司月仗勢欺人。

對上周氏期待的目光,楊天賜點頭,「我儘力。」說完這話沒有意外地看到蘇雪瑩嘲諷的目光,他很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然聽着兩母子的話,這一次,楊天山沒有在沉默,一臉鐵青地說道:「爹,娘,這事我不同意,還有五弟,你說的我不會去做,你大嫂也不會,我看着五弟你是早就鐵了心要這麼做的,有沒有我們大房都不會影響什麼的。」

「大哥,」楊天賜沒想到楊天山會拒絕得這麼徹底,「我剛剛已經說說得很清楚,若是我們家被四嫂連累,後果會是怎樣?就算你不為你自己和大嫂考慮,也要為興盛他們三個想想啊。

聽楊天賜這麼說,小周氏的心有些動搖了,「若真像五叔所說的那般,也是我們兄妹三個的命,無論怎麼說,在四叔沒有休四嬸之前,她都是楊家的人,五叔,你今日能為了不被連累而做出這等的事情來,那我可不可以認為,若是以後在出現類似的事情,第一個被犧牲的會不會是我們大房?」

楊興盛面無表情地說這話,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楊天賜,屋內其餘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楊興盛的身上,楊雙吉有些恍然,是什麼時候,這個楊家的長孫也長大成人了。

「興盛,胡說什麼,五叔可是你的長輩。」楊天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眼裏卻是一點責備都沒有。

「爹,這樣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難不成你認為除掉四嬸以後,楊家以後就能一帆風順,五叔,你說是不是?」楊興盛的目光依舊緊盯着楊天賜,說出的話一點也沒有留餘地。

被一個晚輩這麼說,楊天賜有些下不來台,本來就十分不好的臉色,越發的陰沉起來,而對於楊興盛的問題,在場的人都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也是因為他的話,原本早已經意動的二房和三房臉上也有些猶豫了。

深吸一口氣,楊天賜才開口,不過說出的話並不是反駁,「司月是妖星,我已經有了證據,你們以為我想參合進去嗎?為也是被逼的,如若我們不這麼做,那麼,下場只有一個,楊興盛,是你四嬸重要還是你爹娘,弟弟妹妹重要?」

楊興盛沉默,雖然在京城的這些日子裏,隨着見識的不斷增長,他也成熟了許多,可畢竟還不是楊天賜的對手,聽到對方這麼說,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五弟,你不用這般為難一個孩子,這不管興盛的事,是我做的決定,就算你將天都說破了,我也不會做那般事情的,更別說帶着三個孩子,」楊天山說着這話的語氣格外的強硬,想着老五的法子,他是遍體身寒,再有,楊興盛的話簡直就是說到他的心坎里去了,現在這個時辰,天色已經有些麻麻亮了,不過屋內依舊點着燈,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楊天山看着屋內這些表情陰晴不定的親人,眼裏卻閃過一絲茫然,明明一個個都還是那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但此時為什麼他會覺得陌生得可怕,為什麼他看着這一個個的親人,會有種看見地獄里的惡鬼閃著狠毒的目光準備吃人的感覺。

「當家的。」聽到兒女可能會有危險,小周氏的心動搖得更加厲害。

「閉嘴,你若是害怕,我現在就給你一封休書,楊家的事情便與你毫無瓜葛。」回過神來的楊天山,渾身打了個冷顫,再一聽小周氏的聲音,生怕出現什麼意外,第一次冷著臉對小周氏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

小周氏哪裏聽不出來楊天山華麗的意思,心裏委屈得很,她是怕死,可她是真的不想兒女出事的,然而,即便是再委屈,再想出生辯解,聽到休書二字后就沉默了下來。

「老大,我和你娘你也不管了?」楊雙吉的眉頭皺得死緊,他很清楚大房因為他不肯放他們會楊家村早已經心生不滿,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打壓竟然會起到反作用,這一招在以前是再管用不過的了,所以,說出這話時,語氣里的不滿並沒有掩飾。

楊天山想也不想就跪在楊雙吉的跟前,小周氏和楊興盛兄妹三哥也跟着跪下,然一家子人就這麼跪着,一句話也沒說,楊家人卻也明白,這樣的事情,大房不願意,他們也沒有法子,總不能拿着刀比他們去做吧?

