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我

躺在病床上，我想着我這一輩子。身邊的人一直陪着我，我已經很幸福了。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只是我太早就失去了那個他，只剩自己的軀殼，靈魂早就隨着他走了。我老了，我的一生，只愛過兩個男生。他們，是兄弟啊。而我的哥哥，走了，早就走了，離我而去。陪了我快九十年的好朋友，也走了，就在一年前。爸爸，只顧自己的公司，六十年前就離開了。還好，有愛我的兒子和女兒，我只有他們了。我躺在病床上，根本就不想動。全身都接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我也只能靠這些儀器維持我不多的生命了吧。我終於也將要追隨他們的腳步離開了。他們都是愛我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兒子和女兒，我在他死的時候就會陪他了，但是我不能，即使再苟且，我也要活着。那時候真好，他走了，還有人照顧我，現在，我恨自己不能拔掉那些該死的儀器，結束自己的命。我閉上眼睛，我在回憶，回憶著，我這悲哀的一生。

我剛一出生，媽媽就死了。只剩下我和哥哥。爸爸忙着他的生意，把他兩歲的兒子和剛出生沒幾天女兒送到了美國。從我記事以來，身邊就只有哥哥和一個照顧我們的阿姨，其它的也就只有金髮碧眼的美國人了。爸爸，每個月打些錢過來，而他自己從來就沒有到美國來看過我和哥哥。

四歲那天，我遇到一個小女孩。和我一樣是黑色頭髮棕色的眼睛。

「你好，你也是中國人對嗎？來美國是旅遊嗎？」看到中國人的我很激動，但我也只能用英語和她說話，即使她是中國人。

那個小女孩似乎聽不懂我說的英語。

「你聽不懂英文嗎？中國人嗎？」我真是後悔沒早點學習中文。

那個小女孩依舊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你是中國人？」我絞盡腦汁好不容易說出五個中文字。明明是中國人，說句中文就這麼難，真是諷刺。

「不是，我是日本人，但是我會說中文。」小女孩終於說話了。

中文我還是能聽懂的，可是不會說，怎麼辦呢？

「你。。。停一下。。。我哥哥。。。去找他。。。你說。。中文。。。他也是中文。。。」疙疙瘩瘩的幾個中文，不知道她聽懂了沒。

她應該理解我的是什麼意思的。對我點了點頭。

我跑去找哥哥。

「哥哥，有一個會說中文的人，你去和她說說話，幫我們翻譯一下吧。」在哥哥面前，我還是說的流利的英文。

「好。」哥哥說話喜歡簡短的一兩個字，冷冷的。

「我來了，這是我哥哥。」我忘記那個小女孩聽不懂英文。

「她說我是她哥哥。」哥哥幫我翻譯著。還好有哥哥，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哥，你們聊啊。」他們說的都是中文，我聽不懂就乾脆不聽了吧。

「去玩吧。」六歲的哥哥寵溺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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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聊得怎麼樣了？」女孩一走，我就急沖沖的問哥哥。

「她叫黑羽明子，來自日本東京。她和他爸媽是最近才來到美國的，因為她爸爸在這裏當律師，所以他們要在這裏住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就住在我們家對面，以後你和她可以一起玩呢。」

