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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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2年的夏天，我十六歲，彼時我還沒有經歷過初戀，沒有參與過打架鬥毆，沒有高調的離家出走過，沒有用過剃鬚刀，自問網絡遊戲也不是很沉湎其中，自問在家也還算是個乖乖男，頂着十幾年如一日的小平頭，媽媽給十塊錢，可以花三五天，不知「洗剪吹」為何物，不知特殊服務指什麼，真是一問三不知的好學生，怎是一個「傻」字了得？

唯一的愛好：熱愛藝術，熱愛觀察，熱愛天馬行空的幻想，睜著童真的雙眼，對這個混沌世界充滿了好奇。

那個暑假伊始，媽媽爸爸要裝潢新家，搬離舊家，顧不上照顧我，所以把我送到省會二姨家待一段時間，修心養性，正好表姐那一年高考剛剛結束，學學姐姐這個「過來人」優異品質的同時，體驗一下大城市畫室的別樣風光。

我那個時候不這麼想，我認為：切~支開我，你和我爸又能度蜜月了吧！？

2

老媽老爸對我哪裏都好，就是對我太放心。

不滿周歲就敢放我在家裏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夜；

兩歲就忍心我在千里之外的外婆家住大半年，忍心聽我每晚打電話哭着想他們；

三歲就敢放我一個人在家玩耍然後二人相攜去上班；

十二歲左右我摔斷了腿，他們為我打上了石膏，送到千里之外的大姨家養傷兩月有餘；

每個暑假，有事沒事我就被發配到各種親戚家……

佛曰：有因必有果。

大約如此，所以後來到了叛逆期的我，才會那樣放浪形骸吧！

3

在大大小小親戚家度過的歲月里，數在二姨家呆的時間最長，所以我和表姐，便是二姨二姨夫掌上明珠嬌嬌算是很親近的了。

我們這個龐大的家族，我擁有兩個本領空前的舅舅，兩個稱霸一方的姨姨，一個垂簾聽政的母親，兩個表哥，三個表姐，一個表弟。爸爸這邊姑姑小爸的又是一堆……

哥哥姐姐們成績各個頂呱呱，有考名牌大學的，有考公務員本市第一的，有年紀輕輕就有車有房的，我這麼個成績平平，要長相沒長相，要才華沒才華的無名小少年，在那樣的環境下，寄人籬下，樂呵呵而**的生活着。

4

在一個不算明媚的日子，背着我的小雙肩包，裏面裝着厚厚的暑假作業和幾件換洗衣服，獨自坐着大巴，耳機放着一首《威尼斯的淚》，手托著一張圓盤大臉獃獃望了一路風景從長治老家抵達太原。

有一段時間我瘋狂的喜歡一個叫做永邦的歌手，大約就只在那個時候。

新加坡歌手，特別冷門，只發過兩張專輯，後來銷聲匿跡了。

我認識他，是一段特別不容易的緣分。

從小，媽媽爸爸對我極為嚴格，大家都在看奧特曼的年代，她說那是日本人毒害我們的武器，堅決杜絕；小夥伴們在院子裏玩耍的年紀，他們讓我練習田字格本撕了一頁又一頁，重新來過；大家都玩貼紙的年紀，他們把我辛苦攢錢買來的精美貼畫賣了廢紙；後來流行起了mp3這種神奇的音樂盒子，他們說我期末考試必須考了雙百才能買，可惜我從小學三年級數學老師開始教應用題的時候我已經和數學這門科目絕緣了；後來大家開始玩耍電腦，那就更是想都不用想了，導致後來長大了創建個文件夾都不會……

再再後來，興趣壓抑下我愛上看書，從中外名著，到金古黃梁溫，從三國紅樓，到瓊瑤張愛玲……因為我發現，只有書籍，他們不會沒收不會銷毀不會斥責。

那麼，我如此渴望音樂，卻沒有mp3怎麼辦？爸媽為了讓我學習英語而買的步步高學習機就派上了用場，（現在估計以上兩個電器都已經成了古董），我買了大量磁帶，戴上耳機，一夜一夜就這樣滿足了音樂的渴望。

買正版磁帶按那時候的行價需要十幾塊到二十塊不等，而地攤盜版磁帶僅僅需要四塊錢一盤。是的我沒記錯，四塊錢一盤，有時候砍砍價兩塊錢帶走年代久遠無人問津的磁帶，上面落滿了灰塵，我用袖子擦一擦小心翼翼揣進口袋，一路蹦蹦跳跳回家，等到夜深人靜躲進被窩聆聽那些陌生的歌。

於是，在一次我又逛地攤時，你懂得，我找到了他。

封面一個骨瘦如柴的長劉海青年眼神冷峻，輕輕靠着黃昏照射的牆下，嘴角卻剛毅而稜角分明，彷彿自由的靈魂不甘寂寞要掙脫飛出。

我花了兩元錢把「他」帶回家，那一晚，空靈的聲音飄蕩整個晚上，吐字清晰帶着異域風情，不算標準的漢語，卻極是投入，讓人眼前擁有了畫面感：

……

你將喧鬧世界

按下靜音

選擇最激烈的無聲抗議

你比誰都清楚

真心離傷心最近

感情細膩

竟是命運伏筆

你潺潺的淚水

匯成威尼斯流域

數着你的回憶

竟是繁華和美麗

看着你

線條很清晰的手心

這一刻

我遲了卻懂了你對愛的堅定

威尼斯的淚

像琉璃易碎

說到感情有人懂得轉環有人太絕對

為你濕的淚

在午夜夢回

其實明明了解

就是在當時解不開死結

……

那歌聲斷斷續續飄在我的心裏，一晃就走了這麼多年，偶爾我很長時間沒有聽，但也會乍然想起哼一兩聲。

懵懂的十六歲，我迷迷濛蒙又一次離別父母，聽着喜愛的冷門歌曲，帶着滿腦袋不切實際的臆想，走向了未知的方向。在二姨家又會遇到些什麼事情？那年夏天，我呆過的德嘉畫室又給我留下何種不可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