「大哥,你這般,若這一劫過去,楊家勢必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更上一層,如今大哥這般,到時候可別怪做弟弟的忘了大哥你。」楊天江笑着說道,雖然這件事情聽起來很是棘手,可這些日子他天天在外面,整個京城都吵得沸沸揚揚了,他怎麼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在見識了京城的繁華富貴之後,再讓他回去過那樣苦巴巴的日子,楊天江是絕不願意的。

可以說,整個楊家的人除了大房楊天山一家之外,日日在外,即便依舊有各種流言蜚語纏身,但現在的生活卻是他們之前在楊家村想都不敢想的,被繁華眯了眼的他們,在不斷增長了見識之後,野心和慾望也在不斷地膨脹,可以說,他們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進京時的那些人了。

聽到楊天江的話,楊天山依舊跪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臉上是一絲變化都沒有,「不勞三弟操心。」

楊雙吉不滿地看了一眼楊天江,原本想說什麼的,不過在聽到楊天山所說的話時,心裏嘆了一口氣,他清楚,老大是鐵了心的,說什麼都沒用。

「老五?」楊雙吉看向楊天賜,眼裏的意思很是明白,有人突然撂挑子,現在咋辦?

楊天賜搖頭,雖然沒有大哥大嫂效果可能會差一些,但少了他們也不是不能成事的,只是,他陰沉的臉擠出一絲笑意,「大哥,你不願意去,我們也不會勉強,但這關係到楊家的生死存亡,你即使幫不上忙,能不能不要反過來扯我們的後腿。」

若是后一種情況發生,大哥身為楊家的長房,起到的作用卻是不小的。

楊天山一愣,五弟將話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他怎麼可能不清楚,「五弟,這個你儘管放心,我可以保證,今天我們大房的人都會待在家裏,什麼地方也不會去的。」

「這樣便好。」楊天賜這話剛剛說完,蘇雪瑩一揮她那白皙細膩的小手,揉肩捶腿的小丫鬟都停止了動作,利落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斜眼掃過一屋子的人,「走吧,本小姐困了。」

別看蘇雪瑩是這個時代的奇葩,被男女老少唾棄的存在,可她的下人一個個卻是訓練有素的,一聽這話,「是,小姐。」一個個恭敬地行禮,那屈腿的動作,說完的時機,把握得是分毫不差,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在場的好些人還是一陣眼熱,心想,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有如此的風光。

楊家人對蘇雪瑩的態度是完全麻木了,因此在她離開之後,很快就回到整體上來了。

這一天上午,不僅僅是在皇宮朝堂上一大早就開始針對司月是妖星的問題,彷彿之前壓抑的恐懼都在這一刻爆發,亦或者說是被有心人扇動,在一覺醒來之後,京城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都一臉的情緒激動,一副不是妖星司月死他們就會死的豁出去拚命模樣,而這些人的情緒又帶動了將近兩成因為各種原因猶豫不定的百姓。

而與這些表情瘋狂看起來一點理智都沒有的百姓,他們的行動卻好似早就計劃好的或者是有人在其中牽引,在不斷的匯合壯大后,又自動地分為兩批,一部分直接去了諸葛府,另一部分則是去了皇宮。

對於一大幫子人都擁擠在諸葛府門前的這一條街上,即使這些人此刻什麼也沒做,可那數量眾多的腦袋還是看得人頭皮發麻,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諸葛府的暗衛還有管家,表情是一點也沒變,平靜地將事情稟報。