「她是日本人，為什麼會說中文啊」

「她媽媽是中國人，小時候是在中國生活的，只有節日的時候才會回到日本。」

「那不就和我們差不多嘛，從小就不在自己的祖國生活。」

「恩。」

第001章儉一點就節儉一點吧，畢竟中文的辭彙量不是太多。

「你好厲害啊，一晚上就學會那麼多。」

「其實我以前也有學的，以前我只能聽懂中文，但是不能說。」

「那以後你教我英文，我教你中文好不好？」

「好！」

就這樣，兩個四歲的女孩成為了好朋友。

在那以後，我一直和阿姨學習中文，還有一大堆樂器。那些都是哥哥讓我學的，他說女孩子多學一點樂器很好的。

「明子，你看我畫的畫！」跟着阿姨學過素描，雖然零零碎碎只學了一點點時間，但是乍一看還是很好看的。

「雨桐，我真的不想打擊你。」明子拿出她的畫，和我的一比，她的簡直比我的好看一千倍。

「你是怎麼做到的啊，平時也沒看你畫啊。」明明都是亞洲人，這畫風怎麼差這麼多啊。

「學畫畫學了一年了呢。都是跟媽媽學的，媽媽很厲害的，她會很多東西，她還會中國的評彈。你知道什麼是評彈嗎？」每次提到自己的媽媽，明子都會很驕傲。她的媽媽來自蘇州，是蘇州的名門貴族。舉止、談吐、語言處處都透露出優雅的感覺。

「評彈？我剛剛才學會一點點中文啦，那是什麼啊？」阿姨沒有教我這個詞語。

「讓我媽媽表演給你看好不好？她來美國的時候還特地帶來了琵琶呢。www.pnxs.com」

「好啊好啊！」我很喜歡明子的媽媽，長得漂亮，又是一個優雅的人，還會那麼多東西。

來到明子的家，才發現她媽媽正在細心地擦拭一個很像結他的東西。

「看，那就是琵琶。」明子指著那個很像結他的東西。

「可那不是結他嗎？」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結他，不過，這不是結他是什麼？

「那叫琵琶，是中國特有的樂器，有好多好多年歷史了呢！媽媽，可以彈給我們聽嗎？」

「好啊。雨桐請坐啊。」明子媽媽的嘴角微微上揚，她笑起來真好看啊。

「你媽媽唱的是什麼啊？」雖然說我中文不大好，可是她媽媽唱的東西我都聽不懂呢。

「她唱的是蘇州方言，和我們說的普通話不一樣的。」

「好吧，我只要學會普通話就可以了呢。」

十歲。

「雨桐啊，我們是好朋友的對吧。」明子一大早的來找我，顯然有急事要說。

「對啊，怎麼了？」我已經學會了流利的中文，明子也學會了英文。

「那，我要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啊。」明子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你說啊，我不會怪你的，你快說啊。」六年的朋友了，我怎麼會忍心看到她這樣的表情。

「我爸爸說，我要回日本了。我不能和你一起玩了，對不起雨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是好朋友，我一直都記得的，你不要生氣啊。」說着說着，她就哭了出來。

「好了，不要哭嘛，不就是去日本嘛，我也去。我陪你一起！」這是明子為數不多的哭泣，作為好朋友的我怎麼忍心呢。

「你哥哥會同意嗎？」明子停止了哭泣，反而一副擔心的樣子看着我。

「放心，交給我吧。」

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哥哥同意了，那阿姨那邊就好辦了啊。太棒了，我不會和明子分開了！

日本。

「明子啊，你有多少年沒住在日本了？」日本是她的祖國，她，是不是和我一樣思念著祖國呢？

「準確的說，常駐是從來沒有過的，我住在日本也就是在節日的時候住兩三天，對於我的祖國，我的了解甚至比中國、美國還少。」她的眼中一絲的悲傷劃過，她真的很思念祖國呢。

「沒關係啊，現在不就回來了嗎？」我摟住她，給了她一絲絲的安慰，可是誰來安慰從沒見過祖國的我呢？明子至少回過日本，並且現在也住在了日本了啊，我呢？一直住在美國的我呢？誰來安慰我？

兩個十歲的女孩緊緊擁抱在一起，彼此給彼此安慰。

「雨桐，我要聽你彈鋼琴。」學了七年的鋼琴啊。

「好。」

剛來到日本的第二年，哥哥給我們兩個女孩報了培訓班。而培訓的東西是。。。。空手道。

「哥，你想幹什麼啊，報什麼空手道啊！你看我都學了多少東西了！鋼琴吧，學了八年了啊。還有素描，跟明子媽媽學的，四年了啊，評彈也會了一點點啊，小提琴，學了快三年了啊，書法也快一年了，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啊，讓我學那麼多東西！」得知哥哥要讓我學空手道之後，我很生氣。

