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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不確定燕堯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想法的,但是她現在可以做的是,讓他對她完全幻滅。她決定在接下去幾天打死都不洗澡,也不換衣服,她就不相信她都蓬頭垢面的樣子了,他還能對她下得了手。

結果燕堯還是超出了她的預計,毫無嫌棄和遲疑地摟住她,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思語,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雖然你以前對我失望過,但是以後再不會了。」

趙思語只覺得害怕,如果她敢說不好,會不會被他掐死?她咳嗽一聲,有點尷尬地開口:「你想聽真話嗎?我覺得你應該是不喜歡聽的。」

燕堯咬了一下嘴唇,滿臉失望:「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嗎?你以前說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她以前大概是說過,不過她現在都不記得了。更何況,現在要讓她跟一個精神狀態不正常的男人培養感情,她根本就做不到吧。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燕堯走到門口,卻不急於開門,而是問道:「誰?」

對方在門外回答:「我是物業的。」

這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是趙思語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誰。

燕堯打開門,而門上的防盜鏈卻沒有解開:「什麼事?」

「你是業主嗎?你停在車位上的車子報警系統可能有點問題,一直響個不停,可能要麻煩你下去看看。」

燕堯看了看對方,沉吟片刻,道:「好的,稍等。」

他一讓開,趙思語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男人,果然十分眼熟,對方也看到了她,還朝她眨了一下左眼。她想了一下,終於想起對方是誰,就是上次見過的夏臻的一個當警察的朋友,叫周映生的。

上一回他是陪夏臻過去,揭穿了她的那對「假父母」的身份,這次是來解救作為人質的她。她真覺得她碰上的最倒霉和最詭異的事都被他撞見了。

燕堯在掛着的西裝外套的口袋裏摸了摸,取出車鑰匙,直接從門打開的縫隙中遞出去:「鑰匙給你,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吧。」他竟然寧可讓別人去處理車子的事,也不敢輕易開門。趙思語也是覺得無奈了。

周映生看着他遞出來的車鑰匙,作勢伸手進來拿,卻又手掌一翻,一把抓住燕堯的手臂。燕堯一驚,想用力掙脫出來,可是對方力氣太大,他又防備不及,一時沒有甩開。周映生拿出證件,在他面前打開:「警察,請你立刻開門。」

燕堯忙用另一隻手掰開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指,但是周映生的動作更快,伸手進了門縫,去撥那個防盜鏈。只一瞬間,門鏈滑下,門被重重推開,後面還有一個警察立刻衝進來,按住燕堯的肩膀:「不許動,現在開始靠牆站立,把手放在我們能看到的地方!」

燕堯沒有聽他的,甚至還回過身揮出一拳。

趙思語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燕堯竟然去襲擊比他壯實很多的警察,實在太讓她吃驚了。但是周映生很快就反應過來,一把拗過燕堯的手臂,把他死死地按在牆上:「你這是襲警啊,而且身手也很一般嘛,你怎麼想的?」

他制服了燕堯,又朝趙思語笑了一下,露出白生生的牙齒:「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趙思語笑着回答:「還好,沒有受傷,只是我真有點好奇哎,你為什麼要先喊自己是警察再動手?這不是等於告訴對方你先跑吧,我要來抓你了?」

周映生一愣,隨即回答:「只是基本程序,不管是誰都有知情權——不對,我幹嘛要對你解釋這個,你看才一個月不到,你就惹了兩次麻煩,我真是挺同情夏臻的。」

他一說到夏臻,趙思語便猜到他也是來了,她向門外張望,果然見到夏臻踏進門來。這簡直就像是電視劇里**oss出場一樣,不到最後關鍵時刻就不露臉,要是她是無關群眾,真想鼓掌助興。

燕堯看見夏臻,一下子連臉部表情都扭曲了,用力掙扎了一下,連警察都差點按不住他。他的皮膚本來就很薄,現在的表情更有點可怕,連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

趙思語站起身,準備跑過去迎接夏臻,誰知才剛跑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頭望着她手腕上拴著的登山繩,恍然大悟:「我差點忘記還有它了……」

夏臻也表情微妙地看着那段繩子,但是很快就把恢復了面無表情,疾走兩步,一把抱住她,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邊:「沒事吧?」

他只問了三個字。可是趙思語卻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強自忍住:「你真的好慢啊……」

周映生忍不住咳嗽兩聲,打斷他們:「咳咳咳,不是我要打擾你們敘舊。我說,其實我們已經很快了,找人要定位的,還有來這裏還要報批過,必要的程序還是要有的,回頭讓夏臻給你解釋一下整個流程……」

夏臻用力地抱了她一下之後,就鬆開了,轉身去廚房找出剪刀,直接把她手腕上的登山繩剪斷。趙思語看着手腕上的紅痕,又活動了一下關節,才感覺到皮膚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她看了看燕堯,又把臉轉過去,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困獸,緊緊地咬着牙,薄薄的皮膚下隱約有青筋浮起。

她無法去正視這個場景。

周映生看到她手腕的痕迹,建議道:「我覺得你等下最好直接去驗傷,都是可以作為證據控告他非法拘禁,企圖傷害他人人身自由和身體。」

夏臻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也沒有看她,而是說了一句:「走吧,早點做完筆錄就可以早點回去,這也夠折騰的了。」

趙思語聽話地哦了一聲,跟着他走在最前面。她想了想,還是告訴他:「雖然繩子拴著人就跟拴狗一樣,不過這總比一直被打麻藥的好。其實這兩天我也沒受什麼苦。」

夏臻低着頭,把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笑了笑:「是嗎?」

「我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在想,我的記憶到底還能不能恢復,」趙思語問,「你覺得我還能恢復記憶嗎?」