陰毒聽了之後,頂着一張十五六歲的少年面孔,在大堂里來回走動,等走上好幾圈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另外兩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停下腳步,看過去,瞧瞧這兩個人,一個帶着毫不在意的笑容,一個依舊頂着一張死人臉,手裏竟然還端著一杯茶,他真的快被這兩人氣得吐血了,這敵人都上門了,他都急得半死,這兩人竟然還有心思在喝茶,「你們,你們。」

側頭看着安靜站在一邊的管家,眉心一跳,「你們不會真的打算大開殺戒吧?」陰毒很清楚,對於諸葛府的暗衛來說,別開外面的人很多,若真是動手的話,外面那些人是一點勝算都不會有的。

看着三人的表情,陰毒還真不知道他們心裏是怎麼想的,雖然當初他也有說下藥的,可那絕不是□□,只是迷藥而已,如今大半個京城的人都在這裏,若真的被屠殺,即使皇上再有心偏袒諸葛府,恐怕也保不住他們。

「逼不得已的時候,會這麼做的。」諸葛清凌的聲音讓陰毒打了個冷顫,雖然對方的話加了限制條件,可他是絕不會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想到可能會血流成河,他就替軒轅弘頭疼,這事可不好解決。

「不是說還有一部分人去皇宮了嗎?」司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說道:「恐怕是想從皇上那裏拿到處置我的聖旨,很明顯這兩撥人中間都是有人在控制牽引的,但比起對付一群失去理智的瘋子,我覺得外面的那些人更容易一些,沒有皇上的聖旨,那些能控制這一群人的冷靜頭腦是不會讓這群人衝進來的。」

「為什麼?」陰毒一愣,看着司月,前面的話他明白,可後面的他就有些迷糊了,這些人不衝擊來,又何必拿出這麼大的動靜。

「因為諸葛府門前那塊匾額,也因為諸葛府在大齊的地位,」諸葛清凌看了一眼依舊一臉迷糊的陰毒,心想眼前這位製作面具的手藝倒是出神入化,竟然絲毫不影響表達人的感情,難怪軒轅熙跟司月他們生活了三年都沒有人察覺。

「更因為他們清楚,有一種罪,別說血流成河,就是伏屍百萬也不過分,那便是謀逆,」陰毒的心隨着諸葛清凌的話而顫抖,「再沒有得到皇上聖旨之前,他們衝進來,就只有一個字,那便是死。」

不知為何,手上有不少人命的陰毒聽到那個死字時,心底還是不由得發寒,接着說道:「你會讓黑衣衛動手?若真是那樣的話,即便你是師出有名,情況肯定也會變得比現在更糟的,外面的那些人殺起來是很容易,可後面的事情你怎麼解決?」

司月看着看着兩人,嘴角勾起一抹笑,這樣會捉弄人的舅舅是越來越有人味了。

陰毒也同樣盯着諸葛清凌,等待着他的回答。

「到時再說。」不過,就這四個字,差點讓陰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這算是什麼回答,「你,你們,我不管你們了。」

陰毒的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卻也沒有離開,只是賭氣地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小聲地嘀咕道:「這算是什麼事啊?」

等到三人得到朝堂上的消息時,司月臉上悠然的笑容有些綳不住了。

一直緊張的陰毒倒是放鬆下來,說話的語氣微微帶着酸氣,當然,看着司月的眼神也帶着些不滿,「難怪你不慌不忙,是認準了熙熙會為你出頭吧?不過,這樣也好,熙熙壓根就不稀罕那什麼太子。」

司月冷眼掃過去,並沒有多說,她從不懷疑熙熙會在這件事情上竭盡全力的維護他,但真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她心裏的感動還是抑制不住,使得整顆心道都滿滿的,瞬間就漲得眼睛都有些發紅,酸得厲害。

「他總算是沒有辜負你的良苦用心。」諸葛清凌這話是對着司月所說,隨後,才看着陰毒,「太子之位是他的,誰也搶不走,他不稀罕是一回事,但絕不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這倒也是。」陰毒點頭,這個諸葛清凌,總算說了一句讓他聽起來很舒服的話。

