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富城窮人
老闆，炒房嗎？我有地你要看嗎？
這樣意思的話，自周銘到了瓊海以後就基本沒斷過，就算買個車洗個車這種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事情，也能碰到個家裏在炒房的，簡直到了一種怎樣全民狂熱的地步，只怕也就只有股市剛開放那段時間的全民炒股可以比了吧，當然或許炒股都比不上。
正是這樣的原因，原本已經聽了一天的周銘這時再聽到也不應該會再奇怪才對，但此時這一句怯生生的話卻讓周銘有些愣神。很簡單，那些炒房的無不是底氣滿滿，覺得這時一項很有前途的職業，也是很想投機賺錢的，但是此時這句卻顯然沒有底氣還很害羞。
轉過頭去，就見一個約摸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站在面前，她瘦瘦矮矮的，皮膚也有些黝黑。
見周銘看過來，這個小女孩顯得十分緊張，甚至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一會搓着手指一會背到身後。
「老闆看您就是很有錢的，我家的地您要看嗎？」
小女孩鼓起勇氣又問道，但她的勇氣也僅此而已，因為說完她居然就躲到蘇涵身後去了。
這讓周銘有些哭笑不得，周銘輕輕的搖頭，小女孩看這樣就急了，抓着蘇涵的衣袖探出半個身子說：「老闆您可以去看看的，我們家那邊的地風水很好，以後肯定會有大發展的，求求您了！」
見小女孩急得眼睛紅紅的，眼看都要哭出來了，蘇涵幫着說道：「周銘我們去看看也沒關係的，我看她不像是壞人。」
「我沒說她是壞人，我只是很好奇……」
周銘沒有說完，因為小女孩已經哭出來了，哽咽著向周銘道歉起來：「先生對不起，我太沒禮貌了！我真是太沒用了，別人都能把地賣出去，但是我卻怎麼也做不到……」
周銘有些訝然：這怎麼搞得像自己在欺負她一樣了？
「算啦！小姑娘那你就帶我們去你家裏那邊看看吧。」周銘對他說。
小姑娘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周銘：「老闆這是真的嗎？您真的願意跟我去看我家的地嗎？可是……他們說土地都是要政府批准的，我沒有。」
周銘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別人推銷東西都是恨不能把自己的東西十全十美說出花來，但這個小姑娘卻直接說她要帶周銘去看的地沒有手續，那既然沒有手續怎麼做項目炒房啊？這不搞笑嗎？不過她這樣的表現周銘卻反而放心了，畢竟之前周銘多少還會擔心賴星城那邊會有什麼手段的。
「有沒有什麼手續都沒關係，先上車去看看再說吧。」周銘說。
「可是……可是他們都說如果沒有手續，那地就和垃圾一樣毫無價值。」小姑娘很坦白的跟周銘說。
蘇涵過去拉住了她的手，溫柔的對她說：「放心吧，這位大哥哥可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是不會騙你的。」
聽了蘇涵的話，小姑娘這才放心下來，隨後帶她上車，小姑娘居然要脫鞋光腳上車，說自己鞋子臟會弄髒車子，讓周銘和蘇涵都覺得她太可愛了，也讓蘇涵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是那麼膽怯善良，想做事卻又什麼都害怕，讓蘇涵很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隨後在小姑娘的指路下，他們約摸一刻鐘以後到了她所在的村子。
「這就是你的村子？」周銘有些疑惑的問道。
也不怪周銘會疑惑，因為展現在周銘面前的是一個非常落後的農村模樣，順着一條和英秀那邊一樣坑窪的泥巴路看去，兩邊搭著很多拿藤條和木頭混著泥巴搭建的舊房子，這不管怎麼看就是一個超級貧困村啊！
其實在這個年代看到一個貧困村並沒有什麼，但要知道這裏距離剛才那個重點規劃地就只有一刻鐘的車程，這就很詭異了。
「大哥哥請相信我，我知道這裏看上去很破舊，但那都是沒有人開發沒有發展，其實這裏是很美的……」
小姑娘說着低下了頭，顯然她自己都對自己的話沒有信心了。
「我能看出來這裏是很美的。」周銘安慰她一句，隨後問道，「那你家在哪裏？」
「真的嗎？我就說這裏是很美的呢！」
被周銘這麼一說，小姑娘顯得十分高興，她隨後指著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土房子告訴周銘那就是她家。
「阿婆！我帶大老闆來看我家的地啦！」
小姑娘興沖沖帶着周銘和蘇涵去到她家，一個穿着泛黃白背心的老人正在院子裏選檳榔，聽到小姑娘的喊聲才慢慢直起腰來。
「小紅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呀？」老奶奶笑眯眯問道。
