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北宮馳如遭雷擊,身子不易察覺的微微微一震。

展歡顏的話,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

雖然毫無根據,他的心裏卻是莫名一陣恐慌,下意識的抬手,隔着衣物觸到華服遮掩之下的那一處舊傷。

當初展歡顏刺他那一刀的時候就險些叫他喪病,後來又因為受了刺激引發了內傷,傷口就恢復的極為緩慢。

如今算下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按照常規來說,那傷口是早就應該重新長好了的。

雖然他對外絕口不提,但北宮馳自己卻是十分清楚——

他胸前的那處傷口雖然看上去去並無大礙,卻還一直沒有完全癒合。

展歡顏的話,像是一道魔咒縈繞而下。

他的手指隔着衣物觸在那裏,心臟像是突然懸空,隱隱的開始覺得手腳發冷。

「你說什麼?」北宮馳的目光森冷,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在你身上中了蠱!」展歡顏道。

她的語氣平穩乾脆,而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清亮嗓音甚至還帶了幾分慣常的平靜和柔和。

幾個字落下來,卻是讓北宮馳從頭冷到了腳。

直覺上他是不想相信的,可是這個女人信誓旦旦,而且——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也知道她絕對是有這個膽子和魄力這樣做的。

北宮馳的心裏莫名的落空和恐慌,腳下更了根一樣的站在那裏半天未動,袖子底下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如此重複了無數次。

最後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他的目光才又重新有了焦點,一點一點的慢慢抬頭對上展歡顏的視線道:「你想誆我?」

「你可以不信的!」展歡顏道,冷然的一勾唇角,不屑的轉身就往殿走。

北宮馳的眼中終於怒不可遏的席捲一層巨浪,他的面目猙獰,一個箭步衝上來,一把扣住了展歡顏的手腕。

展歡顏被他拽了個踉蹌,回頭,就剛好對上他殺意凜冽的一雙眼,「你給本王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你在我身上下了蠱?」

展歡顏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一揚。

她也不試圖掙扎,皺了眉頭面對對面這男人看似盛氣凌人,實則卻是狼狽無比的面孔,冷冷道:「那晚在大牢外面,我在刺傷你的匕首上塗了蠱毒,蠱引子么——」

展歡顏說着,就平和的微笑了一下,「蠱引子我種在了皇上身上,我雖然沒有單太后那般陰毒,下手就是要人命的劇毒,不過這蠱卻有奇效,一旦蠱引子消亡,中蠱的人也會跟着死於非命!」

北宮馳聽着她平靜的闡述,臉色顏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不斷變化。

他的目光死死的焦灼在對方的臉上,不放過這女人臉上任何一點情緒的變化,想要從中找出她是在撒謊或者心虛的跡象來。

卻奈何這女人的一張面孔上面表情完美而自然,只是略帶了幾分自得的嘲諷冷冷的看着他。

「你可以不信我,也大可以現在就去對他下手永絕後患,可是——」展歡顏看着他,語氣平靜的繼續說道:「他死,你也別想活!」

「呵——」北宮馳聽着她這不留餘地的警告,突然控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展歡顏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北宮馳自己兀自笑了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是笑的什麼,幾乎是笑道淚花四濺,最後突然打住的時候,眼中就迸射出強烈的憤恨情緒。

他手裏握著展歡顏的手腕大力往跟前一拽,近距離的逼視她的眼睛,咬牙切齒道:「多少次了,本王都一直對你遷就忍讓,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難道——你真就這麼恨我?」

恨他?她恨他嗎?