長樂侯府,凝重的氣氛讓下人們一個個緊繃着臉,眼裏帶着小心翼翼,行色匆匆卻還不忘放輕腳步,生怕出點差錯被主子們的怒火波及,而對於這一點的,伺候在第一線的下人更是膽戰心驚。

「霖兒,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父親說話!」軒轅玉不滿地對着怒視慕容浩然的慕容霖說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那是你父親。」雖然很喜歡這個大孫子,可見着這大孫子回來就質問自家兒子,她心裏如何能好受,「這若是被外人聽了去,霖兒,你的前程還要不要了?」

後面的話讓恭恭敬敬站着,恨不得能將自己隱身的下人們那一顆心,就像是已經被懸在了空中七上八下時,還被冷箭對準,隨時會被戳一個窟窿一般,能近前伺候的,在這樣的家庭,絕沒有心思蠢笨的,哪裏聽不出軒轅玉的弦外之音,若今天這事傳出去,他們的腦袋恐怕就別想要了。

慕容霖深吸一口氣,只是胸口的鬱氣依舊堵得他的五臟六腑似乎都疼得厲害,「爹,大姐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明知道現如今外面的傳言,你如何能在這緊要關頭將她的生辰八字送往欽天監。」

一聽慕容霖的話,屋子裏的人呼吸都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心頭不由得一涼,隨後目光齊齊地看向慕容浩然,沒一雙眼睛裏的情緒都不一樣,倒是慕容浩然,再一次被兒子這般的職位,有些尷尬難堪的同時是直接將心裏的不悅表現在了臉上,「是又如何?」

「她是你的親生女兒。」慕容霖再一次強調,聲音很沉,帶着些冷意,彷彿隨時都可能會凝結成冰,「你這樣是要將她置於死地。」虎毒不食子,這句話他終究還是壓抑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大哥,他可是妖星,爹這樣做也只是不想我們長樂侯府被她連累,有什麼不對的。」看着大哥這麼維護司月,本來就十分厭惡司月的慕容芷蘭心更是恨得不行,幾乎是沒怎麼想就開口說道。

「慕容芷蘭,你閉嘴,」對父親因為長久以來的教養即使是失望難受心裏也是有着顧忌的,可聽見妹妹這麼說,怎麼還能忍住,冷著臉側頭看着她,聲音嚴厲得令慕容芷蘭的臉色有些發白,「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不想被連累就可以落井下石?那你最好祈求你以後都不會出現連累長樂侯府的那一天,否則,司月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慕容霖將話說得如此明白,在場的人哪裏還聽不明白,慕容芷蘭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嘴唇動了幾下,卻什麼話也沒說出口,大眼睛驚恐地看着慕容霖,一是想問她的親大哥,難不成那個才出現沒多久就給府里惹了那麼多事的司月已經可以跟她相提並論了嗎?她才是她的親妹妹是嗎?只是再多的不甘委屈還有質問再對上慕容霖那嚴厲的目光時,都咽了下去。

再有,慕容霖的話實在是太重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她是遲早要嫁出去的,這個家遲早都是大哥當家,她如何能保證在夫家的日子能夠一帆風順,根本就用不着娘家的?

「霖兒,你怎麼說話的?芷蘭是你親妹妹。」慕容芷蘭沒說話的話,許如夢黑著臉說道。

「娘,我說得是事實。」慕容霖說完這句話,側頭看着慕容浩然,「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前兩日芷嫣大姐回來,恐怕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吧?」

「慕容霖,你閉嘴!」被兒子這般三番五次的質問,還有那雙我什麼都知道的眼神看着,本來就算不上大氣度的他沒有意外地惱羞成怒了,「我是你爹,現在的長樂侯,還是我當家,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聽着慕容浩然怒氣沖沖地吼叫的,眼裏找不到哪怕一絲絲的愧疚和悔意,慕容霖就知道他所說話的對方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失望,「爹,那如今我們就不從私人角度來說,你這麼做,是已經做好了讓整個長樂侯府站在太子殿下的敵對面了嗎?」

