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64：遺世而立的村落

勒緊驢車上的套繩，漢子慢吞吞的緩了力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還是自己不認識的人，要是同村的人，順着捎帶一下，眼看着他們穿着華麗不凡，面容姣好，看着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孫大虎不想惹事，家裏婆娘孩子一大推都等著吃飯呢！

他得趕緊趕回去。

「……」沉默，順着就要溜走。

寶娘直直的看着這個從遠處而來的朋友，確實是朋友啊，在他們迷路、饑寒交迫之際能見到此人，那不是莫大的幸運嗎？

看這人像是本地的，這樣就好辦了，問詢一下便能知道此地是哪裏？

只是，這人幹嘛一直用戒備的眼神望着她，還一副很想逃走的樣子。

輕輕擺弄了一下衣袍，一想自己現在是男人裝扮，隨即輕咳一聲，佯裝很男人的樣子，「請問大哥，這裏是什麼地方？」

剛想走過去的孫大虎立刻繃緊了身子，也不敢坐在驢車上了，立刻撲騰下來，緊張而無措的說，「這是斷崖山，敢問公子還有何事？」倒是一個十足的農朴村民。

要是她也不曾出來，應該和這人一樣，依舊安實而帶着對外人的陌生存活在小村莊里一輩子，可惜的是，她已經是活了兩世的人，心中早沒了那種陌生的恐懼。

試圖一笑，寶娘說道，「倒也沒事，再問一下大哥，斷崖山附近可有什麼地方可以借宿一晚，我，兄弟偶感風寒，現在急需治療，還望能施予方便……」

寶娘說着拱拱手，作輯，顯得風度翩翩，儀朗不凡，溫文卓爾。

「啊，有啊，有的，就在附近，要是公子不嫌棄，要不就去我們村，這荒山野嶺，又是下雪你們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借宿，就是去集市，也得往上遊走，現在肯定是不能走了……」

他也是奔著快要過年了，才趕了著最後一趟的集市，不巧就這樣遇到了一場大雪給阻擋了，索性，現在是回來，也就是下坡，倒也可行一些，要是上坡，根本就不能行。

大雪過後，這山恐怕也要封了，不到三月初，是不能開山的，一到這時，山上迅猛的動物開始出來覓食，還有就是，擔心有人上山，怕會失蹤丟了性命！

而立之年的孫大虎還是有些常識的，在大家的耳濡目染之下，一些事雖是沒能親眼見過，倒也知道輕重緩急。

「這樣啊？那我們先跟着大哥去你們村，等我兄弟風寒好了我們立刻就走……」自來一些保守的村裏人都是不喜外人靠近的，熱情好客的淳樸村落，那也是在遐想中了。

自認為是農朴出身的寶娘有着切身的體會，隨即說完，又投以溫暖和睦的笑意。

至少讓孫大虎覺著自己是毫無惡意的。

孫大虎也確實覺着眼前的小哥，雖是看着冷靜自著，卻也不過是個剛入人世的年輕公子，而且揚著如此暖心笑的人會是壞人嗎？肯定不是了。

「不急，你們就隨我進村吧？來，我們一直往這邊去了就好了……」

孫大虎給寶娘指出的道路，顯然和剛才他們上來的那條道不一樣，現在要走的這條道顯得偏僻一些，隱秘一些，要不是孫大虎說，寶娘還以為，那根本就不是一條道呢！

就在這時，靜坐在車子裏的謝子鈺撩開帘子，病白的臉頰更顯憔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身帶疾病，本來就俊逸清秀的臉頰，再加上這段時間的奔波趕路，小身板的質量那是直線下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的兔兒爺呢！

