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金焱

番外四 金焱

他是金焱。

他生來便有靈智,從那個男子賜予他生機那一刻起,他便已經開了靈智,只因,他的體內,擁有着她的一滴精血,凰尊精血,何等珍貴,承之血脈者,又豈會平凡?

他第一眼見到的,其實是那個雙眸水色剔透卻沒有一絲溫度的男子,他太過完美,亦或是神母的鐘愛,所以他得天獨厚極盡了世間萬物卻極致的風華。

終於的存在,本該是讓人敬慕臣服生不出一絲褻瀆不敬之心的。

本該讓人一眼萬年,見之忘俗的。

可是他在真開眼看見他的那一剎那,他便已然皺起了小小的眉宇,那似乎是來自宿命的一種敵意,竟讓他神智清明的一瞬間便下意識的排斥起他來。

或者,只是因為那個男子眉宇之間的漠然那般顯而易見,或許,是因為他看着他時,眼裏沒有半分溫度。

然後,他便聽到了此生里再不曾忘卻的聲音,那聲音綿綿軟軟,帶着一種能夠讓人的心不自覺便軟成春水的軟糯,卻絲毫沒有嬌弱可憐的意味,有的,是沁人心脾的溫暖和甜蜜。

他扭動不甚靈便的脖子,便看到此生他再無法割捨的容顏,同樣的那般完美的容顏,卻帶着似乎能讓人灼傷的燦爛和溫度,她笑得眉眼彎彎,她道:「哎呀,小傢伙還有脾氣呢!」

這是他初生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初生聽到的第一個聲音。

那才是真正的一眼萬年,即便,她的笑容太過炫目,讓他竟忍不住眯起了眼,但是,他依舊幾乎貪婪的努力睜大眼去看她,甚至無意識的,隨着她唇角的弧度,也緩緩咧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結果,卻換來那女子更為燦爛奪目的笑靨,她笑的肆意而張揚,毫不掩飾的歡喜,她對着他又說出了第二句話,也是讓他在此後四五年中,都不願再咧嘴大笑的話,她說:「哈哈,小傢伙這笑容好無齒……哈哈,沒有牙齒的無齒!」

那時,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是,卻從她那忍俊不禁的笑顏里,彷彿也看見了小小嬰童咧嘴大笑時,那滿嘴沒有牙齒的模樣,真是,讓他瞬間覺得無顏見人。

於是,他再次做出了一個讓那個女子在他長大后還時不時拿來笑話他的糗事,他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是猛地一下子翻轉了身體,然後……

然後便是女子再一次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響起,然後便是她帶着笑意的聲音:「哈哈,璃曄璃曄,你快看,小傢伙竟然用他肉嘟嘟的小屁股對着我耶!」

那上揚的語調,那取笑的口吻,頓時讓他從頭到腳瞬間變成了粉紅的顏色。

那便是他們的初見,那般,不怎麼美好的場景。

每每他想起,便是好氣又好笑,只是有時想想,如此,也未必不好,只因如此,他自幼便享受了其他兩個孩子都未曾能享受到的特別多的關注,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像個真正的孩子般爭寵,可以不顧那男子冷漠如冰的眼神不管不顧的拉着她肆意的撒嬌,然後在她笑着斥責他時賣乖討巧的一笑——

當然,他記得不露出自己尚未張全的牙齒。

直至他長成小小的少年,他對於女子的依戀,已經到了一種連他自己都驚心的偏執的程度,只要那女子離開,他便整個人都陰沉下來,以至於另外兩個孩子,都隱隱的對他疏離。

九天之巔的其他神祗,也對他避之不及,既不慢待於他,也不會親近於他。

畢竟,身為神祗,誰又痴傻,對於他那眼底完全沒有掩藏的瘋狂偏執,誰都看得清楚。

他卻不以為意,只因,他只需對着他唯一放在心中的那個女子乖巧討好便行,只要她喜歡,他又如何在意他人眼光?

只有那個男子,屢屢將他從她身邊驅離的男子,他愈加完美,他卻對他,視若仇敵。

不過,在她的面前,他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用越來越多的沉默掩飾自己的心緒,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否真的不知,還是,只是並不在意。

是的,她是寬容的,也是無情的。

雖然他們三人是她一手創造,她卻從未乾涉過他們的成長,她只是看着他們一步步慢慢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之上,並不參與,只是旁觀,偶爾點撥,也隨他們心意,從不橫加指責,只是告訴他們,如何能夠更好。

這樣的她,他們如何不喜?

他亦是生來涼薄之人,那時,並不懂得他那樣偏執的依戀是為何,卻也下意識的緊緊抓住每一個能讓她歡喜的時機。

她喜歡金光燦燦的寶貝,他便毅然選擇了金系原力來修習,更是將自己驚人的天賦耗費在自己身上數年,然後終於將自己的發色瞳眸都變成她最喜歡的模樣。

他想,如此,她便會更喜歡他一些吧?

