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鄧雅淳的爺爺叫鄧君昊,封絮見到他的時候他剛剛醒來,沒什麼精神,躺在一張大床上,臉色蒼白佈滿皺紋,秦洛雲正在喂粥給他喝。

封絮跟在鄧雅淳身邊走到床邊,在鄧雅淳跟他打過招呼后,跟着叫了聲:「爺爺。」

鄧君昊緩緩抬手,示意秦洛雲不必再喂飯了,隨後他看向鄧雅淳,看了好一會兒又轉眼看封絮,盯着她打量了一下,輕聲道:「回來就好。」

傭人搬來椅子,鄧雅淳和封絮一起落座,他始終牽着她的手,撫慰她的不安。

「聽說你們兩個已經訂婚了?」鄧君昊問。

鄧雅淳點點頭:「嗯,年前訂的婚,過不久就會舉行婚禮。」

封絮詫異地看向鄧雅淳,她都不知道他們要舉行婚禮了,這人又先斬後奏,不過……她看看鄧君昊極差的身體情況,或者,鄧雅淳只是想讓老人有個盼頭吧。

但是,鄧君昊本人對此並不樂觀,他說話非常慢非常輕,大概怕咳起來更難受,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挺好,可惜我看不見你們結婚了。」

秦洛雲握了握鄧君昊的手,嘆息道:「爸,你別那麼悲觀,你一定可以看着雅淳結婚的。」

鄧君昊搖頭道:「這是報應,都是報應,當年承允對不起你們母子倆,我還替他在雅淳那裏隱瞞,現在報應來了,我誰也不怨。」

鄧雅淳微微錯目光看着別處,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青松般挺得筆直。

「雅淳。」鄧君昊再次開口,說話很費力,「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就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他輕微咳了兩聲,守在身邊的家庭醫生立刻上前查看,緊張無比。

「我沒事。」他揮開醫生,對鄧雅淳道,「爺爺對不起你,雅淳,爺爺也對不起你媽媽,鄧家虧欠你們。」

鄧雅淳舒了口氣,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握住鄧君昊的手說:「這不怪您,您不必自責。」

「怪我,怪我教子無妨。」鄧君昊沉重地呼吸著,緩緩閉上眼,「不過,這下我可以解脫了。」

鄧雅淳皺起眉,立刻招呼醫生來看,醫生看過之後小聲說:「累了,讓他休息會吧。」

鄧雅淳點點頭,帶着封絮和秦洛雲一起離開,走到外面后他問醫生:「我爺爺還可以撐多久?」

醫生說:「鄧老先生的身體狀況非常不理想,我也說不出一個準確時間,我只能說,我會一直守着他。」

這意思,就是說隨時都有可能去世了。

鄧雅淳微微頷首,沒再言語,封絮跟在他身邊悄悄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他。

雖然鄧君昊的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撐不住了,可鄧雅淳也沒辦法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邊。他得趁著有時間,約朋友聚個會,介紹封絮給他們認識,不然封絮肯定會不踏實。

安排好了參加聚會的人和地點,鄧雅淳和封絮一起前往拉斯維加斯,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當天晚上七點,不少人早就到了約定地點,只等他們倆了。

封絮有點緊張,問鄧雅淳:「我們在哪和他們見面?」

鄧雅淳今天穿着件淺藍色條紋的白襯衣,外面套著淺灰色西裝外套,黑色修身西褲將他的腿部線條拉得更加修長,黑白的牛津鞋踩在腳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包了間酒吧,沒外人。」鄧雅淳看了看腕錶,道,「就快到了。」

封絮有點想問為什麼包酒吧,難道這種事不是在酒店更合適么?不過鄧雅淳好像心情不好,或許他想在酒吧紓解一下抑鬱的心情吧。

鄧君昊雖然有過錯,但他是他的爺爺,對他又那麼好,就算有錯現在也不該追究了。畢竟血濃於水啊,他不難過才是鐵石心腸。

拉斯維加中心,有間非常奢華的酒吧,封絮站在酒吧門口,只覺得滿眼都是鑽石般的光芒。她牽着鄧雅淳的手,在門口的白人服務生立刻把他們迎了進去,舉止非常恭敬。

封絮覺得心裏很沒底,她和鄧雅淳的交際圈不是一個層次,他的朋友是什麼樣她大概可以想像到。這會兒她非常緊張,生怕哪做的不合適給他丟人。

鄧雅淳叼著根雪茄眯着眼往裏走,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燈光很有情調,酒吧大廳里有很多人,那些人大概就是他的朋友們了。

