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大結局(下)七情六慾

第173章 大結局(下)七情六慾

喜,是登科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怒,是懷不遇,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哀,是傷別離,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貪,是戀疏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詩境三千,慾念三千,不曾消減,亦不曾有過改變。

昨日之詩詞,照耀了千古,留存至今日而餘韻不減。

詩情之所發,七情六慾之所起。

星域浩瀚,星辰比之星域僅算是渺小,而忽然之間圍繞在九回身周的星辰,卻變得巨大!

九回乃是規則的化身,是天道本身,與唐時有過一局之約,如今唐時終於出了自己這一局!

詩境三千之局,亦是七情六慾之局。

九回相信,此刻的唐時已經因為她方才的言出法隨而消滅,在跟她說話的,不過是七情六慾——

「你乃是七情六慾的化身,不過與我一樣,還是十法界之中的法則,此刻既然已經重新成為法則,何必裝神弄鬼?」

九回雖這樣說,可看着自己周圍旋轉的星辰,眼神之中卻暗含着警惕。

「你知我乃無情之化身,便該知道你七情六慾之局對我不會有半分的影響!」

唐時沒有回應她,只是在她話音剛落之時,九九八十一顆孤獨的星辰,忽然之間相互延展出無數光絲來,星光璀璨之間已經交織成一張巨網!

天,有天網,謂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有人網,謂之「七情六慾,眾生所苦」。

一隻手掌,被東十一天星域之中忽然飛出的星光凝聚而成的線條,勾勒出來,忽然指訣一掐,便聽到唐時的聲音:「落!」

巨網轉瞬已經蓋向九回的頭頂,九回只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天看人,如觀螻蟻。

其實在九回眼中,即便是唐時殺了西王母,也不過是為九回敲響警鐘。

可是現在,有一種奇怪的心悸,出現在了她的心中,讓她對待這巨網有了一種謹慎的態度。

一團奇怪的七彩光芒,忽然之間從那光線勾勒出的手指周圍迸射出來,顏色駁雜,優劣參差,卻頓時給人一種玄奧之感,而九回心中那種危險的感覺,便在七彩光華出現的這一瞬間,攀升至頂點!

這是東詩的本體!

天地伴隨宇宙而生,而七情六慾誕生於天地之間,天道地道乃是眼看着七情六慾誕生,而後才有人道!七情六慾,便是東詩本身!方才她言出法隨,竟然只是滅去了東詩自凡俗世間帶回來的凡俗之體!

粉身碎骨而神魂俱滅之後,才能回歸本相本我!

唐時此刻,便是這一團光,霎時撲向九回,竟然已經將九回籠罩在這樣的七彩駁雜光芒之中——

眼前一暗,九回便已經身處於一個迷幻的世界之中。

唐時的心,前所未有地冰冷。

此刻他不是人,而是道——人之道。

自打是非為他重新凝聚身體,以詩碑製作肉身,那個時候他便已經感覺到了,他本身是不需要肉身的……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

七彩光華從九回身上分出一半來,竟然回到東十一天星域之中,變成唐時半身,此刻他臉上蒼白,抬手一甩,蟲二寶鑒被他扔出,右手風月神筆凌空一劃,整本寶鑒轉瞬之間碎裂成無數的紙片,翻飛在唐時的身邊!