只這一句話,讓一隻沉着臉坐着的軒轅玉變了臉色,握著精緻拐杖的手用力再用力,一顆心卻不斷地往下沉,原本她並沒有想那麼多,不過是一個司月而已,如今卻不得不重視起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和太后再大皇子和太子之間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想到皇上曾經在羽花園內特意給她的警告,眉頭皺得更緊。

聽了慕容霖的話,慕容浩然心裏雖然也有些害怕,不過,依舊嘴硬地說道:「慕容霖,你別嚇唬我,現在整個京城的人有九成以上都希望處置了司月那個禍害,我可沒有跟太子殿下作對的意思。」

聽着自家兒子雖然聲音大卻沒什麼底氣的樣子,軒轅玉的眉頭皺得更緊,心裏對這個兒子也有着說不出的希望,看看他現在像什麼樣子,敢做不敢當,就他心裏的那點小心思,她還能不清楚,說穿了,就是怕長樂侯府被司月那丫頭連累,所以才會被芷嫣給忽悠了。

慕容霖上前一步,看着慕容浩,面無表情地說道:「若是大姐沒事便罷,若真的如那九成以上的人如願了的話,爹,長樂侯府將要面對的就是太子殿下和諸葛府的聯手對付,爹,你這個長樂侯府的當家的,要麼現在就好好祈禱大姐能夠黯然度過,要麼就好好想想你那什麼和他們對抗。」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慕容霖,把話說清楚。」慕容浩然被慕容霖的態度氣得跳腳,喊了幾句,也沒能換回大步離開的慕容霖,氣急敗壞地指著門外,對着無力的人說道,「你們看看,他像什麼話,翅膀硬了,真是無法無天了。」

「你閉嘴。」軒轅玉凌厲地眼神掃向慕容浩然,整個人是蹭得一下就站了起來,「你哪怕多長一個心眼,或者你沒那本事,做這件事情之前也該跟我商量一下,如今倒好,你難道不知道皇上和太后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嗎?好好用用你的腦子想想,不想被連累,我看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娘。」慕容浩然聽到軒轅玉將皇上和太后都說出來,心裏更是驚慌,他哪裏能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若只是慕容霖一個人說,他還能用危言聳聽安慰自己,畢竟他跟司月走得近,可她娘不一樣的,對於司月,那態度跟他是差不多的,一個僅僅只有血緣而沒有感情的陌生人而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在慕容芷嫣說若是司月真是妖星的話,長樂侯府肯定會被連累的時候,並沒有多想就選擇了慕容芷嫣的法子,用以表明長樂侯府的態度,他怎麼會想到一個司月竟然會牽扯到這麼多的人,並且將他卷進了皇位的爭鬥之中,他即使是再沒有心眼也明白,剛才兒子所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你好自為之。」軒轅玉聽到慕容浩然有些慌張的叫聲,離開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說完這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慕容浩然,許如夢的心疼得厲害,擔憂地上前,「侯爺,沒事吧?」

若是以往,慕容浩然定然會感動的,可此時心裏害怕的他,低頭看到的不是許如夢眼裏的擔心,而是那張和慕容芷嫣有幾分神似的臉,很容易就想到罪魁禍首,用力地甩開許如夢搭在她手臂上的兩手,「哼,還不是你生下來的好女兒。」說完,黑著臉離開。

許如夢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甩開的雙手,等回過神來抬頭,早已經找不到慕容浩然的身影,那一瞬間,她覺得她的心空蕩蕩的,抿嘴想哭,乾澀的雙眼卻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慕容雨聽着慕容霖對慕容浩然的失望,嘴角的笑容帶着冷意,「大哥,你生什麼氣,他是什麼樣的人,你看看我還能不清楚嗎?」