孫大虎只道這位小爺的身板不好，是因為生病，正要張口問候。

寶娘立刻傾身上前，「剛才遇到了這位大哥，說要帶我們去他們村，正好借宿幾天，再看看你的病，天那麼冷，你出來幹嘛？快進去，文書，好生照看着你家少爺……」

本來要說大人的來着，在孫大虎面前也不敢多說，要是在嚇著別人，他們還想不想進村了。

謝子鈺點點頭，應承了寶娘的好意，「有勞大哥，不知大哥姓……？」

「哦，我叫孫大虎，家住孫家莊，你們要是不嫌棄就跟我來吧……」孫大虎望着謝子鈺倒是蠻和親的。

孫大虎在前面帶路，文書下車和寶娘一起牽着馬走早他後面。

初入，路極其狹窄，越是走進越發的寬廣，也不過是能勉強容得下兩輛車子同時前行的道路。

從一個緩坡下來，跟着便是一望無際的平路。

牽着毛驢的孫大虎一下子跳到車上，隨即喊道，「你們也上車吧，前面都是平路，一直往前走，再轉個彎就是我們孫家莊了」

寶娘和文書一聽，也跟着上車，卻分別坐在了馬車的兩旁，並沒有進馬車裏面去，一是覺着眼下雖是大雪紛飛，看着倒還是蠻美的，留在外面賞景好了，再著，他們想記住着進去的道路，免得出不來才搞笑呢！

大雪紛紛揚揚，一直下個不停，跟在蕭遠山身後的魂煞，呲牙咧嘴的像個猴子似不停的撓著耳朵。蕭遠山則是坐在書案面前，細細的看着手裏的書，好一副淡定漠然的神色，和外面不停下着的積雪倒是相映得彰。

「主人……」魂煞走到蕭遠山面前，輕哼一聲。

「什麼事？」依舊望着手裏的書，並沒有正眼瞧上魂煞一眼。

「……」

沒等到魂煞說話，倒是蕭通滿身雪花的從外面走來，見到蕭遠山低首，行禮，然後站直了身體，說道，「主人，宛城棺材鋪有異變，裏面有些眼睛開始陸續死亡，不能繼續勘察消息，還請主人明示……」

「是嗎？既然死亡，就毀了，重新找尋其他的眼睛，我想就是普通的人的眼睛也是可以的，這次找的一定是要有極限，要麼是極其純潔的嬰兒眼睛，要麼就是極其自私自利，滿是污濁的眼睛，這樣才能看到人心最想要的是什麼……」蕭遠山邊說便思索，眸子裏沒有一絲的人情味。

「是，這就去辦……」事情看似簡單，其實，中間需要辦理的事情多的很，蕭通說完就想走人，着手開始。

「不用你親自去，讓那個少年去，再說，我不養無用之人……，你先留下來，幫着照看小祖宗……」說道蕭寶貝，蕭遠山的眼睛才沒那麼冷漠，達不到眼底的神情里，帶着些許的寵溺和無奈。

「是，小小姐嗎？」蕭通眼神恍惚，彷彿見過那個孩子，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嗯，下去吧……」

「魂煞……」蕭通離開之後，蕭遠山低聲喊道。

被點到名的魂煞趕緊上前，仔細的說道，「我剛才打探到了，寶兒主子已經到了斷崖山，他們現在在下游，我們在上游，有着一段距離，而且，寶兒主子現在很是落魄，吃不飽穿不暖，還幫別人駕馬車……」

它說的可都是實話，親眼看到的。

「嗯？吃不飽穿不暖，還有，他們？他們是誰？」眼神劃過一絲心疼，卻佯裝無意，一聽到她身邊還有其他的人，心中就莫名的憤怒。

「是謝子鈺，現在聖上面前的御用御醫，好像是出來採摘藥草的，不知道他們怎麼遇到一起了，剛才還瞧着他們被阻在半道上，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要去探一下嗎？」

「不用……」

屏退魂煞，蕭遠山沉默的低頭，冥思暗想，一通之後，莫名的揚起笑意，原來她在那裏，看來他是有必要去探上一番。

最近這些時日根本就上不了山，他都很有時間，不妨找些事情，來打發這無聊的日子，隨即嘴角魅惑眾生的笑意揚起，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啊，哈欠……」遠在深山之中的寶娘，剛下馬車一個哈欠就猛地襲來，忽然間一股子冷氣逼身。

「怎麼了？你也感冒了，莫不是被我傳染上得了風寒？」跟着下車的謝子鈺滿臉的歉意。

「呵呵，不是，可能是方才冷風猛地一吹，我才這樣的，沒事、沒事……」寶娘說着，擺擺手。

早在剛才，寶娘就注意到整個小村落的大致構型，十幾戶人家安然的落於這個被世界遺忘的小地方，異常的靜謐，在遠處還能看到三兩成群的麋鹿，圍着積雪在遊走，也有把頭扎在雪堆里，不知道出來的傻狍子，異常的安謐，確實是個讓人神往的世界。

