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醒來

瞳枚痛苦的睜開眼睛，看到白白的天花板，頭暫時動不了，一動鑽心的痛。瞳枚痛苦的皺着眉，聞到消毒藥水的味道，眼睛往邊角斜視了一下，看到了粉色的牆面和綠色的牆根。

「嗯……」瞳枚想出聲，可是發現嗓子疼痛難耐。

「一一，你醒來？嚇壞媽媽了！一接到電話，聽到你住院了，還以為你心臟又不舒服了呢。還好不是啊！」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帶着緊張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可能是說話的人在靠牆的地方，瞳枚剛才竟然沒有看到。

「一一？是在叫誰？我嘛？還有那聲音是媽媽的聲音嗎？」想到這裏，瞳枚忽然一驚。額頭上隔着紗布都能感覺到有一雙柔軟溫熱的手覆了上來。瞳枚眼睛便對上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心中酸脹萬分，是自己好久不見的媽媽啊。

「嗯，沒發燒了。」李明薇看了瞳枚一眼，笑笑放了心。其實隔着紗布呢，哪裏能很好的感覺體溫，不過是看到孩子醒過來，就認為是退了燒。

「媽……媽……」瞳枚睜大眼睛，依然驚訝的看着李明薇。

「喉嚨痛是嗆到髒水了，醫生說呼吸道感染。暫時先不要說話了，等稍微好一點再說。」瞳枚剛想張口說話，李明薇溫和的看着她又說。

「鏡……子……」瞳枚用受傷的喉嚨又艱難的發出兩個字的音。手想抬起來，卻覺得身體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沒一處是自己能控制的。

「好好，你等著，不要着急。」李明薇趕緊按住她。迴轉身體，用另外一隻手抓過放在床邊的挎包，從裏面拿出小小的化妝鏡，放在瞳枚臉部上方。

「你不要動，我給你拿着鏡子，你看一下就好。臉部沒有受傷的。」李明薇以為她擔心容貌。

瞳枚用力盯着鏡子裏面的面容，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想要把鏡子盯出一個窟窿來。然後又泄氣的把眼睛閉上。內心驚濤駭浪：明明自己好多年白天都沒有出現了，只是偶爾晚上才出來活動一下。所有事都半被迫的交給凌夜一去做。不去干涉。為什麼現在又回來了？難道是出車禍掉進河裏所以才回來？那凌夜一去哪裏了呢？鏡子裏看到的明明是凌夜一的臉，身體不用想肯定也是凌夜一的了。怎麼也想不明白。瞳枚有些煩躁。

可是腦子卻越來越沉，點滴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著，緩緩的流進瞳枚的身體里。瞳枚又睡了過去。

大腦卻沒有在藥物作用下停止運作。黑暗中好似又感覺背後一股力量把自己推到馬路上，一輛平治的轎車經過，撞飛了自己。尖叫聲，刺耳的剎車聲都在鮮血模糊了雙眼的時候漸漸遠離自己。

又變換一個場景：深夜自己在高架橋上駕車，車開的七扭八拐。頭沉重萬分，胳膊流着血，一隻碧玉為股燈籠花型為頭的簪子扎在上面。但是意識卻依然越來越模糊。渾身燥熱不堪，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在叫囂著。這種燥熱讓開車的人頭腦更加昏沉。好似觀後鏡中還看到一輛車跟在後面，試圖把自己的車撞離高架橋的邊沿。但是車還是衝下了高架橋，翻滾著掉進了河裏。

哪個是凌夜一，哪個是瞳枚，哪場車禍葬送了自己的青春？

一片徹底的黑暗席捲而來，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

瞳枚再次昏睡的時候主治醫生正好來查房。

醫生拉開瞳枚的眼睛看了一下，又聽了一下心肺，摸了一會兒脈搏，然後對李明薇說，

「沒事，醒來就好。已經度過危險期了。現在只是疲憊，在藥物作用下睡著了而已。等再醒來，在醫院觀察兩日。沒有其他情況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太好了。生怕有其他事。」李明薇明顯鬆了一口氣。

「嗯，住兩天院，拍個片子，照個腦部ct，確認沒事就可以出院了。」醫生想了想又補充。

「傷口要過一段時間再拆線。出院之前會換一次葯。其餘的沒什麼的，不用擔心。」醫生出病房門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是個很認真負責的醫生。

