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彼時展歡顏猶且還在揉着自己被他捏的發疼的手腕,見他看過來,索性就一抖裙子上面濕漉漉的水漬,大大方方的就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莞爾笑道:「技不如人罷了,王爺何必挖苦我!」

「你——」北宮馳被她氣的七竅生煙,一時半刻卻是說不出什麼來。

這個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出這樣的花樣,讓他安排在這裏的上百守衛如同虛設,就這麼看着她堂而皇之的脫困?

這一次已經不僅僅是在公然打他的臉,更是侮辱了他的智商。

他的面色鐵青,腮邊肌肉也隱隱抽搐的盯着跟前的女人,卻縱使是有滿腔的怒火也無處發泄。

跟進來的侍衛和女暗衛早就看的目瞪口呆。

北宮馳是拿展歡顏完全的沒有辦法,於是遷怒,只就對眾人叱道:「還不把屍體都搬出去?」

「是!」眾人如夢初醒,趕忙過來將床上的兩具屍體抬了出去,順帶着把染了血的床單被褥也一併搬了出去。

待到這些人都如蒙大赦一般的盡數退了出去,北宮馳都要目光一動不動,死死的盯着展歡顏。

展歡顏被他這樣虎視眈眈滿含仇視的看着,也不覺得不自在,整理好身上衣物方才看向了他道:「非常時期,你不能指望着我坐以待斃,何必要用這樣看叛徒一樣的眼神來盯着我看?我和你之間,這可不是信任和背叛的關係!」

「你要去哪兒?」北宮馳盯了她半天,這時候才是突然陰測測的開口問道。

他上前一步,雙手撐在展歡顏坐着的那張椅子兩邊的扶手上,俯視下來,近距離的逼視她的面孔,「這皇宮內外如今已經盡數都在我掌控之中,即使你能出的了這萬壽宮,你又能去哪兒?」

展歡顏不會坐以待斃,這沒什麼稀奇,只是今天這事兒在他看來卻怎麼都透著幾分詭異。

「這就和你無關了!」展歡顏道,不避不讓的迎上他的視線。

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兩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在冰涼的雨夜中,那感覺——

分外的粘稠不舒服。

展歡顏嫌惡的皺了下眉頭。

北宮馳近距離的看着她的臉。

相較於一年之前他初見她時候的模樣,眼前的這個女子的眉目似乎更加真實生動了起來,想着他初見她時候她幾乎都是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在他的眼裏,就只是一個代號,一塊可以被他拿來的墊腳石罷了。

可是如今——

還是那樣的一副無關眉目,這女人的整張臉孔看起來卻分外的明艷生動,哪怕那眼神之間滿滿的都是敵視和冷意,那一張臉——

卻彷彿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幾乎挪不開視線。

北宮馳的喉結滑動了一下,眼中目光熱切一動。

展歡顏的心頭一緊,自是察覺了他這過分熾熱的目光,趕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她已經飛快鎮定下來,用了很大的力氣將他一把推開,然後順勢起身,走到一旁的窗戶前面,推開了窗戶,目光冷淡的去看外面的夜色。

北宮馳被她推了個踉蹌,一時微愣,待到身後冰冷潮濕的空氣吹拂在身上,方才歇了心猿意馬的心思。

他的目光也是飛快的恢復清明,回頭,用一種嘲諷至深的目光看着展歡顏的背影,冷澀道:「本王還因為你真的什麼都不怕呢!」

就在方才的那一瞬,他是真真切切的捕捉到了這個女人眼中一晃而逝的恐慌情緒。

那種發現,讓他說不上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胸口堵得慌,越發的憤怒難當。

他突然一步搶過去,拽了展歡顏胳膊,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他對上自己的視線,惡狠狠道:「一直以來,難道真是本王對你不夠忍讓也不夠好嗎?你這一次一次的觸我的底,展歡顏,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我的耐性有限——」

「說什麼你遷就我?」展歡顏卻是不他說完就已經冷聲打斷,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嘲諷,「你是真的因為遷就才沒有殺了我嗎?不盡然吧?你不動我,是因為你不敢,如果沒有了我在手裏做籌碼,回頭一旦皇上回朝,你的手裏就少了一重保障。」