小紅是小姑娘的小名也是她的名字，她原名叫符小紅。
「當然是我找到大老闆啦！上次村頭的王哥不是說現在城裏有好多人在買地蓋房子嗎？所以我想把咱家的地也賣了，不就有錢給阿媽看病了嗎？」小紅說。
老奶奶這才注意到周銘他們，周銘和蘇涵過來向她問好，周銘和蘇涵這才注意到老奶奶有一隻眼睛是白色的，另一隻眼睛看上去視力也肯定很不好的樣子。
「原來是城裏來的大老闆呀，你們好，真難為你們能來到我們這個小村子了。」
老奶奶慢慢走過來說，隨後她讓小紅先去拿椰子招待客人，她帶着周銘坐在旁邊的木凳上對周銘說：「城裏來的大老闆，你們是聽了小紅要賣地的話才過來的吧，我首先要代她向你們道歉了，因為我們的地是沒辦法賣的。」
「沒關係的，這點我們也早猜到了，我們只是過來看看情況。」
周銘表示，他隨後問：「阿婆我想請問你們是瓊海本地人嗎？在這邊定居多長時間了？」
老奶奶一臉迷茫顯然不明白周銘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們從我爺爺那一輩開始，就是瓊海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了據說是很早以前某個大官的後代，不過太久遠我也記不得了。」
「哦阿婆你不用回答這麼細緻，我並不是村委會查戶口的，只是隨便問問。」
周銘給她解釋，隨後周銘又說：「阿婆那你們村裏一直都是這麼窮嗎？你們一直都是靠什麼來維持生活呢？都是在種地嗎？」
老奶奶點頭回答：「是的，是很早以前的知青下鄉，教我們種的檳榔，我們村很多人也一直都依靠中檳榔為生，當然我們也會在海邊種一些椰子和稻米。」
「那現在呢？我看整個瓊海的房地產事業這麼火，你們找銀行貸款把地蓋上房子賣出去，也能賺很多錢吧？」周銘又問。
「貸款？那不就是向銀行借錢嗎？可是我現在有房子為什麼還要再借錢蓋房子呢？而且這瓊州我都待了一輩子了，誰家都有房子，我蓋好了賣給誰呢？」
說到最後她重重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我們缺少頭腦了吧，我知道你們城裏人最近都在炒房子，我們瓊海人笨，一直都搞不清楚你們究竟是怎麼操作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像你們一樣發財。」
「等等阿婆，你剛才說你們瓊海人笨，不知道我們怎麼操作？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現在炒房的都不是你們瓊海本地人嗎？」蘇涵聽出了重點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瓊海人哪知道怎麼做這種生意啊！」老奶奶說，「說起來也奇怪，我們瓊海一直都是很窮的，也沒資源沒工廠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兩年前開始，很多外地人就都跑到這裏來了，他們操著天南海北的口音，就好像一夜之間，我們這個瓊海就成了萬國城一樣。」
「那麼政府不是在規劃出售土地嗎？我看蓋了很多房子，這應該佔用了你們很多土地甚至是耕地吧？沒有給你們補償嗎？」周銘接着問。
面對這個問題，她仔細想了一下說：「補償好像我聽說有一點，但這不是在開發瓊海，是要帶領我們發展的嗎？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哪還能要什麼補償呢？不過好像那些外地人來多了以後，我們的檳榔可以賣的越來越貴了，不過我們買米買肉也越來越貴了。」
「我明白了阿婆，很感謝你。」
周銘向小紅奶奶道了謝然後站了起來，他走到院門口，看着周圍的情況還有不遠處有很多小孩很好奇自己的汽車在圍觀，周銘感慨道：「我想我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蘇涵一直跟在周銘身旁：「那麼問題在哪呢？」
「就是瓊海的整體經濟情況。」周銘回答，「你看瓊海樓市的火熱和這些瓊海的經濟發展情況，或者說瓊海人的收入是完全不成比例的。」
「簡單來說，房子蓋起來是要賣出去才能賺錢的，可你看這些瓊海人的狀況，可能小紅他們這個村子是一個貧困村，但從英秀到這裏，我更相信這才是瓊海最真實的情況！」
周銘說：「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以這些瓊海人的經濟承受能力，是肯定買不起那些動輒六七千一平米的房子的，這些房子能賣給誰呢？要說那些外地人都會在這裏定居嗎？那就是笑話了。」
周銘最後：「所以可以肯定，現在瓊海所在進行的幾乎所有，包括我們最後看到的藍天新區的建設，都是毫無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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