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3：家常

寶娘看着她娘滿心的歡喜樣子，面上的笑有點勉強，當初生下蕭寶貝的時候她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包括在老家的爹娘和兩個哥哥，她都沒想着送封信回家說一下，現在孩子多這麼大了，大家都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僅是覺著對不起爹娘，還有就是虧對於孩子。

「娘，她是我和遠山的孩子，叫寶貝，蕭寶貝快來，叫外婆……。」

寶娘說的是蕭遠山的名字，不是他的字，村裏人基本上都不知道他的字，突然叫起來倒是怪異的很。

「你和遠山的孩子啊，我咋看着這麼像你呢，小乖乖，下來姥娘給你拿吃的……。」宋氏非常喜歡眼前這個白嫩微胖，嘟著小嘴的奶娃娃，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慈祥和藹起來。

蕭寶貝也很給力，伸出手，不怕生的就要跟着她，寶娘趕緊上前從蕭遠山懷裏抱下蕭寶貝，「娘，讓她自己走路，小傢伙能耐著呢……。」

「不過是個奶娃娃，不會沉的，我還能抱得動。」

終究是沒讓宋氏抱蕭寶貝，畢竟娘已經老了，身體真的是大不如從前了。

牽着蕭寶貝的手走過門檻，剛入房門，那邊就走來一個已經花白了雙鬢的老者。

「她爹，看看這是你的外孫女，和你的小閨女張的一模一樣的……。」宋氏喜氣洋洋的說到。

對面的老者有點反應遲鈍，停了許久才道，「是寶兒回來了？」眼睛裏滿含渾濁的熱淚和抑制不住的欣喜。

往前走動兩步，看着眼前的奶娃娃，和記憶中的模樣毫無違和，「寶兒乖乖的，想吃啥爹給你買……。」

寶娘聽到劉老爹的話，一直在眼睛裏打轉的淚水還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爹，我回來了，讓你擔心了……。」身邊的男人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不可離棄的親情，這份難得的感情，讓他為之動容之外帶着自憐的悲傷，他的親人呢？除了眼前的他們，相必是沒有了吧！

「你是寶兒……？」劉老爹眼睛滿是渾濁，看的不是太清楚。

走上前，望着她，寶娘也上前輕輕扶住她爹，「爹，我是寶兒，您的寶兒回來了。」

「好，回來好啊，終於等到你們回來了……。」年紀大了，記憶也不是那麼好，被寶娘這麼一說才微微想起，明眼裏已經知道了眼前的人是寶娘，自小被他寵在手心裏的乖女兒。

「你們回來還會出去嗎？聽你二哥家的春耕說，你那店裏的生意不太好，你二嫂說不讓幹了，那小子不聽，愣是撐到了現在，你們回來可算是好了……。」宋氏說着，像是他們來了，她也能放下心來了。

畢竟是自家女兒的酒樓，若真是一直虧損，她心中也是着急的很。

「嗯，暫時是不走了，不過，娘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酒樓重新開張的，先在家陪你們幾天，得了空，我再去酒樓看看。」寶娘說着話，語氣輕喃，靠着宋氏的耳邊，像是在低聲訴說。

母子之間的情分彷彿瞬間增多了不少。

她心中比誰都明白，爹娘真的已經老去，她也沒多少時間能陪在他們身邊，現在只能多陪一天是一天，省得以後後悔都沒地兒去。

「好，你們在家多呆些時間，抽個時間，不，我看就這幾天吧。是該好好操辦一下，你們回來了，爹娘得請大傢伙吃頓飯，這麼些年大家也不容易，家裏過得都不是多好，咱們就大家聚在一起樂呵樂呵吧，再說，我的小乖孫也是要介紹給人認識的，是不是啊，小寶貝兒……。」老年人特意拖出來的聲音，非常的好聽，濃重的寵溺語氣。

「嗯嗯，謝謝婆婆……。」在寶娘的示意和教授下，小傢伙雖是吐字清晰，卻只能喊出婆婆和公公的字眼來。

張著嘴，眯縫著大眼，看着一直牽着她的手的顫顫巍巍的老婆婆，嘴角撅起，甚是可愛。

寶娘在她們身邊看出了，人一生的起始和最終的變化，開始和死亡，年少和蒼老。

「呵呵，聽話好，比你娘強，你娘小時候可不聽話著呢……。」輕輕淺淺的，宋氏拉着蕭寶貝的手說着寶娘小時候的故事，眼睛微眯著，像是在回味着以前的生活瑣事。

既然，她娘說要好好的操辦一番了，蕭遠山那個標準的好女婿自是開始着手準備，青菜什麼的，大家院子裏滿是，自是不去想，再說，他們空間里還有不少，從裏面拿出來直接對大家說吃從外面買來的也不會沒人不信。

