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 暗夜天堂(璃笙番外)

番二 暗夜天堂(璃笙番外)

曾經跌跌撞撞的想要尋找天堂,直到很久以後發現,天堂,不過是凡人的想像。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天堂,有的,只有無盡的深淵地獄。

――題記。

人界地下組織工會裏,有一種極其殘忍的存在,然而因其格外受歡迎,不僅沒有被拆除,反而成了很多人心照不宣的娛樂。

角斗場。

十三有記憶以來,就在一個角斗場里活着。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十三是他的編號,場里所有人都這麼叫他。十三所在的角斗場,不僅是猛獸靈獸之類的角斗,還有人和獸,以及人和人之間的戰鬥。

有記憶的時候,是三歲。

十三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人這個物種。只是在別人別人喊他十三的時候會發覺,原來那是叫他的。

三歲時留在一般孩子的記憶,可能大多都是空白,而對於十三來說,三歲時的記憶,從有記憶開始,就註定是噩夢。

人都是無聊和自私的,當看到別人痛苦時,內心潛在的陰暗面,就像瘋狂生長的藤蔓,又像是猛獸,一發不可收拾。

三歲的十三,天生的不喜歡說話,當時場里有很多孩子都以為,十三不會說話。

不是不會,只是不想。天生的冷漠讓十三在角斗場里被孩子們孤立,角斗場這種地方,就算是孩子,都很自私。本來角斗場里一些負責人就壓榨他們的各種東西,而因為被孤立,就被所有孩子欺負,十三甚至嘗試過幾天沒進食卻一直在勞作。

很累,十三不懂得表達這種累,只是在別的孩子搶奪他為數不多的東西時,身側的冷氣越發厚重。

場里孩子六歲時,要開始進入角斗。

原本只獸與獸,人與獸之間,或者人與人之間的角斗,演變到後來,居然讓他們這些本應該享受父母疼愛的孩子上。

只因為,那些觀看角斗的人,瘋狂的喜歡著這種鮮血帶來的刺激。孩子們的鮮血,染紅了黑暗的角斗場。

不只一次看到比自己六歲大的孩子顫抖著上場,然後被那些猛獸撕裂,鮮血四濺,觀看的人們發出陣陣歡呼。

最殘忍的一次,角斗場的負責人讓兩個十歲的孩子上場,那兩個平時最為要好的孩子,居然會為了生存不給對方留一點後路。

因為,角斗場的規則,凡是上場的,只能活一方。

這種角斗,是你死我亡最直接的表現。

真的,真的……不想待下去啊。

可是怎麼辦呢,他的活動範圍,除了他必須打掃的那幾個地方就是幾個十個孩子擠在一起的那間房間。其他的地方,他根本不能去。

能看到角斗的情況,也是因為,角斗場是他打掃的地方之一。

要逃出去的意念,一天天增加。

四歲時,場主從外面帶來一個五歲的男孩子,那男孩和他們不一樣,看起來就像是貴族孩子,臉上掛着純真的笑容,可竟是到了這個地方。

那男孩和十三分到了一個床,此前因為十三過於冷漠,其他孩子都不願意和他一起。

晚上的時候,那孩子清淺又稚嫩的聲音傳到十三耳朵里,「我叫言瞳,五歲,你呢。」

十三怔了很久,鬼使神差的,才淡著聲音開口,「十三,四歲。」

「那我比你大,以後要喊哥哥哦。」

言瞳笑意盈盈的看着十三,十三沒理。

這個人,居然笑的那麼稚嫩那麼純真,肯定,還不知道這裏的黑暗吧。等知道了,大概就會和那些孩子一樣,笑容會虛偽,眼淚也會虛偽,什麼東西,都會變得虛偽。明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波濤洶湧。這就是他們的悲哀。所有角斗場里,除了統治者包括大人和孩子所有生物的悲哀。

虛偽的眼淚會傷害別人,虛偽的笑容會傷害自己。

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笑。

然而這次十三卻想錯了,言瞳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過,一如初見那般美好。

言瞳似乎很喜歡十三,是了,十三看起來不像角斗場里的存在,明明才是個孩子,卻生的比他看到過的所有女孩子要好看。那麼多個不經意相處,言瞳是真的把十三當作弟弟來看的。

只是十三不笑,沒表情,那麼小的孩子,像是經歷了所有滄桑一般。

十三知道言瞳待自己好,會幫自己分擔活,會在別人欺負自己時站出來護著,會分他那一半食物給自己,自己卻偏偏不敢也不願接受他那份好意。

這個地方,隨時會死。若是動了感情,死了之後,活着的人怎麼辦?