千頁書紙,被星域之中的華光卷著,圍繞在唐時的身周。

他提筆一點,便見一頁紙飛出,瞬間拉長,如同一張長長的捲軸,朝着靜止不動的九回包裹而去。

蟲二寶鑒上的文字,在接近九回的時候便自動飛出,一個字一個字地,沒入九回眉心。

每進去一個字,九回臉上的墨氣便加重一分,連綿不絕的紙頁,連綿不絕的墨氣,轉瞬已經濃重如墨水。

北十一天星域盡頭,那北伽羅星主虛影,忽然之間變得暗淡起來,墨氣陰雲一般籠罩那星主虛影。

一個字,兩個字,三個字……

等到第九百九十九字沒入九回眉心之時,唐時似乎終於扛不住這術法的巨大消耗,整個身形轟然崩碎,流雲一樣被風吹散,再次變成之前那些顏色駁雜的光。

這是他初生時候的模樣,一團代表着人性的光。

有顏色漂亮的,也有難看的,有純粹的,也有混雜的,顏色交錯之間,意味着一種複雜的人性。

「我乃天道,不為世情所困,無情無性,對你之局,無動於衷。」

九回那覆蓋滿墨氣的臉上,忽然之間露一分笑容來,轉瞬似乎就明媚了起來。

然而回以他的不過是唐時一聲冷笑:「天道地道若真無情,我何必毀天滅地?爾等若真以十法界之中的規則狀態存在,緣何會化作這三十三天星域之主,與我抗衡?慾念無限,連天地都不能免俗。汝天道,化為人身,便是有了人之念,若無人慾,何必化為人身,何必與我相鬥?」

十法界,乃是三十三天傳說之中屬於星主的世界。

然而那不過是傳說,真正的十法界,只是規則的世界。

世間萬物運轉,依賴於規則,而規則本身只是冰冷,規則不該有情,以一種似有似無的虛無狀態而存在於十法界之中——

然而天地不該生七情六慾,因為七情六慾乃是天地之間「人」存在的根本,七情六慾雖然也是法則,可七情六慾本身便是極情之法則,遂有種種情緒,於是化而為東詩,開出東十一天星域,與天地鼎立。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天在上,地在下,人立於天地之間,乃萬物之主,星域之靈。所以我東詩,雖後生於天地,卻可雖時間法則之流逝,而後來居上,凌駕於天地!所以我東詩——先殺西王母,再滅北伽羅!」

狂妄的話語,轉瞬便已經從他口中出來。

此刻九回眼前所見,盡皆是詩中之景。

無數人的情緒化作無數的詩句,無數的場景,企圖在這樣的圍追堵截之中入侵到九回神識之中。

那冗長的畫卷,像是匹練一樣將她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星域之中於是出現一幅奇景。

在燦爛星漢之中,巨幅畫卷,或是濃墨山水,或是工筆花鳥,或是寫意草木……都如龍捲一樣盤旋而去,包裹九回。

這一戰,乃是星主之戰!

九回聞得唐時此言,卻是緩緩睜開自己緊閉的雙眼,那眼中已經被墨氣侵蝕,可她面龐卻一陣扭曲,只道:「胡言亂語!」

人後生於天地,自然該永遠屈居於天地之下,妄圖反抗者,都將被以逆天的名義處決!

星域之中忽然掀起一陣巨浪般的白光,以九回為中心,層層地開拓出去,一層接着一層,層層遞開,尖銳又浩瀚,吹捲起來的狂風撕裂唐時之前祭出的畫卷,粉碎飄灑,如在這浩瀚星域之中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九回修長的手指瞬時併攏,只朝着自己眉心一摳,再往外一抽,一串一串的墨字竟然被她從眉心之中抽離而出,一個字兩個字三個字……

唐時方才逼入她眉心之中的九百九十九字,竟然被她拉成一串長條鎖鏈,轉眼飄飛在虛空之中。

伴隨着這墨字抽離的,還有附着在九回身上的濃重墨氣。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唐時,抽來的墨字和墨氣,被她輕輕地揉作一團,纖細白皙的手指,便執起這一團挾裹着墨字不停旋轉的黑氣,用力而緩慢地,向著裏面擠壓。

那動作被九回可以給放慢了,她的手指像是掐在唐時的心臟之上一樣,緩緩地擠壓,收攏。

藏在墨氣之中的無數墨字,像是感覺到了危險一樣,速度忽然之間加快,瘋狂地旋轉起來!

然而,逃不過的終究是逃不過的,只聽得「砰」地一聲輕響,如同伸手捏爆一隻氣球一樣輕鬆簡單,九回的表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

黑氣墨字流沙一樣轉瞬從她指縫之間流瀉而出,再難對九回產生半分威脅!