跟着孫大虎，一直停到一戶人家的住處，門前掛着兩個破爛的紙糊的燈籠，破爛到已經忘掉了原來的顏色，半大的木門，外面有一片柵欄，再往裏看，入眼的便是三間大瓦房，看似破爛，卻透著淡淡的溫馨之色。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這便是我家，公子別嫌棄就是……」孫大虎見大家只是盯着他家的房子，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面上一哂，隨即說道。

「沒有嫌棄，我們進去吧，聽着聲音，裏面怪熱鬧的，大虎哥家裏幾個孩子啊？」寶娘純粹跟着拉家常。

「家裏三個小子，這不，他們娘又有了身孕，想着要是個姑娘最好，他們娘最喜歡丫頭了，嘿嘿……」孫大虎一想起家裏的孩子、婆娘，心裏就暖的很，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剛走到門口，在屋裏早就聽到外面說話聲的孩子，一哄窩的全都跑了出來，「爹爹，你回來了，買了米沒有？趕緊給娘做飯去，娘親說肚子裏的妹妹又淘氣了……」

三個小夥子裏面一個看似年紀最大的，約摸有是十一二歲，和他爹方正的臉頰不甚相似，卻顯得異常的俊逸清秀，眼神微挑，似是不滿意他爹回來的這般晚，圓大的眼睛裏帶着嗔怒的風情。

這般小的一個孩子，竟然會有如此的樣貌，寶娘着實被驚艷到了，看着他們爹長的也甚是平凡，生出的孩子卻如此的不同尋常。

「哎呀，力揚啊，是爹爹不好，回來晚了，這就去給你們做飯，你娘現在咋樣了？」

「沒事，現在好的很，爹爹，我去做飯，他們是？」小小年紀卻很老成。

「他們是來借宿的，今兒你帶着兩個弟弟睡在西間，東間留給他們歇息，你去收拾一下」

「嗯，力笙，力嵐，你們去給客人整理房間，再拿些被子出來，我去幫爹爹做飯……」少年老成的孩子，一一的吩咐著。

「嗯，大哥……」

兩個長的很是相似的孩子說着便出去，力揚提起孫大虎拿進來的東西就要進廚房。

這時，一位年紀約摸三十不到，容貌昳麗，身影窈窕的女人，撩開帘子緩緩走了出來，「大虎，你回來了……」聲音溫柔，更是加了幾分。

直到那人走了出來，寶娘才直到，原來他們家裏幾個孩子的樣貌，全是承了他們的娘親，女人長的不是很明艷，卻很耐看，雖是渾身粗布衣料依舊風貌不見絲毫。

「娘子，身體怎樣？」孫大虎一見嬌妻，趕緊上前，望着女人，語氣自覺的低了一些。

「呵呵，沒事，就是肚子裏的小傢伙調皮了些，別又是個小子就成……」女人噙著笑意，溫溫柔柔的說。

孫大虎靦腆一笑，「要是個小子的話，咱們下次再生個丫頭……」

「呵呵……」女人打趣，未說完，再望到寶娘和謝子鈺時，臉上的紅潤更弄，想必是不好意思了。

「是遠方來的客人？你們快請進，趕緊沖茶去……」女人伸手推了一下還傻站着的孫大虎，嗔笑道。

「多有叨擾……」寶娘拱手，翩翩公子，禮數盡到。

「不用客氣，小戶人家，你們快進來吧，聽着聲音想必那位小公子是惹了風寒吧？趕緊喝些熱水，一會兒去村裏找些藥草，煎上一副吃吃」

「多有叨擾了……」謝子鈺抱着拳頭，說完便走了進來。

女人見他這樣，點點頭，這時，剛才收拾房間的兩個小夥子也出來了，走到女人身邊，「娘親，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嗯，真乖啊……」女人摸摸兩個小傢伙的頭，隨即對着寶娘和謝子鈺說，「那就麻煩你們先住在一間房了……」

「不麻煩，有勞大嫂，我們先進去……」寶娘說道。

這時，謝子鈺也確實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