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四)

逃生(四)

(一)

月如彎刀。

風如刀聲。江濤追風。

江畔碼頭,已經毫無半點生機。江鎮魚販們仍在焦急等待,他們還在等着裝貨啟程,明日一大早定要抵達所來之地,趕着早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之前把江鮮送到各個飯店,鮮貨最講究的就是鮮活,死了就不值錢了。

他們卻不知道送鮮貨的人都已經死了,哪還來的鮮貨。

子時的更點剛過,江畔熱鬧起來,漁船歸航,漁夫收鮮。江邊小鎮的江鮮販子們已經開始趕着騾車馬車來到江灣碼頭,談斤論價,卸貨裝貨。燥亂吵嚷,一個個火把油燈把江灣照的透亮。這個時候是江灣最繁忙的時候,和以往一樣,繁忙的平淡。

可惜大公子沒看到這景象,如果他能看到,他肯定會睜大了漆黑的大眼,笑得嘴巴都合攏不起,今天的這個時候真是太不平淡,和往常相比太不一般!

死人復活,死碼頭生機活現,誰見到這種事情都會嚇個半死的,所以大公子肯定會吃驚地張大嘴巴笑。

可惜他沒見到江灣碼頭。

(二)

更可惜的是,他已經癱軟如泥,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那柄斷了弦的琴背在他的肩上,琴弦垂在木樓板上,樓板上一枚猩紅的楓葉正孤零零地躺在那裏。燈光下,楓葉筋脈畢現。葉邊已經有些缺水萎卷。

李楊彎腰慢慢地拈起那枚楓葉,放在鼻子邊聞了聞后慢慢地道:「先把衣服都扒光了,拿牛筋索來。」,青銅使正在院內馬車上等待,捆人這種大事情他可不敢偷懶讓酒保代勞。

牛筋索已經拿來放在桌子上。

酒保的手已經在解大公子背琴的布帶,要脫那身破爛衣服不須太費事,把系琴的帶子揭開也就等於脫了衣服,衣服已經比布帶還爛。

桐木古琴解下來時,衣帶卻解不開了,酒保的手被一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渾身立刻酸軟無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彈出的手指太快,快到李楊都沒看出來,他正在吃驚為什麼酒保話都不說就癱倒時,更令他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大公子笑嘻嘻地伏在桌面道:「衣服就別脫了吧李老闆,不敢勞煩。真的要脫,江大俠的就由您代勞。」

李楊的臉都變綠了,頭上直冒冷氣。他轉臉去看江小海,江小海正坐在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那柄黑鐵條魚叉已經冰冷地刺穿另一名小二的喉嚨,鮮血一滴一滴地滲出,而身子卻被魚叉直挺挺地支住。

大公子搖頭嘆道:「看來江大俠也不喜歡別人伺候,李老闆您這衣服也別給他脫了,太危險。」

李楊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這一切,太突然。迷藥他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藥性也已經他親自確認是發作無疑,而面前的這兩個少年瞬間奇迹般的清醒,就像根本沒有癱軟過。

李楊的身體開始搖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想到要閉嘴時,下巴已經被大公子的兩隻手輕輕托住,捏得他發不出聲音,嘴內那顆留給自己備用不時之需的藥丸也被大公子輕輕拍落地下。地上冒出一絲淡淡的青煙,藥丸不見了;李楊嚇癱在地,他連求死的機會都沒有。

大公子輕輕拍了拍李楊的肩膀笑道:「何必呢李老闆,好死不如賴活着。」

李楊鐵青著馬猴般的瘦臉道:「你以為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與其慘死,不如早死。」

大公子搖頭笑道:「機會是靠自己爭取的,生命對於每人,只有一次,再托生也不一定就做人。何不珍惜做人的機會呢。」

李楊道:「你想要什麼?」

大公子笑道:「當然是想要你把我送到你想送的地方。」

李楊微微一愣,道:「你真是個小狐狸,我認栽。但是有一點我很不明白?」

大公子嘻嘻笑道:「何必太明白,太明白就沒了樂趣。」,他說罷拈過李楊手中的楓葉,看了看那猩紅的葉片,又仔細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李楊道:「我不明白,本門秘葯無人可解,用在你們身上為什麼毫無作用。」

大公子笑道:「沒有不可解的葯,也沒有不可解的迷;只是怪你自己太大意了李老闆。」

重新背上那把桐木古琴,大公子又道:「你既然知道我已經多日水米未進,就更應該調查出我家那隻母老虎是用毒用藥的行家。」

李楊愕然道:「花寡婦真成了你——」

大公子微笑道:「本來就是真的。別的可以有假,母老虎可不能亂養。」

李楊搖頭道:「罷了,罷了,言多必失,都怪我李某人無意間多說了一句話,讓你起了疑心。」

大公子嘻嘻笑道:「李老闆你太瘦了,沒有一個開飯店的老闆像你這麼瘦還能神態如此謙卑的。太謙卑,不是好事。太精瘦的人也做不了飯店老闆。」

李楊嘆了口氣,轉臉看了看江小海。江小海目光冰冷,神態冰冷,手中的黑鐵條魚叉更是冰冷剛硬。

「李某人本是在防備你這長江一害,沒想到竟然栽到他的手上!」,李楊又把那張馬猴般的瘦臉轉向了大公子。

大公子正在笑,笑嘻嘻的表情還沒等李楊把話說完,竟然把眼睛眯了起來。

這次輪到李楊笑了,謙卑中帶着陰氣的狠笑。邊笑邊拍手。他拍手時,大公子的身子已經開始往桌子上歪。

還好江小海的那柄冰冷冷的魚叉柄適時支起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李楊拿過熟牛筋索,湊在大公子耳邊陰陰地笑道:「都對你說了那是本門獨門秘葯,你還要再聞一次,這可不能怪李某人了趙大公子。」

「慢著。」江小海仍然是表情帶冰,言語冰冷。

李楊捆繩索的手遲疑不動。

我要他腰間的短笛,背上的古琴。

李楊陰沉謙卑的臉更加謙卑恭謹:「好說,好說江大俠。只要您護送我安全到達金陵城,他身上的東西您隨便拿。」

「價錢要翻一倍,十萬兩。滙豐山莊的通兌銀票。」

李楊樂了,提錢好辦事,就怕他不愛錢。但他卻故意麵露難色道:「江大俠您多體諒,五萬兩黃金,談好的價錢,人都已經在這了,您又要再加十萬兩,這個,小人的確很為難。」

「十萬兩黃金,就這樣定了,先兌現,再送人。」江小海說完便閉緊他那冷冰冰的嘴,那柄冰冷的魚叉仍然在支著趙大公子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三)

「他是長江一害?」青銅面具后,如鶯歌燕語般的聲音,帶着冷氣問。

「是,長江第一害。」李楊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謙卑,腰總是弓成九十度。

「他果真六親不認?」青銅面具問。

「是,他只認錢。黑白不認,是非不分。」李楊小心地回答。

「好,給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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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刀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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