唐時與這墨字乃是心神相連,物極必反,原本便是法則狀態的他,瞬時被九回這一手逼回人形狀態,七彩之氣重新凝聚成青袍身影,手一按自己胸口,卻是眉心之中都滲出一抹鮮血來。

他站在那裏沒動,雙死死地盯住了九回,似乎要從她一舉一動之中看出破綻來。

九回輕聲一笑:「人不與天斗,你還不明白嗎?」

唐時道:「是你不明白,天不該有情,你修好你無情道即可,何必墮入極情之中?」

這話聽在九回耳中,當真是覺得唐時不知死活了。

她是無情還是極情,豈能讓唐時來說?

伸手便往腳下千萬億星辰一張,五指一抓,輕輕併攏,便有一柄銀白的長劍,被九回從這千億星辰的星光之中抽離而出。

她像是扶搖九天之上的仙,銀藍色的衣袍飄搖而起,衣袂翻飛,上一眼看她還在半空之中,下一眼看卻已經在唐時的面前!

抬手這樣簡簡單單地一遞,一劍刺入唐時眉心之中,而後眼底狠色閃現,背後便是那東十一天的輔星,於是瘋狂地下墜,下墜——

「轟」一聲巨響,劍光如雪,將已經超脫於凡人,而已經化身法則的唐時,一劍釘在那旋轉着的巨大星盤之上!

星盤乃是整個星域的縮影,伴隨星域的變化而變化,乃是混沌初開之時的靈物。九回這一劍,卻將這從來不受外物影響,一直旋轉的星盤,也為之一滯,在竭力掙扎旋轉了片刻之後,竟然滯澀地停止!

星盤靜止,整個東十一天星域也為之靜止!

星域盡頭的虛影,眉心忽然出現一點白光,正悄然擴大……

星域之中還有無數無數的修士,眼見得星主爭鬥,惶恐無比又無能為力——這是他們所信仰的法則與法則之間的戰鬥,是宇宙初生開天闢地以來,無法避免的一戰。

人與天地,孰強孰弱?

我輩修士,唯一「逆」字。

逆天逆地,卻順「我」而行!

我,於天地而存在,便是與天地不同的所在,所以「我」不受制於天地,只聽從於「我」本身!

青袍的身影,被九回一劍釘在星球的表面,星盤皸裂,地面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縫,山巒崩摧,江河斷流,四溢而混亂的狂暴靈氣,一瞬間掀起九回三千青絲,然而她的眼神,依舊平靜如水。

耳邊忽然響起水流的聲音,被釘在星盤表面的唐時,忽然之間散作氣流從她這一劍脫開。

星辰之力無窮,九回的武器,乃是凝聚整個北十一天星域之中的星力而成,無窮無盡用之不竭。而九回乃是天道,不知疲憊,運轉不息。唐時一旦逃開,便會被九回輕輕鬆鬆地追上,而後再次一劍,釘在星辰錶面!

一次次的脫逃,一次次地釘入。

天與人之戰,進入膠着狀態。

然而隨着一次一次出手,九回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越是含怒而出劍,便越是發現,隨着次數的增多和時間的流逝,每一次逃開的七彩氣流,卻在逐漸地增多。

「轟!」

再次一劍刺入,整個星域都為之顫抖,這一劍的力道極大,穿透整個小星辰,劍從星辰的一頭進入,卻從下面穿出,霎時便貫穿整個星球,而唐時的身體被這一劍穿透,還未逃脫!

因為這一刻,已經不必再逃!

抬手一掌,反拍在身下這一顆荒蕪的星辰之上,乾燥的大地山,灰白的岩石上,印下一個巨大的手印,只聽得「咔嚓咔嚓」的開裂聲,先被九回一劍刺穿,再被唐時一掌拍裂的星球,終於轟然碎裂,無數石塊飛散到星域各處,甚至將別的擊飛,岩漿隨着引力的消失而被拉扯成無數奇形怪狀的星點,甚至從唐時的眼前經過……

這樣奇幻的場面,千萬年也不得一見!