確實是這樣想的,直到那天,言瞳斂著笑對他說:「十三子,我們逃吧。」

那天言瞳說了很多,夜深人靜之時,只有言瞳清淺的聲音和流水一樣緩緩流進耳朵。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言瞳的身世。

「十三子,我不知道你是否對爹娘有記憶,也不知道你是否對他們有念想。我知道我沒有,沒有哪個爹娘,會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這種地方來吧,只因一個陌生人說了句孩子是災星,就要接受命運一樣的詛咒。家裏人都很怕我,爹娘也是,膽戰心驚的過了五年,他們還是將我送來這裏。沒人願意和我玩,沒人願意管管我。」

言瞳是笑着的,「冬天的時候,我迷茫的甚至不知道雪是什麼顏色。」

「府上唯一一個管過我的管家死了的第二天,爹爹和娘親和我說了很多話,我很開心啊,再然後第二天,我就來了這裏。」

「我不怪他們,只當是沒有他們而已。我想活下去,逃離這裏。」

「十三子,你說,這個世界,有沒有天堂,那裏面,是不是沒有悲傷沒有憂慮沒有所有不好的東西?」

「我曾跌跌撞撞的尋找過,可惜了,我從來沒找到過。也許這個世界上,天堂不過是凡人的想像。可是啊,我還是那麼希望,希望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和我一樣有家不能回、無家可歸的孩子。」

比無家可歸更讓人揪心的是有家不能回。

那時候十三還小,也許不太懂,可朦朦朧朧的還是懂一些,言瞳說了很多話,遠遠不止這些,明明是笑着,卻讓周圍空氣都憂傷的凝結了起來。

十三也是,他第一次的,輕擁住了言瞳,喊了聲「阿瞳」。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現實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打擊,第二天清晨,場里的負責人擾醒他們睡眠,扔下一句「今天上午十七上場」。

十三當時怔住,恍然才發覺,言瞳已經六歲。

六歲,是要上場的。

言瞳不是第十七個孩子,只是他來的那天,編號十七的孩子正好死了,於是十七就成了言瞳的編號。

那人說,上午十七上場。

可是,怎麼可以,讓言瞳上場呢,這裏上場的孩子,有哪一個是活着回來的?

看着十三冰冷的手緊緊抓着自己,言瞳看向十三眸子,那雙眸子很清澈,不像別的孩子看上去被這裏污染了一樣,雖還是冷的可以,但言瞳看出來了。

這個孩子,是在擔心他啊。

「十三子不要怕哦,我不會有事的呢。」

十三就看着他,不說話。

言瞳抽出手,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琉璃玉,掛到十三脖子上,「吶,十三子,它在的話,就證明我還活着哦。」

那塊琉璃玉很剔透,因着言瞳一直保護的好,沒被場里人發現。

只要琉璃玉還在,就活着嗎?

明明知道不太可能,五歲的十三,很偏執的相信了這個謊言。

上場之前,十三跟在言瞳後面,然後看着言瞳走向場中心,言瞳本就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上場立刻引來了全場的歡呼。

十三在場后露出一雙眼睛清楚的看到那些人眼裏的炙熱。

這麼美好的人,鮮血流盡,才是最美的。

讓人作嘔。

十三斂了斂眼,視線轉向緊盯着關押猛獸的方向,那裏,一道門緩緩放下,一隻已經從猛獸進化到靈獸的動物踏着震動全場的步子走了出來。

星虎,體型巨大,綠眼黃面,面目猙獰。

十三當時就瞪大了眼睛,這隻星虎,絕對是角斗場里排前五的存在。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這樣言瞳還有生存的機會嗎!

他,還那麼小啊。怎麼可能敵得過這種東西!

十三幾乎控制不住的要衝出來,可是不行,角斗場的設計,只能讓他看到卻做不到衝出來。

阿瞳,天堂還沒找到,你不可以離開。

要一起……逃離這個地方啊!