農家人，常年吃不到肉和白米，這倒是最實在的，應該多準備一些。

即刻隔空傳聲，讓蕭通開始準備一切能用得到的食材。

他則是在這邊劉家和寶娘挨着爹娘說話。

話語之間，寶娘也知道，她不在家裏的這幾年，沉默的大哥、二哥對爹娘還是多有關照的，他們也曾說讓二老和他們住在一起，爹娘是為了方便大家，才不願意去，最為重要的是，他們一走，這個小家就沒了。

二老才一直呆在劉家院子裏，並沒有跟任何一個兒子生活在一起。

也是多虧了兩個哥哥，爹娘的生活還算是溫飽不缺，過的甚是滿足。

清茶淡飯，自是別有一番滋味。

蕭寶貝跟着劉氏出去遛彎去了，劉老爹緊跟着也出去了，本來還滄桑的面色，興許是心中一高興，整個的面容看着煥然神采，很有精神力度。

寶娘和蕭遠山兩人坐在主屋面前的樹木下，乘着涼，看着記憶中的小院子。

蕭遠山率先打開了沉默，「岳母說的宴請村裏人，你有什麼需要的？」

「我，沒什麼需要，菜色什麼你要是不嫌麻煩就先定，糕點什麼的就由我來做吧……。」靠着椅子，眼睛漸漸的眯上。

「好，我來定菜單，點心的事你負責，不過不要累著自己了，你的身體可要照顧好了，若還是有不舒服的話，我們就去看看，謝老大夫應該還在的吧……。」在宛城他也就只相信謝老大夫了。

「謝老大夫？哎，你不說我還忘了，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謝子鈺，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找空去拜訪一下……。」寶娘微微坐直了身子，一掃剛才的慵懶至極。

「你隨意，別太累，回到家裏就要好好休息……。」

中午在劉家吃過飯，閑聊了一會兒，寶娘讓蕭遠山在家帶孩子，自己便出去了，說是要去大嫂二嫂家看看。

蕭遠山說着要一起去的，寶娘怕大家看到他那樣子，心生怕意，不敢多說，索性就自己去吧。

仲夏，天氣燥熱，卻又是個要幹活的季節，村子裏的人大都是刨好地坐在一邊閑聊，誇誇其談。

興許有宋氏在前頭打了陣，大家見到寶娘除了驚嘆一聲，也沒啥好稀奇的。

「寶兒，回來了，這些年去哪兒？聽說你去了上城，可是見着世面了……？」先出聲的是寶娘旁枝的一個嬸子，看樣子是沒有惡意，像是八卦想知道一些事罷了。

寶娘無所顧忌，面上輕笑，「跟着遠山出去看看世面，倒也沒什麼好看的，不比咱家，去了哪裏都惦念著家呢？」

「可不是，外面再好不如家裏好，寶兒這回來就不會出去了吧？」臨着旁枝那嬸子的一個略顯年輕的小媳婦張口溫潤的說道。

「是啊，不打算出去了，過幾天宴請大家吃飯，我家閨女大家都見過了吧，給她在咱們家補辦個彌月酒席，擎等著大傢伙過來吃喝……。」

「那感情好啊，不是我說，你家那閨女長得就是俊，沒人能比的，一般小丫頭哪有那麼白凈的，和你小時候可是一模一樣，一等一的樣貌，將來那好小伙不得踏破了你家的門檻啊……。」一個上了年紀和宋氏差不多大的婆婆，長著滿嘴的黃牙，笑的異常歡實，望着寶娘直說蕭寶貝的俊俏。

不知道是真的誇讚、還是寶娘那即將宴請大家吃酒席得來的結果，總歸是一種肯定，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大家能順利的接受他們，他們在這裏就不會再有什麼流言蜚語。

雖說她不在乎，可是，為了蕭寶貝也得有一個亮堂的名聲，這就是當娘和沒做娘的區別。

以前任由別人怎麼說自己，她都不在乎，甚至可以更加的醜化自己，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孩子，有了蕭寶貝，就要好好的維護自己的形象，現在的她是一個娘親，應該有作為人娘親的樣子。

「謝您誇讚，那天一定都去啊……。」寶娘笑着說着。

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先去我大哥、二哥家看看，你們先聊著……。」

「好，好，你去吧，你大哥家裏應該有人，你大嫂才回去的……。」

轉身，寶娘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牆角的轉彎處。

剛才沉默下來的聲音再次鼎沸起來，大家自個說着感興趣的話題。

「看吧，這出去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樣，看着都不是旁人能比的。還是蕭家有錢呢，看把她養的，渾身的氣勢，跟個娘娘似的……。」人群中，酸味的氣息也冒了出來。