鄧雅淳進來之後,裏面就開始起鬨,他把封絮護在身後,手指夾着雪茄踹開幾個想要逗弄封絮的男人,提高音量道:「再鬧就把你們轟出去。」

封絮聞着這裏的酒味兒和煙味,排斥地皺了皺眉,但還是決定忍了。

把人趕到一邊,鄧雅淳把封絮拉到了自己面前,下巴抵着她的頭頂,吐出口中的煙霧,笑着道:「都安靜點,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婆,封絮。」

「老婆」倆字讓封絮剛剛的抵抗情緒瞬間蕩然無存,她紅著臉朝鄧雅淳的朋友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她身上那股端莊矜持的氣質與周圍的環境很不搭調,但這種反差卻更加凸顯了她身上的「正室范兒」,男男女女們起鬨道:「怎麼證明是你老婆啊,親個吧。」

鄧雅淳勾了勾嘴角,也沒說什麼,低下頭便在封絮唇上落下一個吻,周圍起鬨的聲音更大了。

也沒說什麼廢話,酒吧大廳里便響起了音樂聲,舞台上湧出幾個穿着性感身材火辣的白人和黑人美女,在其他人配合的歡呼下進行着熱情的表演。

音樂從賈老闆的《sexyback》換到kanyewest的《stronger》,鄧雅淳接過一個金髮帥哥遞來的酒杯,和對方碰杯之後便仰頭喝了一大口。

封絮站在他對面,拘謹地看着周圍跟着音樂晃動的人們,尷尬地不知該怎麼辦。

鄧雅淳喝了一口酒,忽然低下頭吻住封絮的唇,封絮被動地被他吻著,酒慢慢從他口中傳遞到了她口中,他聽見他在她耳邊模糊不清地說:「別拘束,玩得盡興點。」

封絮恍惚地看着他,他英俊的臉上帶着迷人的微笑,雖然往常那股子老牌貴族的淡定和矜持仍然存在,卻更多了幾分浪蕩倜儻的雅痞氣質。

他好像適合任何場合,這種喧囂嗨爆的地方他也處得遊刃有餘,封絮此刻深深地意識到他是在美國長大的人。這種玩樂恐怕是家常便飯,也就在國內的時候沒時間,也沒那麼多人去嗨罷了。

覺得昂貴的酒香在她唇齒間漫延,封絮腦子漸漸變得有些迷糊,動作輕微地在鄧雅淳面前跟着他輕輕晃動身體。

鄧雅淳似乎很高興她能放開,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便轉過身去和身後的男士們碰杯。

有句俗話說得好,你不能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對吧?既然鄧雅淳願意召集他這麼多的朋友來給她認識,宣佈他們的關係,那他怎麼玩,怎麼紓解心情,她也不好意思多管。

不過,呆在這實在有點壓抑,等鄧雅淳轉過身去和別人說話時,封絮便悄悄退出了舞池,找了個座位坐下了。

她坐的座位附近還坐着幾個女孩子,這場子裏外國人居多,但華人也不少,這就有三個女孩,還有一位男士。

「嗨。」其中一個女孩熱情地跟封絮打招呼,「嫂子好。」

封絮臉上發熱,很謹慎地說:「你好。」

那女孩笑了:「嫂子別那麼拘束,都是自己人,別害羞。」

封絮捋了捋頭髮,尷尬道:「有點不習慣,別掃了你們的興,你們玩的開心點。」

那女兒喝了口酒,笑而不語,那男的開口說:「封絮對嗎?聽說你是拉大提琴的。」

封絮點了點頭:「是的。」

「你怎麼跟雅淳認識的?」那男士問。

封絮心想,你一定很少關注八卦,不然絕對不會問這種問題。

她有點不知怎麼回答,只好神秘笑笑,道:「保密。」

那男士笑開了,舉起酒杯說:「來吧,喝一個,我幹了你隨意,不欺負女士。」

這倒是很有紳士風度,封絮端起路過的服務生托盤裏的酒杯,和對方碰了碰杯,簡單喝了一口。

喝完酒,她一邊漫不經心地和鄧雅淳的朋友們聊天,一邊關注著鄧雅淳那邊的情況,他依舊在跳舞,就在舞台邊緣,他身邊的幾個男士在沖着舞台上的辣妹吹口哨,他則淡淡地站在一邊喝酒,似乎索然無味。

封絮舒了口氣,感覺自己今天的酒量着實好了許多,至少不是以前的一杯倒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決定不再喝酒,找服務生要了杯果汁來。