李明薇謝過醫生，等醫生出去之後，她到洗手間打了個電話。

下午5點多鐘的時候，昏睡了一天的瞳枚再次醒來。輸液之後，喉嚨的不舒服感消退了很多，身體也覺得輕鬆起來。

「媽媽……」瞳枚睜開眼睛，頭部轉動起來，也已經不再那麼痛了。這次她看到了靠在牆邊沙發上睡著了的李明薇。

媽媽明顯老了。也是，誰家失去自己至親的孩子會不傷心不難過呢，再加上失去孩子之後又失去家庭的打擊，老的快是必然的。如果媽媽知道領養的這個孩子以後也是出車禍去世，媽媽會不會受不住，而直接病倒呢？

凌夜一這混蛋，沒有好好照顧媽媽。媽媽這些年過的也太苦了。而凌夜一這些年肯定對媽媽不夠好，沒有真正的把媽媽當自己的媽媽來對待。被領養也可能只是找一個能夠支付自己生活的人。這樣估計對媽媽沒有多少情感。以前的媽媽那麼年輕漂亮，兩個人出門，人家總以為是姐妹兩個。被家庭和收養的孩子折磨成這樣了吧。瞳枚心痛的很，鼻子酸脹，眼圈忍不住就紅了起來，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嗯……哦，一一醒了？」李明薇聽到瞳枚叫自己，醒了過來。本來就睡的淺，一點動靜就醒了。

「媽媽，過的不好。凌夜一沒有好好照顧你！」瞳枚根本就沒有經過思考，指責凌夜一的話張口就說了出來。

「傻孩子，我現在很好啊。哪裏有這樣說自己的？」李明薇聽着女兒撒嬌又自責的話，心中高興，就笑了。這個養女已經跟自己冷淡了差不多半年了，這次出事之後醒來就改變了態度，這讓李明薇心裏舒服了很多。

「呃……媽媽……」瞳枚聽着李明薇的話，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獃獃的看着李明薇。剛止住的眼淚忽然又流了下來。

「不哭，不哭。一一乖！好在這次住院不是因為心臟。你昏迷的時候做了個全身檢查，醫生根本沒有說到心臟的事情，看來是一點事情都沒有的了。只是磕到頭，腫了個包，是小事。」李明薇不知道瞳枚為什麼哭，只是有些緊張走到床邊拍著瞳枚的胳膊安慰著。

「嗯！」瞳枚也沒有辦法解釋，自己不是凌夜一，只是心疼媽媽，又覺得自己終於又能跟媽媽在一起了，能好好享受媽媽的愛了，就覺得淚水怎麼止都止不住。

「好了，好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李明薇被瞳枚哭的，聲音里也有了水氣，眼圈也跟着紅起來了。當初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不要收養這個孩子，生了心臟病的孩子，比普通的孩子需要更多的心力照顧，但是誰叫一見這個孩子就覺得有種天生熟悉感呢。後來收養了之後戴雲才告訴自己這個孩子的心臟是移植的瞳枚的，這更加讓李明薇覺得收養這個孩子是做了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有個帶着自己女兒心臟的孩子，也能被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來疼愛，也能安慰自己失去瞳枚的心。

李明薇在床邊坐着，一邊輕輕的拍著瞳枚的胳膊，一邊說着家裏和學校的事情。瞳枚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媽媽在身邊的感覺真好。有個人無時不刻的關心自己，即使是大吼都讓人覺得，媽媽是愛我的。這種感覺，是誰都給不了的。媽媽說的這些事情應該都是凌夜一熟悉的事情。在瞳枚聽來也是熟悉的，因為畢竟在凌夜一的身體里，很多事情，算是兩個人共同經歷的吧，雖然被凌夜一壓制，但是不發表意見不能做主，並不等於無感知。

瞳枚覺得內心暖流不斷。越看媽媽越開心。滿眼幸福快樂。

李明薇說着說着，也發現了瞳枚的變化。心中也很開心。這孩子的心結終於化開了，終於又開始跟自己親熱起來了。看來半年的冷淡期要過去了。估計是這次出事讓這個孩子害怕了，然後依賴自己，跟自己親近。這樣看來，還真是福禍相依的。

「咚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母女兩個人的有聲和無聲的交流。

「請進。哦，是一一的同學啊，快進來吧！一一正好剛醒來。」媽媽走到門口去開門，迎進來三個女孩子。瞳枚看着這三個女孩子走向自己，再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這三個女孩穿着試驗一中的校服，明顯是高中一年級的。實驗中學的校服校徽在胸前，這個是統一的，但是還有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一年級校服的胳膊處斜紋是一條粉紅色，二年級是兩條，粉紅和淺藍，三年級是三條，粉藍黃。難道回到了13年前？不光靈魂再次佔據這具身體，而且時光倒流。這不科學！太不科學了！難怪剛才照鏡子的時候總是覺得很彆扭，原來是凌夜一的臉嫩了13歲。一下子從三十歲倒回了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