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那……」毒無姬故意嬌嗲地挽起無幽的胳膊：「現在是不是可以去大師兄的府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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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古少龍卻是無半點睡意，老管家送來的夜宵，早已擱置在一旁漸漸轉涼，他的身體，較下山之時已然恢復了極多，但是若是要運功習武，還是有些許的吃力，不過，現在他的心思，也全然不在練功上面，至於在哪個地方，他自己不自覺，老管家卻是全然都收入了眼底！

「將軍。」一聲輕喚，將古少龍從記憶中拉了回來，老管家明知故問道：「將軍在笑什麼？一臉的喜意。」「我笑了嗎？」古少龍詫異地摸摸自己的臉，有些少許的難為情，老管家卻是十分歡喜看到古少龍這樣的表情，這才接了地氣，不是往日那個只懂得帶兵打仗面如冷石的古將軍了！

「說起，老朽還未向將軍好好道喜，其實，頭回宣姑娘到了我們古府，老朽便看出，這姑娘同將軍一定有牽扯不斷的長線脈絡！」到底是吃過的鹽比年輕人吃過的米要多，眼光精準，也是老一輩人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積累起來的本事！

古少龍現在聽到這些話，自是十分受用的，但仍舊是要問個清楚：「為何呢？我第一次與她相見，便是劍拔弩張，您仍能看出我與她之間的糾葛？」「自然是的，古將軍與宣姑娘氣場相合，將軍一向不過問情關一事，想來也不會注意到，世間男男女女，若是能成雙成對者，也莫不是需要這個氣場，您與宣姑娘第一次的見面雖是拳腳相見，可是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而您二人寧靜地站在一起的時候，那渾然天成的屬於皇族的貴氣，一般的女子和男子斷然是望塵莫及，老夫見過年輕女子無數，哪一位，都不能像宣姑娘這般，站在古將軍身邊，天造地設！」

「那您對她，如何看待？」「宣姑娘靜若處子動如脫兔，身手不凡卻舉止大氣，面容恬靜卻不失堅毅，堅毅之相，從這點看來，同古將軍倒是有些相像，但宣姑娘身上多的那一分，卻是將軍沒有的，便是仁愛之貌，以老夫拙見，宣姑娘若是做人妻子，定然是十分善解人意貼己及人之人，將軍從小卻少了這味，恰巧便能從宣姑娘身上彌補，將軍日後與宣姑娘完婚，定然也能近朱者赤，從宣姑娘身上沾染到漸多的人氣！」

古少龍微微蹙眉：「難道在管家您的眼中，我古少龍是不沾地氣之人？」「非不沾，卻甚少，更多的，是戾氣！」敢在古少龍面前直言不諱的，除了無幽和無姬，想來也就是老管家了吧，管家除了敬重古少龍的太子與常勝將軍的身份外，於情感上，是真真將古少龍當做自己的子嗣，這次能看到古將軍將身上的凝冰慢慢融化，他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不過，這卻不能怪將軍，朝中之人註定無情，將軍又自幼不在宮中長大，學到的也都是兵家戎學，所以人氣這種東西，也只能從身邊所愛之人中耳濡目染，其實老朽有句話一直也藏着不敢講，宣姑娘同古妃娘娘，倒是像得緊哪。」若非如此，怎能讓一個沙場的冷血將軍，對她刮目相看，繼而因為她改變了自己一身的戾氣，古將軍喪母之時雖是年幼，但是古妃娘娘在古將軍心目中的地位，定是重若泰山，也許冥冥之中他自己也不自知，他其實一直在尋覓著和自己的娘親相像的女子，一個善良大度，笑起來恬然無爭的女子，而那個女子，已經被他遇到了！

古少龍一怔，繼而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走至門前，留了一個背影給管家：「我何曾不知，朝野之中是如何非議於我，我又怎會不知，我帶給他人心目中的殺人不眨眼的閻羅之相，我只是從未將他們放在眼中，我的那些兄弟，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盼着我能早些戰死沙場，但是我不會遂了他們的願，我娘死之前，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是被人落井下石，哪怕是忍氣吞聲，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是當時我太過年幼，不懂得母親將我藏起來的一片苦心。」