夏臻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恢復又怎樣,不恢復又怎樣?」

趙思語總覺得他這句話下面,就是隱含着「不管你的記憶恢復或是不恢復,都與我無關」的意義,可是她不敢問,生怕問出來,就等於把結果挑明了:「恢復了的話,我就知道我第一次認識時,是什麼樣子的了。」

夏臻頓了頓,簡短地開口:「很抱歉,我不想回顧過去。」

趙思語沉默下去,他們跟周映生坐了一車,而燕堯則在後面。周映生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從後視鏡中窺視他們,最後還是耐不住這僵硬的氣氛:「我說你們兩個,現在一切都是有驚無險,大家應該開心才對,怎麼都板着臉。」

趙思語搶著說:「我沒有不高興,就是太累了。」

她進了警局,按照實際情況作了筆錄,也不知道最後燕堯會怎麼樣,她也不想知道。他對她的確不算太差,但是偏激又瘋狂,這種感情實在太可怕,根本讓人無法接受。她回到家中,夏臻很快就帶上門下樓了,只留下她一個人。

她又回到房間,仔仔細細把日記本再次通讀了一遍,她想着日記裏面的故事,那些點點滴滴,偶爾看到令人發笑的部分,她也會忍不住露出笑意來。

可惜她都已經不記得了。

——

容爺因為重大經濟罪而服刑,作為從犯的容四也無法倖免,只是他被迫脅從,只是從犯,被判了兩年。

趙思語申請探視,而容四也很快接受了她這個要求。

她坐在封閉的房間里,那裏背陰,總覺得有些冷颼颼的。這麼不舒服的環境,容四卻要待上兩年。

很快的,她看見容四被獄警帶了進來。他穿着灰撲撲的監獄統一的制服,褲腿上還沾著點點泥漿,可是神態輕鬆,就像是出來逛了一趟花園。他在桌子對面坐下,滿臉帶笑地看着她:「沒想到你居然來看我,我很驚喜。」

她沒有驚喜,倒是驚詫,驚詫於他連被抓進去都一臉滋潤的樣子。

容四看着她的表情,很快判斷她在想些什麼,搖了搖手指:「是不是覺得我像是在度假所以有點吃驚?其實我真的不介意被關兩年,因為我那位可親可敬的二叔要在這裏待上至少十年,這麼一想,我就覺得每天的日子都充滿了樂趣。」

趙思語在心中默默道:又是一個變態。

她也不知道倒了什麼血霉,怎麼總是碰到一個已經是變態的人或者正在走在變態道路上的人。

容四拍拍褲腿:「前幾天去農場里勞動,沾了一身臟。」他抬起手,他那一雙白皙纖細、手指比女人還要好看的手上,全是變了色的繭子和血泡:「這些都是我的戰利品。當然啦,我去勞動改造,我的二叔也去了,他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估計也撲騰不了幾年,而我還不到三十歲,怎麼算,我都比他有優勢。」

趙思語雖然不想跟他較真,可還是忍不住道:「你二叔年紀也比你大,你們要是比誰活得長,那根本沒有可比性。」

「你錯了。」容四微微一笑,「我還有兩年就可以出去,出去之後我還可以重新來過,而我二叔已經徹底沒有機會。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而且我現在每天欣賞著二叔勞作時那痛苦的模樣,比什麼都讓我開心。」

趙思語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裏話:「你真是個變態。」

容四哈哈大笑,就差點要把眼淚都笑出來,還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你現在看我,肯定不是專門來表達對我的同情,也肯定不是來看我笑話的,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趙思語醞釀了一會兒,輕聲道:「我的記憶……」

容四微微挑眉:「如何?」

趙思語抬起頭,盯着他的眼睛,直接把話說完整了:「我知道我的記憶是被你和燕堯一起洗掉的,那麼是否還能恢復過來?」

容四正襟危坐,十分正經地回答她:「首先,我想澄清一件事,當時是燕堯來求我,托我幫忙洗掉你的記憶,而且你一開始也正有此意,想抹掉一些不想去回想的事情,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你們兩個之間的問題,我不過是執行者。」

「你現在倒是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你怎麼不說你為什麼要幫燕堯這個忙?」容四當初會幫燕堯做出這種事,還不是因為他們是利益關係,而不會管她的死活。可是他現在說起來,卻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樣。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最壞的一種可能性就是她無法都恢復記憶。她要重新去融入自己的生活。

「我當時幫他做事,自然是因為他需要我幫助他,」容四笑得很招搖,「嗯,我們是朋友。」

「你眼裏的『朋友』還真是廉價。」

「第二個問題,你問我還能不能恢復記憶。我的回答很簡單,這根本不可能。」容四道,「你是第一個實驗者,一些技術層面的東西都還不夠完善,按照我的判斷,你是不可能再恢復記憶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趙思語忽然站起身,堅決且堅定地對着他曲線優美的下巴揮出了一拳,獄警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動手,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制止了。

容四捂著下半張臉,皺眉不止。

獄警一把按住趙思語,強行阻止了她接下去可能會有的過激行為。她倒是很無所謂的樣子,朝他們微微笑:「別緊張,我就是看他——」她指了指容四:「非常不順眼。忍不住想揍他一頓,就是這麼簡單。」

容四緩過來,也回以一笑:「趙思語,你什麼時候離婚?」

「什麼?」他的不按常理出牌還是讓她呆了一下。

獄警押著容四,把他帶離探監室,可他還硬是回過頭看着她,笑道:「離婚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等我出去之後,我一定會接手。你真的很有趣,我從現在開始對你充滿了好奇心。」

趙思語看着他的背影,他全身都籠在一身鬆鬆垮垮的監獄制服里,看上去很有些落拓,尤其是與他之前的樣子相比較。

趙思語憋著氣:「誰說我一定會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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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私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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