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捷徑

第二十九節捷徑

「你……」半獸開口了，從聲音以及半獸的形體特徵判斷，可以認為這隻半獸是雌性的——或者說，女性的。「就是艾修魯法特？」

艾修魯法特腦海里閃過多個可能，但嘴裏最終還是很平靜的回答。「是我。」他儘力讓自己保持那種淡然，免得被半獸察覺不對。能夠出現在這裏的半獸……應該就是血色公爵的僕從。話說回來，這也很正常。血色公爵明顯屬於那種沒有種族歧視的類型，從他能夠和精靈、矮人進行貿易，雇傭食人魔作為衛兵就能看得出來。事實上，就算他有，他也表現不出來，因為他的同類已經死光了。

「你是誰？」艾修魯法特反問。從半獸說話的口吻就能推斷出，她並不認識血色公爵。嗯，應該是新來的。否則的話，半獸也不會這麼說這樣的話。

出乎意料之外的，半獸低下頭，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說句實話，那樣子極像一隻在主人面前表現溫順的小貓。「艾修魯法特大人，我叫小不點，是我母親讓我來問候您的。」

「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咪咪嚕，您曾經的僕人。」小不點說道。她兩隻豎起來的耳朵都乖乖的伏下來，原本搖晃個不停的耳朵也停了下來。「她派我來問候您……」

咪咪嚕這個名字讓艾修魯法特感到一陣莫名的驚顫，不是恐懼，而是內心深處的顫慄。說不清楚是為什麼，但是這個名字確實又陌生又熟悉——就如同你突然看到某本書上作者的簽名，然後想起這位作者應該就是你幼年好友的那種感覺。

等等……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搞錯了？如果貝勒爾沒說謊，那麼半獸是艾修魯法特——而不是血色公爵——的僕從。

艾修魯法特迷惑了一下，隨即又想起自己被雙胞胎在布拉西安鄉下撿到的時候，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再加上血色公爵曾經用半獸作為自己的斥候……從這一點推斷，半獸應該是被血色公爵「借」走了，不會還的那一種。

「原來是咪咪嚕。」艾修魯法特用盡量平靜的口吻說道。「你是咪咪嚕的女兒？」

小不點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是母親的第二個女兒。」看着艾修魯法特的目光，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十一歲了！」

十一歲……艾修魯法特想起半獸的記載——之前由於貝勒爾的提及，所以艾修魯法特倒也花了點時間了解半獸的事情。根據那些記載，半獸的壽命和人類類似……應該是類似吧，艾修魯法特記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十一歲的半獸肯定沒成年。而眼前這個半獸的體型也確實比較小。書上說成年的半獸體型差不多等於正常人類十歲兒童，而這個「小不點」的體型，只相當於八、九歲的兒童，明顯偏小。

不過話說回來，書上說半獸其實不使用通用語（如果他們懂得通用語，那基本上就是混入人類社會之後學會的），但是小不點卻說的很好。發音、吐字、用詞都很好。

艾修魯法特腦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個主意。

「小不點，你知道怎麼上……三層嗎？」艾修魯法特問道。

小不點吃驚的看着他，伸出前肢——也就是手，指了一下身後的台階。「從這裏上去就是二層，然後繞個彎……。」她很驚訝，因為她完全沒料到艾修魯法特會提出這種問題。

「我不想從這裏上去，我想去……」艾修魯法特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發現自己很難表達自己的意思。或者說，他很難說出他的目的而不引起對方的警惕。

「你是……想要，偷偷的進秘密空間？」小不點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秘密空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艾修魯法特疑問歸疑問，頭卻在努力的點。

「嘿嘿，小不點很聰明的。」半獸得意洋洋的自誇道。「早就發現怎麼進入秘密空間啦！」說完，小不點就沖了出去。

艾修魯法特一開始不懂半獸的意思是什麼，但是他馬上就懂了：半獸跳到了邊上一個窗枱之上，而且向他招手。「這邊來。」

艾修魯法特馬上跟着小不點爬出了窗枱。

說起來真的不可思議，因為艾修魯法特爬進黑暗城堡的地方是一個很矮的窗枱，前面說過，身手敏捷的人可以不使用任何工具爬上來。但是現在，他明明在同一層（哪怕有落差也很有限），鑽出窗戶卻發現自己來到了高空之中，足有數百肘之高。