這場角斗,一直持續到下午。

十三緊緊握著琉璃玉,一直站到下午,就那麼看着言瞳。

後來很多年裏,十三聽很多人說璃笙、孤千俱,姽嫿天賦好,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天賦最好的那兩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言瞳,成了角斗場里第一個勝了的孩子。只是在看到他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模樣,十三不知怎麼,眼睛很濕潤。

十三忘記了笑,忘記了哭,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想起了,哭的感覺。

「十三子,你看,我沒事吧。」言瞳說着,就暈了過去。

這一場獸斗給角斗場裏帶來了巨大的收益,在這之前,沒有人壓言瞳贏,言瞳贏了之後,角斗場的負責人明顯對言瞳照顧了起來,連帶着十三生活也好了些。

可這不是他們想要的,若是用這種方式換來,還不如不要。

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言瞳才醒了過來。言瞳醒來的時候,也是夜深人靜,他看着坐在床邊趴着睡着的十三,動了動手,將他拖到了床上。

十三子,一起逃出去吧。

逃出去吧。

逃出去……

這種日子,這種生活,再也不想過了。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多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悲傷沒有黑暗。可是現在連我自己,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我該怎麼希望?

十三第二天醒的時候,才發覺自己佔了言瞳床,而本該在床上的人兒卻不見了。十三視線掃過房間,正好看到言瞳推門進來。十三看着他,眼裏的意思很明顯。

傷還沒好,不能出去。

言瞳笑,「趁著大家都在睡覺出去轉了圈,果然很難逃出去啊。但是呢,十三子,我一定會帶你逃出去的。」

而這之後,傷才稍微有一點好轉的言瞳,又被拉了上去。

第一個從場上活下來的孩子,這個噱頭,多有利益。

「阿瞳……」

第二次有人壓言瞳贏,可也只是一兩個,還沒多少人相信,言瞳會贏。

言瞳再一次活了下來,琉璃玉幾乎要被十三捏碎。

這一次,言瞳足足躺了十天才醒了過來。

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逃出去吧」。

十三點頭。

言瞳笑着伸手摸摸十三的頭,然後目光深刻,似是在想着什麼。

於是,開始了真正意義上逃出去的計劃。

角斗場邊緣每隔五米就有一個人守着,牆壁高大沒有縫隙,是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只有,想辦法了。

清晨角斗場,比往日開場早了不少,言瞳要上場的消息昨日便放了出去,今日場內觀看席人滿為患。

人性,多淡泊,這時候他們心裏想的,是那個孩子快點去死吧。

已經,贏了很多次。

人類,哪有那麼厲害,奇迹,哪會發生那麼多次,幸運,怎麼可能一直在他身上。

只有死了,只有鮮血,才能滿足他們的眼球。

呵呵……

鮮血,也許不止是在場上。

門放下,一隻雙頭獅咆哮著沖了出來。

真狠吶,花了十個人剛剛捕獲的雙頭獅,血性未失,餓了很久,就這麼把它放了出來。

這是,真的要把言瞳往死里逼。

十三視線緊緊盯着中間那個臨危不懼的孩子,孩子目光堅定,沒有太多的膽怯。

他想要活下去,膽怯這種東西,只能成為絆腳石。

十三明白,言瞳也明白。緊緊握著琉璃玉,另一隻手指甲深深嵌進了肉里。

阿瞳,阿瞳,阿瞳。

一定,一定要成功,你說過,要帶我出去的。

不能食言,絕不。

雙頭獅兇狠起來,十個人才能制服,言瞳只有步步後退的份。因着身手靈活,雖沒辦法對付,但也沒受什麼實質性傷害。

然而對於這樣子的角斗,無論是觀眾還是負責人,都不滿意。

「攻擊啊!」

「上!不要再躲了!」

如此這般的聲音,響徹了角斗場。

十三呼吸加重了點,他知道,要來了。

言瞳漸漸躲到邊緣,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激怒了雙頭獅,隨後立刻躲了過去。

「轟。」

觀眾席和場上之間的阻隔立刻被雙頭獅撞開,雙頭獅衝上了觀眾席,混亂開始。

那間隔其實沒那麼脆弱,但他們忽略了言瞳。在這之前,言瞳的每一次躲閃都迫使猛獸靈獸撞上的地方,都是同一個地方,次數多了,自然不可能那麼堅固,加上被激怒的雙頭獅,就有了這副混亂的模樣。觀眾驚呼,混亂,逃命。