在她喝果汁的時候,鄧雅淳身後不遠處忽然出現個女人的身影,非常熟悉,封絮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安妮娜。

安妮娜在這其實情有可原,他們之前關係很好,現在鄧雅淳舉辦全體朋友的聚會,不邀請她的話那就太沒禮貌了。他們兩個還有共同的朋友,這事傳到圈裏去也不好聽,所以封絮看見她並不驚訝。不過不驚訝歸不驚訝,這不代表她不會不高興。

封絮緩緩起身,想去鄧雅淳那看着他,但又過來兩個女孩熱情地和她聊天,是兩個白人,要和她合影,說有機會要去聽她的演奏會。

封絮心想,我都不打算拋頭露面了,你們以後恐怕沒機會了,但還是和她們合了個影。

說實話,鄧雅淳這些朋友其實挺好的,她雖然沒接觸他們這個層次,但也看過電影。萊昂納多的《華爾街之狼》,那裏邊兒的金融才俊們是個什麼玩法她是見識過的,簡直是酒池肉林。現在鄧雅淳這群朋友只是這樣玩,已經是非常含蓄了。

而且,他們對她都很友善也很真誠,她一點都不挑,就是不待見安妮娜。

你說你老往我老公身邊湊什麼啊?你找老公失敗了,關我老公啥事?

封絮有點心煩,眼見着安妮娜勾住了鄧雅淳的胳膊,鄧雅淳又好像有點喝醉了,眯着眼回過頭來,嘴裏還叼著雪茄,煙霧就那麼直接噴在了安妮娜臉上,然後她又不厚道地笑了。

不過,安妮娜好像不介意這個,性感地晃動着身體要和鄧雅淳跳舞,鄧雅淳看了看周圍,好像在找封絮似的,不過後來沒找到,便漫不經心地睨著安妮娜,看得封絮越來越窩火。

匆忙地跟鄧雅淳的朋友道了別,封絮想穿過人群去把鄧雅淳拉到一邊,但這段路人好多,過去得走一會兒,於是她略一思索,直接跨上桌子,越過了隔離座位和舞池的枱子。

鄧雅淳聽見封絮那邊傳來歡呼,順着聲音看了過來,就看到封絮靠在枱子邊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於是他很上道地過來了,沒再理會安妮娜。

安妮娜自遠處望向封絮,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還拿過酒杯跟她舉了舉杯。

封絮無視她,看向走過來的鄧雅淳,等他走到她跟前,她就抬起腳狠狠踩在他腳上,他居然沒躲,就那麼讓她踩了一下,接着吃痛地抽回了腳,五官略扭曲了一下。

「知道疼啊。」封絮皮笑肉不笑,「知道為什麼踩你嗎?也不曉得躲開點。」

鄧雅淳放下腳踩在地上甩了甩,淡淡道:「朋友罷了,你別想那麼多。」

封絮冷笑:「你這話聽着太渣了,不過也可能是我太小氣了,反正我看不下去,你要非這樣,我就先走,眼不見為凈。」

鄧雅淳沉下了臉:「你非要這麼說話嗎?」

封絮同樣臉色也不好看:「不愛聽?那我不說話了行吧。」也不知道怎麼了,反正她就是特別生氣,感覺特別煩,聞着他身上的煙酒氣就更煩了,脫口便道,「別忘了你爺爺是什麼病,再喜歡抽煙也得有個度。更別忘了你爸爸,別犯他的毛病。」

說完這話,封絮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這是怎麼了,好好地提鄧承允幹什麼!提提鄧君昊也就算了,現在可好……

封絮小心地觀察著鄧雅淳的臉色,果然他臉上表情陰沉了下來,也不搭理朋友的呼喚,看着封絮道:「所以你這是在拿我和他比較?」

這個「他」當然是指鄧承允了,封絮綳著臉道歉:「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鄧雅淳自嘲一笑,拖長腔調道:「沒關係,是我做的不夠好。」