這個高度，已經不是任何攀援工具能夠爬上來的了。艾修魯法特爬出窗口的時候，清楚的聽到到耳邊呼嘯的風聲。

小不點的動作很快——儘管她的身體看起來單薄，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樣，但是實際上她卻是緊緊的貼在黑暗城堡的外牆之上，讓風根本沒辦法掀動她。此外，她的四肢都同樣的靈巧有力（這也是半獸的一個特點，上下肢力量接近而且都很靈活），使得她能夠輕易的攀附在城堡表面的小突起之上，用一種穩定的速度向上爬。

艾修魯法特的情況就糟糕得多。如果不是他的手擁有遠遠超過正常人類的力量的話，他老早就被風吹飛，然後光榮的加入那些盜賊事業的殉道者行列了。但是哪怕如此，這段攀援旅程也不輕鬆——實際上，若非有小不點帶路，能夠找到那些可供攀援的凸出點的話，艾修魯法特很肯定自己壓根沒辦法完成這趟旅途。

不過他也不是全無其他收穫。至少他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黑暗城堡的外壁居然是金屬的。在黑暗城堡底下的時候，它摸起來完全就是石質的，但是在這麼高的地方，它卻似乎是金屬的。

小不點小心翼翼的用後腿抓住一處較大的凸起，然後伸出手去抓一個窗枱。這個動作很危險，因為兩者之間距離甚大，已經超出她體型的範圍。但是半獸一族擁有人類難以想像的敏捷——小不點最後一下居然凌空躍出，輕巧的抓住了窗枱的邊緣，然後迅速爬上窗枱。

「快點！」她沖着艾修魯法特說道。

艾修魯法特爬上窗枱。有了小不點探路，他大可以放心大膽的跳進了房門。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來的地方不是他預想的第三層，而是一個……一個完全封閉的地方。沒錯，完全封閉。除了這個窗口（應該是通風用）之外，這裏居然沒有進出口。

這是一個紛亂的地方，彷彿是一處倉庫。在艾修魯法特身邊，牆壁上，嵌套著一些亮晶晶的玻璃（至少看上去很像玻璃），更遠的地方則隨意擺放着一些用金屬和玻璃做成的古怪器具，或者說空心的圓柱體——很大的那一種，足以把人裝進去。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艾修魯法特從未見過的，更別說知道它們的用途了。

小不點很得意的蹲坐在艾修魯法特面前，搖著尾巴。

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嘆了口氣。這裏確實算得上「秘密空間」，吸血鬼在這裏放這些東西一定有其意義。但是它們對於艾修魯法特沒有任何用處。

「小不點……」艾修魯法特想說話，但是小不點似乎已經察覺到了艾修魯法特的失望。她跳起來，來到一塊玻璃面前，用手輕輕敲擊了一下。

下一瞬間，玻璃之上出現了畫面——彷彿這塊原本透明的玻璃變成了一個窗口，讓人能夠透過它看到其他房間內的情況。

那是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或者說，一個審訊室。能夠看到囚犯被種種金屬的鐐銬鎖死在椅子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而囚房的衣着打扮——如果艾修魯法特沒看錯的話，那是一件紫色的祭祀袍。星域諸神教會的高階祭司才能穿戴成這樣子。

「……不……血色公爵……你征服不了我，我不會屈服的……」囚犯低低的說道。

在他身邊，也就是玻璃邊緣，一個新的身影走了過來。他背朝着艾修魯法特，但是艾修魯法特還是一眼就判斷出這個身影就是血色公爵。

「諸神在上……我不會屈服的……」

「我不能改變你們的思想，但我可以抹殺你們的存在。」血色公爵說道。聲音陰冷而殘忍，但是在外面觀察的艾修魯法特卻突然感到一陣悚然。

這個聲音……他曾經無數次聽到過——就在他自己的喉嚨里。

小不點又敲了一下那塊玻璃，下一瞬間，它就恢復成它最初的模樣。透明、乾乾淨淨，毫無瑕疵，上面什麼都沒有。

「厲害吧！」小不點得意的看着艾修魯法特的表情。她跳到另外一邊，在邊上另外一塊玻璃上敲了一下。

只是一瞬間，玻璃再次發生改變。透過它，能夠看到另外一個畫面。還是剛才那個囚犯，還是吸血鬼，但是地點已經不同。這裏是另外一個房間，而囚徒也已經快死了。

「血色公爵……你暫時贏了。」艾修魯法特聽見那位祭司用一種顯而易見的垂死聲音，半是詛咒，半是喘息說道。「但是這不會是結束……諸神……諸神的意志……」他輕聲的說了最後一句，輕的艾修魯法特都聽不清楚。

「說的太好了，我一定會幫你刻在你的墓碑上！」血色公爵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