你看,這世界就是這樣,明明那麼軟弱,卻偏偏喜歡看別人悲慘的模樣,彷彿這樣就能暫時忘記他們其實也是弱者的事實。

真諷刺。

「十三子!」

十三扔掉手裏專制的鐵絲,門開,跑到場上言瞳立刻拉着十三的手就觀眾席跑。

言瞳有沒有回頭十三不知道,十三回頭看了眼,千姿百態。

那些人眼裏的驚恐和怒火,全都映在眼裏。

逃出去了,真的,逃出去了。

可是,他們似乎都忘了,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東西。

角斗場里的人,並沒有放過他們。害他們損失了那麼多利益的罪魁禍首,場主下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批批追殺,讓兩個孩子幾乎走投無路。

原來,這世界,真的不是你想就會實現。

十三和言瞳都傷痕纍纍的逃到一個小山村,累倒在一戶破落的人家前。

迷濛中,十三看到一個女孩子推開籬笆門走了出來,然後蹲下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們。

女孩子約莫七八歲,臉上掛着笑,看到他們時很疑惑。

「你們,沒事吧?」

「喂……你們。」

好累……已經,快睜不開眼睛了。

「爺爺,外面有人。」

老人走出小院,推開籬笆門,和女孩一起將他們扶了進去。

十三和言瞳全身上下都很臟,包括臉,看不出來本來的模樣。老人心地善良,直直哀嘆,去燒水準備替他們洗洗。

女孩子在一旁看着他們,表情很揪心。

被同情了呢,睜開一條縫,十三看到那女孩子時這麼想到。

如果人還有同情心,是不是證明,這世界還有救?

「這是哪兒?」言瞳坐了起來,看向那女孩。

「我家啊,哎,你別動,爺爺去燒水啦,燒好了你們就能洗澡。我叫姽嫿,你們叫什麼?」

言瞳還沒開口,那邊老人的聲音便穿了過來,「嫿兒,過來搭把手。」

「哎,好的爺爺。」

女孩子回來時,兩個孩子消失了。

自然是消失了,那麼短的時間,他們竟是被抓了回去。

被抓回去后,本就一身傷的十三和言瞳,遭到了一整夜的毒打。

一整夜,十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着。

忘了醒來時是什麼時候,只看到言瞳嘴邊一個凄涼的笑,他說:「對不起十三子,沒保護好你。」

十三當時鼻子很酸,可沒說一句話,沒有一個表情。言瞳揉揉他腦袋,緊緊的抱着他,「十三子,我們會活下去,會活下去,會的……」

會嗎……為什麼這世界上,有些人生活那麼容易,有些人生活那麼困難。

生存,真的只是一個詞語嗎?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如果真有天堂,真有神明,為何看不到人間的悲哀?

「喂,醒了嗎!十三,醒了的話就給我準備準備,上場!」

十三和言瞳都一呆。

是懲罰吧,他不過五歲,一身傷,如何上場?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準備!」那通知的人轉身欲走,言瞳跳起來攔住了他,「十三才五歲!」