這話說得,怎麼那麼讓人不舒服呢?那個腔調是怎麼回事?封絮皺眉看着他,他喝多了,轉身就走了,封絮舒了口氣,正看到查格從門口進來,於是便走過去了。

「你剛來?」她問查格。

查格道:「來了一會兒了,剛在外面打電話。」

封絮忽然覺得胃很不舒服,還沒說話就捂著嘴朝外面跑,查格趕忙追上去,在酒吧門口看見她正在吐。

「怎麼了?胃不舒服是吃壞東西了?」查格一邊幫她順着背一邊問。

封絮乾嘔著,嘴巴里都是酒混著果汁的氣味,這味道讓她更想吐了,可她也沒吃什麼,吐不出來東西,最後只好直起身喘粗氣。

「我去幫你叫雅淳出來。」查格一邊把手帕遞給她,一邊往酒吧里走。

封絮拉住他的胳膊說:「我現在不想看見他,讓他和安妮娜在一塊兒嗨去吧,麻煩你先送我回家行么。」

「回家太遠了,得小半天呢。」查格道,「不過已經訂好酒店了,我送你去酒店吧。」

「隨便吧,我不想再在這獃著了。」封絮隨口說了句。

查格點點頭:「我去開車,你在這等我。」

封絮靠在杆子上喘氣,望着查格離開的背影,又看看酒吧入口,幾個白人在酒吧門口聊天,偶爾看她一眼,眼神輕佻。

封絮白了他們一眼,目不斜視地等著查格過來,查格不負眾望地很快開車過來,然後她直接拉開後車座的門坐了上去。

「送我去酒店吧,耽誤你玩了,不好意思啊查格。」封絮靠在後車座上奄奄一息道。

查格嘆了口氣說:「沒事,剛剛跟桑尋打電話時她還托我照顧好你呢,應該的。」

封絮有氣無力道:「桑尋跟你發展的怎麼樣了,她是個好姑娘,你別辜負她。」

查格從善如流道:「知道,放心吧。」說罷,把車子拐彎,「你現在狀況不太好啊,我給雅淳打個電話吧,告訴他你先回酒店了。」

封絮道:「發個短訊就行了,別掃了人家的興。」

查格無奈,只好順着她的意思只是發了個短訊。鄧雅淳那邊歌曲聲音非常大,根本聽不見短訊聲音,並不知道封絮已經離開了。他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搭理,靜靜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不知道在想什麼。

酒吧里的燈光照得他的臉孔忽明忽暗,他餘光注視到安妮娜朝這邊走了過來,立刻起身躲開了,目的地是洗手間。

安妮娜被拒絕兩次,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沒再不識趣地湊上去,轉身和別人喝酒去了。

鄧雅淳從洗手間出來,就在場內尋找封絮的身影,發現哪兒都沒她。

他立刻走出酒吧去找,在門口也沒看見她。

他隨手拉了酒吧門口的人,用英文問對方:「有沒有看見跟我一起來的女孩?」

那人道:「走了,跟另一個男人。」他很盡責地說,「長的和你差不多。」

長得和他差不多?歐美人眼裏亞洲人都長得差不多,這說明帶走封絮的也是個亞洲人了。

鄧雅淳拿出手機要打電話,這時他看見了上面的短訊,來自查格,說是封絮不舒服,先回酒店了。

鄧雅淳稍稍安了心,想回去看看,可這一堆人,他走了算什麼?猶豫半晌,他給查格回了個短訊,讓他有事及時給他打電話,隨後便又進去了。

封絮坐在車上,心裏想着有的沒的,然後忽然好像中了一槍似的瞪大眼,問開車的查格:「查格,你知道這附近哪有自助藥店嗎?」

查格道:「到酒店找酒店要就可以了,那還有醫生。」

可她要的東西不方便啊,封絮說:「你找一下自助的吧,我自己買,我知道我該吃什麼葯。」

查格想着這也行,便拐了彎找了間藥店停下了車。

「你在這等我就好,我自己進去。」封絮囑咐完了,便拿着包走進藥店,尋找着她想要的東西。

轉了一圈,她終於找到了,拿了便去付款走人,塞進包里。

回到車上,查格問她:「買的什麼葯,夠么,不夠的話下次我出來幫你買。」

「夠了。」封絮舒了口氣,「回去吧。」

查格也沒再問,開車回去,心裏還挺好奇的。

可是,他再好奇封絮也不好意思說,難道她要告訴他,她買的是驗孕棒么?這絕對不能,先不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兒呢,再說這東西這麼*,去買她都挺害羞的,還跟別人說,這廉恥度有點太高了。

不過……攥緊背包,封絮心情複雜地想,她該不會真的是懷孕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開始虐老鄧,然後虐鄧爸爸,解決費銘和靳明宋,結婚生小孩,完結。我沒忘記哪個角色吧?

記性不好又沒大綱的人最糟糕了,老忘記配角。。。

ps:放假爽么,還有一天要上班了吧你們,為了大家安全過個假期,可憐的我一直在值班,哎,工作性質真的讓人心塞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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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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