「中國有句話叫技多不壓身嘛，還有句話叫活到老學到老，還有尊敬長輩是中國的傳統美德啊，怎麼跟你哥說話呢！」哥哥一下子說了好多中國的古話，真是的，就會欺負我。

「好吧，去就去吧，我不管了。」

十六歲的春天。

學了五年的空手道了，我和明子去參加了一場比賽，這次比賽可是全國性的呢，要是能獲個獎什麼的，那就在這一行出名了啊。

比賽結果要等到四天後才宣佈。我至今也弄不明白是為什麼，因為那些貪官要用這四天來根據家室和金錢來決定比賽結果？真是的，明明都比完了還不宣佈成績。

四天後。

獲獎證書發到家裏來了，我和明子的組合獲得了第一名。

我跑到明子家裏面，想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可是，屋子是空的，房東正在讓人打掃房間。

明子沒了下落。

「哥！你告訴我，告訴我明子去哪裏了！你快說啊！」我快要瘋了，明子一夜之間沒了下落，她的爸爸在年初的時候得癌症死了，她媽媽和她現在也不見了，我怎麼可能不緊張。

「明子可能去了什麼地方吧。你想想，他們家雖然沒有我們家有錢，但怎麼說也有一家公司啊，還不至於會餓死吧。所以她們不會有事的。再說，明子和你不是得了第一嘛？她會空手道誒，別人不會把她怎麼樣的。」哥哥雖然在安慰我，但是他也在緊張，相處十六年，他的心思我這個親妹妹怎麼會看不出來。

「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明子！她打電話過來了！「明子你跑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啊，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去！」我開了免提，然後拿着手機衝進自己的房間收拾包包。

「中國。」明子的一句話讓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什麼？中國？」不敢相信。

「昨天從你家出來，我媽媽就帶我去了中國。日本離中國不遠，兩小時就到了。安頓下來之後，我看已經是半夜了，就沒有打擾你。」明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對我說，用的是中文。

「你在哪座城市？」

明子報出了地址。她即將去那裏的高中讀書。

對中國我了解很多了，都是從網上看來的。掛了電話，我馬上在網上訂了一張一小時後起飛的機票，目的地是中國。

十分鐘就收拾好了一切。

「哥，我出去一下。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可能不回來了。」說完我也沒理哥哥還說了什麼，直接出了門，上了計程車。

「師傅，麻煩去機場，快一點，趕時間。」

「等一下！」是哥哥！他不會現在把我攔住吧。「我也去。」哥哥把他的一個大箱子放到了後備箱裏去，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哥？」

「你去找明子，我怎麼可能不去呢？笨蛋，訂好了機票手機都不知道帶着的。」說着便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了我的手機。

「你看我這腦子，一定是因為太急着見明子了。」手機上有兩條短訊，說我訂好了兩張機票。還有一張是哥哥訂的吧。

中午。

「這就是中國！哥，你快看！這就是中國啊！」我在日本已經學完了中文，現在能用上中文了，真好。

「走吧，去高中！」哥哥很開心，這裏是他隔了十六才見到的祖國啊。

在高中報完名已經是晚上了。

因為我和哥哥是從日本來的，所以手續很多，明天還要去一次。大概要一個禮拜后才能上學吧。

「喂？你是誰？」哥哥接電話的聲音打斷了我對學校的憧憬。

「爸。。。爸？」

「你真的是爸爸？夏晨？」

「真的是你嗎？你拋棄了我們十六年，你還打我電話幹什麼？」

哥哥好像在生氣。但是我聽到了，確實是聽到了，他說。。。爸爸？

「哥？是爸。。爸？」

哥哥生氣的掛了電話。「就是他，那個拋棄了我們兩個整整十六年的男人。那個你從來都沒見過的狠心的男人。那個只知道給我們錢卻從來不去看我們的男人。」

「你怎麼能那麼說爸爸？他一定是因為有事，所以才耽擱了。」

「耽擱了？有事？耽擱了十六年嗎？他能有什麼事？」為什麼，哥哥不是非常希望見到爸爸的嗎？怎麼現在這麼說？

「算了，哥，十六年沒見了，現在就不要管他了。我們走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