北宮馳聞言,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心虛的情緒,冷嗤道:「你也為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展歡顏看在眼裏,便更是嘲諷道:「我的存在本來就微不足道,可你現在看重的卻是我肚子裏的孩子,你所有的籌碼都是壓在這裏的,不是嗎?有朝一日,或者拿他去逼迫皇上就範,也或者——用這個孩子讓他聲望盡損,一敗塗地,無論如何,你都不吃虧!」

北宮馳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虛偽和工於心計。

之前在篤定了北宮烈病危的時候,他只一門心思的想要拿掉她的孩子,並且將她據為己有,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而在知道北宮烈已經脫離他掌控之外的時候,他馬上就改了主意——

再沒有對她腹中胎兒下手。

他這不是放棄了算計,而是重新又算計了一盤!

說什麼心儀於她?全然不過都是他的借口罷了,在他的心裏,還是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他的權力慾望和野心。

在他的江山大業面前——

哪怕他無數次的信誓旦旦——

她展歡顏這個女人,也還是一文不值的!

好在是早在前世的時候就已經看穿了這個男人的冷血和絕情,也好在是這一世她和他半點干係也無,否則真要在這臨危一刻再被他這樣不遺餘力的算計利用一次——

當真是足以將人打入萬丈深淵裏去了。

心思被她就這樣直言戳破,北宮馳的臉色就在那一瞬間陰沉到了極致。

他盯着眼前那女人眼中冰冷諷刺的神情,額角青筋驟起,卻是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展歡顏已經是沒了心思再和他耗下去,直接拉開他擒住她下顎的手,走到一邊道:「你我之間現在什麼都多說無益,成王敗寇,不過就是等那最後一天罷了,你也沒必要再在我面前來演戲浪費時間了,你走吧!」

北宮馳也是碰夠了釘子。

這個女人油鹽不進,跟她說什麼也根本就是白搭。

可是不管怎樣,展歡顏的這個桀驁不馴的態度也總像是在他心裏橫了一根刺,讓他怎麼都覺得難以受用。

北宮馳的目光陰冷,還是死死的盯着她,半天未動。

直至聽到外面孫遜喚他,「王爺?」

孫遜會主動找來,肯定是有要緊事。

北宮馳不能多留,這才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他突然響起了什麼,就又回頭看來,道:「裴雲默假意被襲,裴雲英早在數日之前就秘密出京,為了助他守住這個皇位,他們裴家人也算是不遺餘力了,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了北宮烈還是為了你!」

他說完,就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裴家會卷進這一次的事情里來,展歡顏一點也不意外。

她外公耿直,自是站在北宮烈的一邊的,而裴雲英——

哪怕她不提,他亦是不會對她現在的處境袖手旁觀。

只是這樣一來——

裴家的其他人肯定來不及遷出京城,這會兒全部都在北宮馳的眼皮子底下,萬也不要有什麼差池才好。

展歡顏的眉心擰起,眼底神色也逐漸轉為凝重。

北宮馳從正殿裏出來,又對門外等著的侍衛和暗衛囑咐道:「給本王看好了她,多調派一些人手,寸步不離的盯着,今晚的事——被再讓本王看到第二次。」

「是!」一眾人等也都是后怕的緊,趕忙答應着。

北宮馳的面色陰沉,腳下步子不停,快步朝大門口走去,一邊對孫遜問道:「出什麼事了?」

「公主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太後娘娘的靈堂上吵鬧,嚷嚷着要來找皇後娘娘償命呢!」孫遜道。

北宮馳卻是沒管,直接問道:「黎王那裏的事情如何了?」

「說是黎王已經答應了。」孫遜道:「早在當年黎王就和先帝不合,現在機會擺在眼前,自是不遺餘力的想要上位,只是——」

孫遜說着,又不免憂慮,道:「那人也是只老狐狸,一旦招惹上,怕是不容易摔掉。」

北宮馳卻是不以為然,突然止住步子,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萬壽宮方向。

黎明時分,細雨之下那宮殿整個看上去陰森而壓抑。

他的唇角亦是帶着冰冷嗜血的笑容道:「本王敢用他,就自然有叫他萬劫不復的法子,你放心就好!」

孫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是不由的心神一斂,心裏都跟着涼成一片。

北宮馳卻不管他,繼續舉步往前走去,一邊道:「去前面看看,雪洛再鬧,就把事情跟他說了,讓她找德妃去!」

單語喬那裏,雖然在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用了一把,但是——

他也決計沒有繼續留着那個女人的可能。

孫遜恭敬的拱手應下。

北宮馳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是腳下步子一頓,道:「你再去排查一遍,看看這宮裏可是還有漏網之魚,我總覺得展歡顏今日的舉動太過反常了。」