前世帶了滿腔怨恨的死於他手,重新活過來的時候她是真的存了滿腔的怨恨,恨不能將他們那些人拆骨扒皮也不為過。

可是經歷了這最近一年多的沉澱和洗禮——

現在,她已經全然不想再浪費任何一點的感情去恨這個虛偽至極又和她毫不相干的男人了。

只是她也依然不會放過他。

不為別的,因為他現在所要謀奪的是她夫君的江山帝位,乃至於性命。

如果現在再問展歡顏的話,她會很肯定的知道,當初如果北宮馳和江氏那些人避開了她,而沒有再打着主意想要利用她,她根本就不會主動摻合到他們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裏面去。

可是現在——

他們一步步逼她至此,讓她不得不爭,不得不鬥。

最後——

卻還要擺出這樣一副嘴臉來指責她的不擇手段和殘忍?

「我沒工夫恨你,可是我也早就說過,你我之間的立場天定,這件事誰也怨不得!」展歡顏道,長出一口氣,往旁邊別開了視線,「總之今天我言盡於此,要怎麼做,你隨意就好!」

殺了北宮烈?不過玉石俱焚罷了,他還是得不到她!

這一生,除了對皇位,他也就是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才存了這樣執著的一份心思。

可偏偏她卻屢次將他的這份用心棄若敝履,踐踏丟棄。

憤怒,不甘,北宮馳的額上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眼前女人的面孔,似是恨不能將她直接生吞入腹。

她軟硬不吃,逼急了就是玉石俱焚,這個女人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棘手,完全的無從應對。

北宮馳在思量徘徊,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思緒胡亂的飄蕩了良久,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又想起了什麼,正色看向展歡顏道:「你說我中了蠱?你哪兒來的蠱?」

「你覺得呢?」展歡顏反問,卻是賣了個關子。

北宮馳震了震,突然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出來,「是裴雲默?」

北宮馳接觸的人裏面,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能制蠱毒,大概也就是非裴雲默莫屬了。

而他既然能制出這樣的蠱來,難道就真是會對北宮烈身上的毒全然無法嗎?

北宮馳猛地倒抽一口氣,心裏突然閃過一種極為不妙的感覺。

他一把甩開展歡顏的手後退一步,轉身一撩袍角閃身奔進了院子裏,而同時,外面孫遜卻是神色慌張的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王爺,您怎麼了?」察覺北宮馳的神色不對,孫遜憂慮問道。

「北宮烈呢?」北宮馳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之大讓孫遜就皺了眉頭。

「王爺——」孫遜的面色也並不輕鬆,卻先是越過他去看了眼遠處正站在大殿門口的展歡顏。

北宮馳下意識的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孫旭這才滿是愧疚和憂慮的說道:「皇上不見了!」

「什——什麼?」北宮馳一驚,有那麼一瞬間竟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站在遠處的展歡顏驚聞此言,也是心口劇烈一縮,怔忪了片刻,隨後懸了整整幾天的心情才如釋重負的終於放鬆了下來。

北宮馳反應過來,眼中有怒火噴薄欲出,一把抓住孫遜的手臂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人呢?」

「之前姚閣老等人過去芙蓉館求見皇上,可是卻被陸行擋了回來,只放了姚閣老一人進內,屬下覺得怪異,就藉以王爺的名義要求過去探望,可陸行就是死活不答應。」孫遜說道。

北宮烈對姚閣老還是十分敬重和信任的,他連姚閣老帶了人去都不肯見,的確是叫人不得不懷疑。

孫遜說着,臉色就越發的陰沉起來,道:「屬下和陸行那邊起了衝突,後來帶人強闖進去,卻發現那殿中空空如也,皇上根本就沒在那裏。」

「都搜過了?」北宮馳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神色之間也是一片混沌。

怎麼可能?就算芙蓉館是由陸行親自把守,但是他的準備也很充分,整個皇宮,所有的宮門都在他掌控之下。

北宮烈那麼個大活人,他難道還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是陸行怕自己和單太後會對他不利,所以將他偷偷送去了別處安置?還是——

北宮馳的思緒混亂,兀自思量了好一會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猛地回頭朝殿中的展歡顏看去。

展歡顏和他的目光相撞,面色卻的平靜如常,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你知道?」北宮馳咬牙切齒的問道,卻是一種異常篤定的語氣,「你和他裏應外合,混淆視聽來迷惑我?就為了助他逃出生天?」

他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啐了毒,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但是說着也完全沒等展歡顏的回應就又兀自搖頭否定道:「不可能!」

如果是北宮烈和展歡顏一起設計好的,那麼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事情敗露,留在宮裏的展歡顏會是什麼下場。

他是想方設法的想要征服她,想要看着她服軟,但是——

一個女人罷了,還能抵得過他的野心抱負?