唐時恍惚之間想起自己當初一劍裂開樞隱星,取出一片做成四方台和十二天閣印的場面,何等狂傲,何等霸氣?

狂的不是他,不是唐時,更不是東詩,而是人,而是我!

他雙臂展開,仰天長嘯一聲,寬大的袖袍兜著宇宙深處吹來的焚風,剎那間身影便已經凝實。

唐時那壯闊的氣勢,只將執劍的九回推出去無數個遙遠星辰的距離,高高地站在星域之上,接受萬民的頂禮膜拜——這便是星主,他們是普通修士的信仰,也是整個宇宙賴以運行的法則!

他一雙手,似乎都在發光,然而伸出去的一隻食指,神光猶盛!

伴隨着唐時忽然抬起的食指,屬於唐時的星主東詩的巨大虛影,也忽然之間抬起了手指——

這一指,在宇宙突如其來的靜止之中,按入了自己心臟的位置。

九回瞳孔一縮,只問道:「受我百劍而不死,你從何處來的本事?」

「我是七情六慾,這三十三天億萬萬星辰,但凡有一名修士不死,我便不死——九回,你方才,動怒了。」

唐時唇邊,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眼神卻霎時明亮!

他是七情六慾,而天道本該無情,若是她真無情,何必動怒?

更何況,九回有最大的一個破綻!

手指繼續往心臟的位置摳入。

這一剎,唐時閉上眼,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流出了淚。

萬丈佛光乍現,又瞬時消失……

他與東詩虛影本為一體,影隨身動,那虛影也睜着眼,無端滑落兩行淚——

這一幕,在這浩瀚星域之中何其罕見?

億億萬萬修士為之側目,而唐時的聲音,響徹整個星域,回蕩不絕。

「天地無情不動情,汝既化為人形,又有一化身為殷姜,千萬億化身有一處破綻,便處處都是破綻。天不該有情,汝不該有情,因而有情之汝不該存於三十三天,有情之天不該存於三十三天。」

九回終於色變,卻道:「我本無情,從無動情之說!」

她想說唐時妖言惑眾,然而唐時這一刻的表情極為自信,那是他身為星主,身為萬物的掌控,身為一個「人」,所無法消磨的人之本性。

唐時的手指,終於從心臟之中緩緩地抽離而出了。

樞隱星,一場風花雪月之事,他把自己記憶之中最深刻之情感,從內心的最深處,抽i出!

眼前的場面幻變不已,是天海山白玉台階上合十時的微笑,是小荒十八境之中寬厚的背影,是東海小自在天跪力佛堂卻言「看不開」的執念,是站在罪淵紛飛似流螢的熔岩之火前,一身染紅的僧衣,是被他怒極之時摔在香案上四散的佛珠,也是投身東海而身化星芒凝成星橋時的虛無……

是一串佛珠,是一朵蓮花,是唐時手指尖上,抽離而出的一縷不褪色的情——

他緩緩地睜眼,而背後虛影的一雙眼,卻緩緩地閉上。

一開一合之間,依舊是寂靜無聲。

「我乃七情六慾,自當以至情為武器,滅殺天道。」

只是這樣簡單的理由而已。

天道本無情,奈何有一殷姜?若有殷姜,至情便成為天道最大的破綻。

所以唐時直直看向九回的一雙眼:「殷姜……」

唐時從自己心臟之中抽離出的無形之物,轉眼卻化作一句詩,而後打亂成為紛飛的墨字,凝聚成他手中一把新的荊棘長刺。

嘆息聲起,他遙遙立於星空之中,嘆息聲落,他已經將這一枚三丈長刺,送入九回的胸膛——

這一瞬,他看着九回,九回這一張臉忽然之間變幻不已,無數的幻影在她身後化作無數的人影,重重疊疊,每一個都是九回,每一個卻都不是她。

天道有千萬億化身,法則有千萬種理解,破綻只有一個!

唐時眼見得那千萬張面孔從自己的眼前瞬息閃過,墨字彙成的長刺穿透九回的身體,安安靜靜,只有這紛亂的面容,紛亂的千萬億化身!