「自古以來，哪位當娘的，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平安一世，娘娘她心中的千言萬語，早已透過交予古將軍的玉石，全然告訴將軍了！」「何解？」古少龍轉頭，神色微微茫然。

「喜玉的女子猶如玉石，生來那一脈古典一絲風情，能浸沒所有的冷漠與堅硬。但，並非誰都適合佩玉，只有那些擁有靜靜棲於一處不事張揚的內斂的女子，才能將玉石完全地詮釋，那種蘊涵在極伸處的世事滄桑，也難改變玉石的美麗。」老管家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面對着眼前有着謫仙般容顏的古少龍，他似乎能看到那個精緻溫婉的古妃——

「玉可碎，不可褻。佩玉的女子亦是，纖纖弱質中常有凜然風骨，溫柔婉約中會有堅定的拒絕。古妃娘娘與世無爭了一生，是玉壺冰心，雖然歷盡世事，仍不染風塵，古妃娘娘也定然希望你能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過自己之後，尋覓到內心深處的靜謐，不記人恨，不傷了自己的身。」

老管家眼眸中猶如佛一般的祥和，古少龍不禁抬手，握了握頸項上所佩戴的玉，若有所思，喃喃自語：「娘的苦心，我自是明白，只是漫漫長路，我走下去，是否就能以佩玉之心，來超度自己呢？」

一聲長嘆溢出，抬頭，是一輪皎月，卻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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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主回來之後，就一直對夜梟不理不睬，夜梟也不敢突兀出現在公主的面前，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可是輸在古少龍的手上，他不甘心，他自認自己對公主的忠誠與衷心，哪是區區後來者古少龍可以比得上的？

他千算萬算，算不到安南公主早已非彼時的安南公主，這位安南公主，是從21世紀穿越回來的宣俏君，不是安南的宣廷君，因而同夜梟同碧瑤的記憶，相處的時間與情誼也只是從在她與他們相見的那一刻開始。

更何況，這個夜梟，竄了自己的本分，傷得古少龍那般嚴重，即便俏君有再好的脾氣和修養，也是很難忍受的，下屬就該有下屬的責任，一旦你逾越了自己本身的責任，以感情用事的話，你便不是一個好的將領，而是一個愚蠢的莽夫，這是俏君當了安南的「領導」以來，滋生的想法和抉擇！

她也不是笨蛋，她在21世紀的香港，是堂堂的心理學碩士，夜梟心裏有幾斤幾兩的活動，她可是能估摸得清清楚楚，這種本事放在古代來說，就是「讀心術」，自然知道夜梟對安南公主的一片痴心，可惜，君臣有別，他對於公主的愛慕也遠在於對公主的敬畏之下，在公主面前，他自然是不敢造次的！

冷暴力，有時候對於關心自己的身邊人來說，是精神上的凌遲酷刑，夜梟的日漸憔悴，讓碧瑤心生不忍，只得小心規勸公主：「夜將軍自您走後，就從未好好進過食，每日是被強硬地灌下幾口粥的，他要是再這般作踐自己，恐怕安南就要少了一位得力的護國大將軍了。」

「我並沒有讓他不要進食，他大可以好好享用你們為他製作的膳食。」俏君梳着頭髮，神色淡然地對碧瑤的提醒一語帶過，碧瑤見公主刻意避開主心，有些着急：「公主，夜將軍縱然有千錯萬錯，他畢竟是護國大將，這樣處罰他，恐怕不妥，夜梟手下的衷心將士，也會對公主有所不滿的。」

「你威脅我？」俏君雙目一瞪，掃視過去，碧瑤登時慌了神智，放下玉梳，雙手交握：「碧瑤不敢，碧瑤，只是好意提醒一下公主罷了。」

俏君站起身來，端起桌上的一盤糕點，遞給碧瑤：「這個，你帶過去給他，讓他務必吃下去，也省了你這般為他心痛。」彷彿心頭的那個藏了心事的氣囊猛然被戳破了一般，碧瑤吃驚地抬頭望向公主，相較於她的驚慌，公主的面色安寧自若，好似她不曾說過這句話一般，碧瑤怯怯地輕喊：「公主，這……」「莫讓我再說第二遍，該怎麼措辭，你是知道的，如果只有我下了命令他才肯吃，那我不妨當一回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