她不想坐以待斃,要脫困這合情合理,而且以她的心機手段,她也的確是幾乎做到了,最後功虧一簣被自己拿住,看起來也沒什麼破綻。

可就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會總覺得怪異,有什麼更深層次的真相呼之欲出,但要深究的時候卻又全無頭緒。

到底——

是發生了什麼事?

孫遜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掉以輕心,趕忙答應着去辦了。

北宮馳回了前朝。

這段時間北宮烈一直不曾露面,自是不能理政的,前朝那邊就由姚閣老帶着幾位閣臣在坐鎮。

北宮馳也不好突然攬權攬的太厲害,所以也只是參與其中罷了,一次也並沒有激進。

在前面和姚閣老等人處理了整個上午的公務,正午時分北宮馳就獨自離開,借口去單太后的靈堂上香,這邊他人才剛出了宮殿的大門,迎面卻見北宮雪洛滿面肅殺之氣,拽著單語喬直奔而來。

「跪下,你這賤人!」北宮雪洛不由分說就將單語喬推倒在地。

彼時單語喬已經是披頭散髮,衣衫凌亂,臉上幾個明顯的巴掌印子,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被北宮雪洛推了一把,摔在地上幾乎就軟在那裏爬不起來。

「雪洛,這裏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放肆?」北宮馳沉了臉,怒聲呵斥。

殿中姚閣老等人也已經聞訊趕了出來,卻是沒人說話,只都沉默的看着。

北宮雪洛滿面怒容,一張臉上的表情近乎猙獰,又狠狠踹了單語喬一腳,走上起來,回身一指他,怒聲道:「這個賤人,她大逆不道,害了母后的性命,我今天就要替母后報仇,皇兄,我要你下令將她處死,不能便宜了這個賤人!」

單語喬瑟縮著跪在那裏,卻是連辯駁的力氣也沒有。

北宮雪洛驕縱又狠辣,而現在宮中全部都由北宮馳做主,這兄妹兩個從來都是一條心,她說什麼也都是白搭。

更何況——

在這件事上她是真的心虛,根本就也無話可說。

「公主,這是怎麼回事?」姚閣老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走上前來一步問道。

「哼!」北宮雪洛冷哼一聲,卻是不等北宮馳開口就已經向身後一招手道:「拿過來!」

她的婢女遞上一枚髮釵,她便又是狠狠剜了單語喬一眼道:「這就是她刺死母后的兇器,之前皇兄你叫人去查,說是皇上賜給皇后的,可是御賜之物都是內務府督造,我拿着去問過那邊的匠人了,這東西根本就的仿製的,而且皇後宮中的婢女也可以作證,她的那批首飾早在失火的時候被留在了火場里。分明就是這個賤人心狠手毒,害了母后又栽贓嫁禍的!」

這是什麼意思?之前不遺餘力的要栽展歡顏一個死罪,這轉瞬之間就逆轉局勢,替展歡顏平了反了?

姚閣老等人都是心中生疑,一時卻都沒說什麼。

北宮雪洛也由不得其他人多說什麼,又一招手,她的侍衛馬上就又帶了幾個人上來。

包括單語喬身邊的雪凝在內,有內務府的工匠,和她順藤摸瓜從宮外找來的給單語喬打造那支鳳釵的匠人。

幾個人倒豆子是的,毫無保留的將事情一一稟明。

聽完了之後,單語喬已經面如死灰。

「賤人,你還有什麼話說?」北宮雪洛厲聲道。

「那也是她該死!」單語喬道,眼見着大難將至,她也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立刻就要細數單太后做過的齷齪事。