「你可別眼氣人家這，那都是命，怪誰啊……。」寶娘旁枝的劉嬸子嘴角一瞥，瞪了一眼身邊坐着的婦人。

「哼，都是蕭家的人，你們家就那麼窮？半個銅板都拿不出來？」坐在劉嬸子身邊的一個看似不善的中年婦人，面色一瞪，看着身邊的小媳婦撇撇嘴，不屑的說。

「婆婆，我娘家真的是沒錢，我們雖然都是蕭家，可，那是旁枝，再說，堂哥也是……。」

「也是啥啊？就你這點出息，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咋就看上你，不能給家裏帶些銀錢，一嫁過來就是生病吃藥的，虧著是我兒歡喜你，這才沒攆你出門，要是再不能懷上，說不得就休了你另娶……」眉眼一跳，惡性暴露，看着整個就是惡婆婆的代表。

小媳婦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堂哥蕭遠山是被他爹給攆出去的，那時家裏實在是太窮了，根本就養不起那麼多的人，她爹只能偏著不是最親的人往外面趕。

要怪也只能怪上天，上天讓人活不下去了。

她爹也是不忍心，可是，實在是沒辦法啊！

她又不敢往外說，她這一說，外人是怎樣看他們蕭家的？怎麼看她爹的？

若真是被人知道，他爹在最苦難的時候趕走了堂哥，他們家還能有什麼好名聲？

不好的名聲一旦落了出去，家裏那還未曾婚配兩個的弟弟一個妹妹以後可怎麼辦？

娘家的弟妹爹娘，婆家的丈夫公婆，她的日子還真是沒有安生過！未出嫁前忙着家裏的事，出家后忙着婆家的事，操著娘家的心，累啊！

話說這邊，寶娘走了一會兒，剛走到大哥家，還沒敲門，就見到有人從裏面出來。

寶娘順勢往後靠了一點，這邊已經整裝束髮好的春生和春來便走了出來，兩件藍白相間的衣衫配搭的異常好看，樣貌雖是普通，可能是讀過書的原因，整體的氣質就不一樣，看着更是儒雅秀氣了不少。

一眼認出了個頭略小的一點的是春生，畢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個頭自是比不少那十七八的少年。

「春來，春生，你們這是要上學堂……？」看着他們的裝備齊全，應該是去學堂。

「小姑，小姑回來了，爹娘，是小姑回來了……。」春生依舊改不掉他那易激動的本質，尤其是看到寶娘的時候。

這不，還沒回答寶娘的話呢，就先喊叫了起來。

自小他就喜歡小姑，眼下，看着她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改變，親切感自然而來。

「小聲點，看把你激動的……。」春來俊秀儒雅的輕推了一下狂躁的要奔騰起來的春生，然後對着寶娘行了一個尊重長輩的禮節，才彬彬而道，「小姑好，先進家再說……。」

「嗯，看來春來是學到了不少，怎麼樣？有沒有參加科舉考試，考的怎麼樣？」

「春來對不起小姑的良苦用心，學識未達到專業水平，沒有順利的完成老師教授的學業，故而沒有得到老師的舉薦，不能去參加科考……。」

「這樣啊……。」寶娘悶聲說道，心中已經瞭然。

「不是的，小姑，我們那老師不公平，因為我爹沒有給他送錢，他就推舉了那幾個給他送錢的子弟，這才不管我哥，其實我哥的學識已經達到了能參見科考的程度……。」

「沒什麼公不公平的，既然你們已經讀了書知道了那多的道理，就不要埋怨世界的不公，應該讓自己去適應這個世界，而不是世界去適應你。舉薦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一定給我努力，好好的準備考試……。」寶娘胸有成竹的說道，心中也在想，到底由誰來出面比較好，是來暗的還是明的。

「可是，現在都已經過了時間了，我們還可以嗎？」春來張口，小聲的問道。

「這個不用你們操心，我來想辦法，你們好好的讀書就好，春生也跟着一起去參考，試試看……。」

「是，小姑……。」

姑侄說了一些話，大嫂王氏也聞聲跟着走了出來，又是寒暄了一陣。

大嫂家裏看過了，肯定也是要去二嫂家的。

這不，走到二嫂門前，四處打量了很久，寶娘心中感到十分的詫異，外門上閂，看着像是許久不曾開動過的樣子，也沒有被打開的痕迹。不像是經常打開進家的樣子。

在家裏她也沒問爹娘過二嫂家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過照眼前的情況來看，她二嫂家是確實沒人了。

算了，還是先回去吧，回去問問爹娘二嫂家的情況，得了空明天再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