「那又怎麼樣?」

「你……讓我來,我來替他!」言瞳眼裏堅定,看的那人一頓。

「阿瞳!」

那人又是一怔,「你小子會說話啊,那麼,就如你們所願好了。」

「不要!」十三跑了上去。

「十三子!」

十三睜著大大的眼睛狠狠的看着言瞳,言瞳也是一臉嚴肅,突然,言瞳一笑,抱住十三。

「放心,沒事的。我會沒事的。」

答應的,要好好保護你啊。

十三……子……

言瞳這次也活下來了,可是,身上真的沒有一塊好的地方。

大半個月過去,言瞳還是沒醒。

十三,被命令第一次上場。

所以有些時候,不是有人替代,就可以避免。

言瞳醒的時候,沒看到十三,幾乎立刻紅了眼,跑到角斗場上看的時候,是正好十三和那隻靈象雙雙倒地的模樣。

同歸……於盡嗎……

言瞳看着有人上去拖着十三的身體,鮮血在地上劃出艷麗的痕迹,刺痛了他的眼睛。在路過他的時候,言瞳突然發狠,奪過了十三的身體。

這種地方,就算是死,也不會安息吧。

這麼髒的地方,不能讓十三子在這裏。

懷裏人兒的手指微動了一下,言瞳沒注意。

而後,在所在人以為十三死了之時,十三卻醒了過來。

這是第二個,活着的孩子。

之後,言瞳和十三,不停的被放到場上,掙扎在死亡的邊緣,稍不留神就會死去。

天堂,太遠。

夜裏,十三和言瞳睡在一個被子裏。「冬天,來了呢。聽他們說,外面下雪了,十三子,你覺得,雪是什麼顏色?」

十三沒說話。

「雪,是什麼顏色……我好像,又忘記了雪的顏色,怎麼辦?十三子?」

「黑色的……我看到了,一片黑色……」

「沒有顏色。」十三忽然說。因為這裏,看不到雪。

「哎,是嗎……」

翌日,場內負責人早早的叫醒了他們。

「十三,十七,準備準備,你們下午上場。」

十三和言瞳對視一眼,言瞳問,「下午有兩場嗎?」

「不,你們是同一場。」

同一場啊……

措手不及的打擊,讓他們頓了很久。

言瞳斂去笑,「人斗可以選武器,我會選刀,你就選劍吧。還有,我不比你想死,我也想活。下午見,十三。」說完,言瞳看也不看十三,轉身離開。

十三在原地待了很久,獃獃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沒表情。

這是言瞳第一次喊他十三。

人性啊,真的就淡泊到這個程度嗎?阿瞳,明明說好的,要一起離開。

你不在乎了嗎?

也罷。

下午進場后,十三看到言瞳什麼東西也沒拿。

場中心,十三就那麼看着言瞳,言瞳也看着十三,「刀銹了,不順手。」

蒼白的解釋。

提着劍,十三不知道怎麼動手。言瞳卻很果斷的出手,一拳一腳,都沒有要留情的意思。

角斗場的規則是,只能活一個。

還有一個,就是全都死。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外表那麼冷漠,內心對認定的人格外柔軟,可是,這也是你的死穴,你的弱點,你知道嗎?十三子。」

「這裏面想要生存下去,不允許有弱點。十三子,是我贏了。」

不!

同生共死的人,不可能性格改變的那麼快,肯冒着生命危險替他上場的孩子,怎麼可能為了生存置他於死地。

他怎麼,也不肯相信啊!

「你看,你很弱。」言瞳踢翻十三,十三倒在地上,沒有起來的想法。

只能活一個的話,阿瞳,如果你想活,我就去死好了。

也該輪到,我保護你一次了。

「起來!你給我起來!」言瞳稚嫩卻憤怒的聲音響在耳邊,十三慢慢站了起來。

然後他舉著劍,指著言瞳。

「為什麼?」

還是我看到的,以前的現在的,都是假的。

也虛偽嗎?

這讓人想要毀掉的世界。

「沒有為什麼。」言瞳說着向前走,走到劍尖前,那把劍指著言瞳心臟,言瞳卻笑了,「你能殺了我,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會,我很想活下來。真的,沒有人願意死。」

「可我,更想讓你活下去。十三子。」

鮮紅,頓時染紅了十三的眼球。

言瞳緊緊握著劍身,血從指縫流了下來,滴到地上,然後,鋪天蓋地的血涌了出來。

十三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言瞳已經握著劍狠狠地朝自己心口刺了進去。

忘記了反應,十三獃獃的看着言瞳倒在地上,機械的蹲下抱着言瞳。

言瞳在笑。

「不能好好保護你是我沒本事,十三子,好好活下去。」

「十三子,知道我為什麼不喊你十三嗎?因為啊,每次喊起來就和喊失散一樣,一點也不好。十三子,我很喜歡你呢,你活着的話,一定比我活着好吧。所以啊,不要自責也不要悲傷。」

「你計劃好的。」十三坐到地上,抱着言瞳身體的手緊了緊。

「啊,被你看出來了。還以為我演的挺好的呢。不行啊,十三子,太聰明的話,會死的很快呢。想要活下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能再有弱點了。要變得強大。等你強大的足以和這個角斗場對抗,就真的能從這個角斗場離開了吧。」

「十三子……我要,先離開了……我好像看到,雪的顏色,是透明的呢。好像還看到,我想看到的……世……界……」

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唯一的願望,別了,十三子。

傻子,這世界,哪有天堂?有的,不過是無盡的深淵地獄。

十三緊緊抱着言瞳屍體,許久之後,久到角斗場里只剩他們兩個。

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空無一人的角斗場里,傳出十三撕心裂肺的吼叫。

「阿瞳!」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明明說好的,要一起離開!