「我這不是擔心嗎?」慕容霖看着聽了他的話后自家弟弟的表情,眼神有些無奈也帶着無力。

而慕容霖所說的擔心,慕容雨聽得明白,他是既擔心司月也擔心長樂侯府,若是他大哥想他這般不在乎,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的生氣,「大姐那邊根本就不用擔心,一群跳樑小丑而已,憾動不了諸葛府,更別說還有太子站在她那邊。」

「恩,」慕容霖點頭,至於長樂侯府,他也只能寄希望與大姐平安度過之後,看在這府里的人都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的份上,不要趕盡殺絕,硬碰硬,呵呵,慕容霖心裏自嘲,別看諸葛府沉寂了這麼些年,而侯府看似風光,他卻明白得很,長樂侯府從來就沒有拿得出手和諸葛府硬碰的。

劉家村,楊天河手中的木桶掉在地上,砸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倒出來的井水讓他的雙腳和褲腿都濕透了,他卻像是一點也沒感覺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劉姑娘,伸手,用力地抓着對方的雙臂,「你說什麼!誰是災星?」

「楊大哥,放開,你抓疼我了。」

劉姑娘的掙扎和難受楊天河並沒有察覺,此時他的一顆心怦怦直跳,不可能的,剛剛一定是聽錯了,司月怎麼可能是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災星?「你再說一遍,你剛剛說的是什麼?」

被楊天河慘白的臉色還有急切驚慌的樣子嚇到了的劉姑娘,吞了吞口水,有些怯生生地說道:「京城裏的人說要燒死妖星。」

「妖星是誰?」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心裏焦急的楊天河不由得對着這姑娘吼道,抓着對方手臂的兩手不由得用力了些。

「聽說是大將軍家的千金,就是之前和狀元郎勾搭在一起的那女人。」這一次,劉姑娘沒有半點猶豫,很是利落地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邊,話落,就被大力的推開,跌倒在地,屁股上疼痛傳開,抬頭,正想淚眼朦朧地指責楊天河的粗魯罪行,然而,她出口的話註定沒人聽,因為對方已經跑了好遠。

楊天河不明白為什麼司月就成了妖星,可他卻知道,若真的是落實了的話,司月肯定會被燒死的,至於諸葛府有多厲害,還有他有個是太子的兒子,在這個時候,他如何能想到那麼多,他只知道要回去,即使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反正不能讓司月一個人面對,就算是要被燒死,他也會陪着她的。

「咚!」跟在楊天河身後的黑衣衛看着再一次摔了個結實的楊天河,都替他覺得疼,這離著京城還有不斷的距離,他到底要摔多少次啊,瞧瞧現在這模樣,被磕破的可不僅僅是身體和四肢,甚至一張臉都開始鼻青臉腫,心想,這人是傻的嗎?他的兩條腿再快又能又多快,不知道借輛車嗎?

只是,原本鄙視楊天河智商的兩人,看着面前毫無特色,完全配不上他們家大小姐的平凡男人,一次次的摔倒,再一次次爬起來,身上的傷口彷彿不是他自己的一般,不知道疼痛地往京城拋棄,心裏竟然有那麼一絲絲的感動,想着,這男人也不是一點優點都沒有,至少在對大小姐上心的程度上,估計再也找不到能與之匹敵的了。

楊天河真的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嗎?怎麼可能,他是人,身上長得也是普通的血肉,不是木頭做的,此時的不僅僅是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就是喘氣都覺得難受得很,呼呼的喘氣聲大得他都可以聽見,可他現在只能夠咬牙堅持,他不想因為他慢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司月了。

「回來了?」諸葛府外,密密麻麻的人鬧得沸沸揚揚,屋內,司月卻帶着笑容,聽了黑衣衛的話,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笑容里的得意不加掩飾,她更不否認,對於楊天河的表現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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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農門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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