北宮烈一走,到時候惱羞成怒,展歡顏就絕對是死路一條。

就算北宮烈為成大事不拘小節,但是展歡顏這個女人——

她可不是個隨便吃虧的個性,她一定是不肯的。

北宮馳心裏千頭萬緒,無數個念頭自腦海中晃過一遍之後,他突然就笑了,那笑容之間滿滿的都是諷刺和得意。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裝的吧?」北宮馳道,反而不急了。

他款步回到展歡顏的面前,以一種悲憫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她,「讓本王來想一想,他去了哪裏?這個節骨眼上,他會放棄整個皇宮不要,一定是趕着去做一件足以一舉擊潰本王的大事了,他是去了黎王的封地了對吧?留下你來掩人耳目,吸引本王和母后的注意力,他卻從背後運作,兵行險招去斷本王的後路。這果然是符合他北宮烈的作風,無所不用其極,他當真是好耐力好決心呢!」

展歡顏不否認,北宮馳的這些分析都很在理,在她看來,也無非就是這樣。

北宮馳自認為控制住了皇宮和京城,勢必得得意忘形,這個時候,他卻兵行險招去了後方斷對方的後路。

「虧得你還在這裏不遺餘力的替他保全孩子、性命和皇位,現在怎麼樣?被人拋棄利用的滋味如何?」北宮馳問道,這個時候卻是一時忘了關係北宮烈那邊的情況,反而十分快慰的等著看展歡顏的狼狽。

對面女子面容一如往常般平靜,漠然的看他一眼就徑自轉身往裏走,同時冷冷說道:「總歸是我甘願,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前來置喙。」

北宮烈會真的將她棄之不顧嗎?他不會的!

如果讓是蓄謀已久,當時就不會如同要交代後事一樣的替她做了那麼多的打算。

其實這個時候的展歡顏心裏並不平靜,只是唯恐他會孤注一擲,再做出什麼她承受不起的事情。

北宮馳看着她這般泰然處之的表情,卻是一時愣在了那裏,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等著這個女人的狼狽和恐慌,哪怕是憤怒也好,可是從頭到尾她卻是那般平靜,彷彿是甘之如飴的接受了北宮烈對她的所有隱瞞和利用。

她是瘋了?傻了?還是被那男人蠱惑的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說什麼她都不信,卻偏偏那般固執的去為了北宮烈涉險?尤其都已經到了如今這般境地,也都還不肯醒悟?

北宮馳有些自嘲的想笑,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胸口被一口鬱氣壓着,傷口那裏又似乎開始隱隱的疼!

想到展歡顏之前說給他下蠱的事,他心中突然燃起焚天的恨意。

這個女人——

當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么?

北宮馳按著胸口,臉色陰鬱的半天沒動。

孫遜從外面走進來,試着道:「王爺,現在要怎麼辦?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早做準備。」

如果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都在北宮烈的計劃之內,那麼就刻不容緩,一定要採取措施應對。

「把她帶走,關到萬壽宮的正殿裏,派幾個妥實的人十二個時辰給我盯着,不準有任何的差池。」北宮馳道。

他本來是想讓展歡顏這個名字在世間消失的,但是現在——

明顯不成了,留着這個女人或許後面還能用得的上。

而他的心思也是十分的細密,既然北宮烈是有所圖謀,他自然也就不放心把展歡顏放在他的重華宮安置,單太后那裏反而安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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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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