阿瞳!

琉璃玉成了十三唯一的慰籍。

阿瞳說琉璃玉沒碎,他就沒死,是真的吧。

角斗場里的人越發兇狠殘忍,在增加了一頭猛獸之後十三活了下來,又增加了一頭。

三隻猛獸,其中一隻還是靈獸,十三站在角斗場中心,周圍的一切都彷彿消失了一般。

脖子上掛着的琉璃玉被一隻靈獸頂的呈拋物線飛了出去,十三眼神終是變得慌亂,追了上去。

三隻猛獸在背後啃他的背,咬他的肉,鮮血模糊了十三小小的身體,而十三如同忘了疼痛一樣的只追着那塊琉璃玉。

「啪嗒。」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親眼看着那塊琉璃玉碎在眼前,十三那時候才覺得,阿瞳,回不來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美的驚心動魄的孩子,突然爆發了,爆發的力量,居然讓所有人感到了害怕。

人就是這樣,面對弱者時,醜陋的一面會顯示出來,而面對強者,醜陋的一面會爆發。

三隻猛獸死的很慘,十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在最後一刻,執拗的撿起琉璃玉的碎片,然後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角斗場里的場景,而是一個很好看的男子,那男子見他醒了,笑,「小娃娃醒了啊,不用擔心,我帶你出來了。我叫輕海,你呢。」

十三怔怔的看着他,散發的氣質儘是冷漠。「沒有名字。」

「沒有嗎?那取一個好了,嗯,在琉璃中重生,就叫璃笙吧,璃笙,怎麼樣?」

十三斂了斂眼,沒說話。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像忘記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東西。

重要到,他可以為之去死。

可是,那東西是什麼?

為什麼,會一點不記得?

輕海嘆了口氣替他撫好被子,然後走了出去。

這麼小的孩子,恨的那麼深,他不願看到。

等有了那個實力,就可以記起來。

璃笙,你要,加油了。

輕海走後,十三從懷裏掏出碎裂的琉璃玉怔了很久,居然,想不起來這個東西存在的理由。

而後,十三和男子去了一個叫雲繆的地方。入室時兩個師叔有意見,十三便和一個穿紅衣的師兄打了一場。

那師兄很強,卻被十三這種不要命和奇怪的打法弄得無語,笑着讓他贏了。

的確是讓的,他很清楚。

一年後,已經是璃笙的十三去了天運算元那,因為師父師叔都要出去。

在天運算元那,一呆就呆了很久,久到天運算元喋喋不休的說師父又收了個徒弟。

也是這時候,他突破了,然後他就想了起來,所有的一切。

阿瞳……

想要重新拼湊琉璃玉,卻無能無力。

十三去了趟人界,毀了那家角斗場。可是他知道,不管他做什麼,那人也回不來。回去的時候路過雲繆,他看到那個新人。

似乎就是天運算元說的師父新收的徒弟,看長相似乎在哪見過。

是了,唯一給過他和阿瞳溫暖的人。

於是他殺了那個叫泉冰兒的人。

他越發沉默,越發冷漠。

雪是透明的。

不想叫十三。

我一直在尋找天堂。

這個世界上,沒有悲傷沒有一切不好的東西,該多好?

十三子,要好好活下去……

笨蛋,笨蛋阿瞳。

怎麼就,讓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呢。果然,人不能有感情,否則死了之後,活着的人會更痛苦。

言瞳,你可知道,無法再聽你言語,是我最深沉的痛。

------題外話------

虛偽的眼淚會傷害別人,虛偽的笑容會傷害自己――出自《叛逆的魯魯修》女主C。C。所說。

啊啊啊,這篇番外本來準備寫四千字的,結果寫了幾天寫多了。深深的說明一下,阿瞳對笙弟弟只是弟弟之情,不要想歪了了哈(為毛我自己想歪了→_→)而且阿瞳是男孩子,應該……看的出來吧。

寫番外的時候正好在看魯魯修,各種虐……不想多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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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神女之狂逆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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