果然,她對於金光燦燦的東西,真正是毫無抵抗力的,當她看到一身金光燦燦的他,先是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然後便是喜笑顏開,抱起已經長至她腰間的他便開心的轉起圈來,還喜歡不已的抱着他重重親在他的臉上,笑着道:「啊,小傢伙你真是太乖了,自此,你便叫金焱好了,金焱金焱,光華奪目的金色,哈哈。」

她笑着笑着,又忽然肅穆了神色,指尖輕點在他的眉心,聲音似帶着一種神奇的力量,莊嚴,玄奧:「以吾之名,賜爾金姓焱名!」

自此,那個姓名,便伴隨他如同一種神器的咒語,護他於危難中屢屢化險為夷。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曉,原來,初生之時她未曾如同其他兩人般賜予他姓名,並非因為他睜開眼后那般的模樣惹了她的嫌惡,而是,她早已察覺到他此生的劫難難平,所以便不予姓名,便是意外身死,也不會魂飛魄散,只因天地還未與他正名,自然不能輕易剝奪他的生命。

亦是到了很久之後,他才知曉,他此生的苦難,從遇到她那一日起,他便是用盡了此生所有的氣運,如此便已註定了日後最無法逆轉的苦難。

他格外喜歡自己的名字,尤其是自己的姓氏,也只允許她一人如此喚他,連名帶姓,只因,他的姓氏,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啊!

他最喜歡的時光,便是她愛不釋手的掬起他的長發,讚歎的撫摸。

歲月變遷,時光如白駒過隙,他對於她的依戀已成迷戀,他有意無意的將自己的一切都變成她最鍾愛的模樣,討她歡喜。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會顯得太過短暫。

他卻從未料到,有朝一日,那個他心心念念想要討好心心念念不願離開半分的女子,竟就那樣拋棄了他!

拋棄!

除了拋棄,他根本無法想到其他的詞語。

他匆匆趕到時,輪迴台上的光芒已經刺目得讓人覺得雙目灼痛,她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輪迴台下的雲海之中。

他甚至根本沒有看到她究竟有沒有從那輪迴台上跳下!

又或者,這只是她給眾人開的玩笑呢?

他惶惶四望,企圖找到點什麼,或許她會在哪裏留下一個大大的嘲笑他們上當的筆跡,亦或是故意留下的破綻。

又或者,或者她只是被逼無奈。

可是,她早已是這天地間至高無上的存在,連天道都忌憚她三分,又還能有什麼,又能讓她忌憚?讓她被逼無奈?

他那時絕不會想到,這個世間,真的還有讓她也措手不及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只一心覺得,她那般強大,即便去往何處,不得不去,也合該留下訊息。

絕不該是不告而別,將他們統統拋棄!

尤其是拋棄了將她視若性命視若一切的自己!

她為什麼要拋棄他?憑什麼要拋棄他!他為她做的,還不夠多嗎?

心魔頓生,他明明感覺到了,卻沒有絲毫扼殺的打算。

他的心魔,只怕早在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便已經生成!

此時,不過是因她的拋棄,在他心間破壁而出,再無束縛!

只因,她是他心間惡魔唯一的枷鎖,她已消失,他又何懼成魔?

於是在那場賭約里,他鑽了漏洞,便是那一步後退,他眼睜睜看着那三人毅然決然的跳入輪迴,追尋她的腳步而去。

他卻只是那般看着,唇角掛着一抹瘋狂到猙獰的笑容。

他已經守着她等着她追着她的腳步太久太久,久到她竟能這樣毫不猶豫的將她捨棄,這回,他決定,再也不再追尋她的腳步了!

他就要在這九天之巔等著,等着她乖乖的回到他的身邊,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

於是,他顛覆神界,縱容神仆取代上古神族,他掌權九天之巔,血洗諸神,鎮壓一切膽敢對他說不的神祗,他屠戮巫族一脈,貶巫為邪魔——

既然她已然將一切拋棄,那麼她的子民,他又何必珍稀?毀了這一切,她才能學會珍惜吧?

他不介意,用這眾生之血,來讓她懂得,將他拋棄的代價!

他那退後一步的選擇,終於讓他先那三人太多時間最先找到了她。

她的轉世,竟是那般脆弱得似乎一捏就會碎的凡人,往日他曾經視若螻蟻的存在,卻在雲鏡之中,讓他再次抑制不住的感覺到了那種每每見到她時便由心而生出的瘋狂和眷戀。

可是,她卻在受苦,那樣尊貴無雙合該高坐雲端的她卻在受苦,於是,他毫不猶豫的,讓人結束了她的生命。

他想,只要他次次破壞她的轉世,她總有一日,就會回歸九天,於是,一世一世,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受盡塵世苦難,他一次次對着自己最眷戀的她揮下手中屠刀,只為終結她一世世的苦難,只為,那一點心中的奢求,奢求她能回歸九天,讓他當面質問一句,為何要拋棄?

豈料,當終於得知真相的一日,竟是那般殘忍到近乎荒唐——

他方才發現,他錯得,太過離譜,她早已,不再是他染滿血污的雙手能夠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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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尊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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