北宮馳卻是目光一閃,當機立斷的上前一步,冷聲道:「把她帶下去!」

孫遜剛好趕到,不由分說就帶人上前將單語喬給堵了嘴,限制住。

北宮馳看着她,面無表情道:「皇兄現在重病昏迷,看在他的面子上,本王就也給你一份最後的體面,不叫你過堂審訊了,一杯毒酒,你自行了斷了吧!」

單太后是已經死了,可是他們母子視為一體,他還是不能讓人把單太后做過的齷齪事都抖出來,那樣對他而言也是極為不利的。

單語喬根本就什麼也來不及說,就被侍衛們強行拖了下去。

北宮馳又再打發了其他的無關人等,這才看向了孫遜,挑眉道:「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什麼事?」

「王爺,出事了!」孫遜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趕忙屈膝跪了下去,道:「屬下剛從芙蓉館那邊過來,那邊的侍衛來報,說是——皇上被人擄劫了!」

「什麼?」眾人俱是一驚,都跟着露出駭然的表情來。

「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北宮馳上前一步,滿面焦急的問道。

「就在昨夜!」孫遜道:「芙蓉館那裏安置皇上的宮殿裏頭發現了一條密道,直通御花園裏的某處花園,外面的侍衛全無所查,今天一早有人進去送早膳的時候才發現皇上不翼而飛。」

「陸行呢?他不是一直守着皇兄的嗎?」北宮馳又再追問。

「陸行也不見了,那殿中也全無打鬥的痕迹。」孫遜道,頓了一下又試着補充道:「會不會是陸行帶走了皇上?」

除非是陸行動手,如果換做別人的話,不可能不聲不響的就得手了。

北宮馳面上也露出憂慮無比的表情。

北宮雪洛的唇角牽起一抹隱晦的冷笑,上前一步道:「這是怎麼回事?陸行為什麼要這樣做?擄劫一國之君?他是反了嗎?」

陸行是北宮烈的心腹,如果說是他為了防範北宮馳而將昏迷不醒的北宮烈帶走也有情可原。

而很明顯,這兄妹兩個是不想要限制在這個思路上,而是一力的想要把眾人的視線引向別處。

北宮馳也不主動說什麼,只是面色凝重的皺眉不語。

眼前的場面冷凝了片刻,他才突然想起了什麼,吩咐道:「不管是什麼人做的這件事,他們既然連皇兄都敢動,那就說明宮裏已經不安全了,孫遜你馬上過去萬壽宮把皇後接出來,這個節骨眼上,保不準那些人還會再出手。」

「是!」孫遜領命去了。

這裏的氣氛卻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先是北宮馳兄妹替展歡顏洗刷了謀害太后的冤屈,緊跟着就是北宮烈失蹤,如果是他要針對北宮烈的話,找草除根,萬也沒有這樣放過展歡顏道理。

可如果不是北宮馳主導,那又是什麼?

眾人都是內里心思不住的運轉,揣測著事情的始末和可能會有的內幕,而孫遜這一趟去的時間就有點長了。

「孫遜怎麼去的這麼久還沒回?」北宮雪洛第一個按耐不住,指了一個侍衛道:「你去看看,他那邊在磨蹭什麼。」

那人答應着,剛要離開,迎面卻見一個御林軍侍衛衣衫染血從遠處奔了過來。

眾人俱是一驚,趕忙迎下台階。

「出什麼事了?」北宮馳問道。

那侍衛砰地一聲跪下去,慌亂又沉痛的說道:「王爺,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半個時辰之前有一支隊伍攻破了東側宮門闖進宮裏來了,並且一路上見人就殺,瘋了一樣。」

「什麼?怎麼會?」在場的幾位文臣都齊刷刷的白了臉。

北宮馳一步上前將他提起來,質問道:「你說什麼?有人闖宮?是什麼人?」

「暫時還沒弄清楚。」那侍衛回道,說話間神情就更顯慌亂,「可是就在剛剛,他們闖進萬壽宮劫持了皇後娘娘,孫侍衛帶人和他們對上了,但是那伙人殺人如麻,似乎難以抵擋,這會兒——他們人正朝這邊來了!」

北宮馳面上冷峻的神色不變,唇角卻是無聲牽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來——

展歡顏,你既然不識抬舉,那我就如你所願,就叫你做我的一塊墊腳石了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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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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