直到,唐時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熟悉的神情,於是開口斷喝一聲:「殷姜!」

紛亂閃爍,不斷從九回身上分離出去的千萬億化身,忽然全部停止,像是被唐時這兩個給定住了一樣。

滄桑而憂鬱的眼神,不過是九回的一個化身……她名為殷姜,不是九回……

相隔多少年再見,唐時忽然心生感慨,只微微一笑:「又見面了。」

殷姜微微點頭,道:「這一局,本該是你贏。」

天道原本該是完美無缺地,可因為九回曾下界幻身為殷姜,所以生情,她自己不知,去讓唐時有機可乘。

在荊棘長刺落入她身體之中的時候,千萬億化身便被唐時這一句詩給激活,混亂起來,讓九回迷失!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似夢似幻,宇宙天地,又有幾人能夠分清?

天道迷夢,化身殷姜,鍾情枯葉,待她神魂歸於三十三天,卻又化身回天道——不是不曾動情,只是忘記動情。

然而星域最殘忍者,莫過於唐時——

「有情之天道,當滅;再立無情之天!」

伴隨着他冰冷的聲音,一排墨字打散,像是星火一樣點燃殷姜的身體,她身後還鋪展開着千萬億的化身,此刻卻伴隨着殷姜被點燃而點燃……

這星域之中,最盛大的一場火葬,便開始了燃燒!

吾以至情之火埋葬有情之天道,使之化為灰燼,無情法則之力則重新歸於主星——十法界之中。

虛空,被這一場燎原星火燃燒至沸騰,在火焰熄滅的剎那,殷姜化身只變成一塊石頭落下,漂浮在星域當中。

唐時力竭,散作駁雜的華光,意識卻跟着消散……

他也要,伴隨天道一起,化作法則嗎?

他是七情六慾,為何要化作無情之法則?心有不甘!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定數,三十三天星域之中,那巨大的主星,一如既往地旋轉。

這三十三天千億星辰,不過都在圍繞它而運轉。

剖開主星,不過虛無世界,神光充斥星辰,乃為十法界。

十法界,法則之世。

九回消散的剎那,遠處虛影也跟着消散,而東十一天星域盡頭,那一座虛影,也緩緩地隱沒在宇宙虛空深處,紛飛如微塵。

一盞燈,便在此刻,忽然亮起來。

一人掌燈,從光線都消失的黑暗之中走來,僧衣隨風,如玉面龐不因涅槃與超度而改變。

是非站住了,眼前的星域之中,已經消散了大戰的痕迹,星主之戰乃是法則之戰,他似乎完全無法插手。

不過,在他目光落向這一盞昏黃佛燈之時,火焰搖搖,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便是在此刻,遍佈三十三天的無數大小星辰之中,無數修士無數人,在仰頭而望的瞬間,自眉心,自神魂,飛出無數微塵一樣的光點,五顏六色,或純粹,或駁雜,初時甚小,逐漸便如洪流,浩瀚無垠,像是將銀河從九天摘下,全數聚在是非燈前!

這一幕,從星域的邊緣開始,逐漸蔓延到整個星域的中間,是非所站的位置……

浩浩奔流,無法阻擋。

一豆昏黃燈火,似乎要被這奔流翻湧的微塵大河而湮滅,這一幕宏大而具有無限的震撼力。

遠遠近近,從毫末到巨大,細流匯聚成江河,百川凝成一道,龍捲一樣纏繞而來!

只是異象蒼茫,卻靜默無聲。

無聲的巨流,在是非燈前,霎時靜止,驟然一合,竟然又變成那一團之前出現過的駁雜七彩華光!

是非望着這一團光,依舊掌著燈,似乎靜靜地照着他。

這駁雜之光,緩緩地凝聚成人型,如瀑的發,長挑的眼,輕勾的唇,修長的脖頸……

重新凝聚本體,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過程極其緩慢,可是唐時卻忽然生出幾分閒情逸緻來。

他看着眼前這和尚平靜溫和的眉眼,忽然生出手指去,勾他脖頸,「我是七情六慾化身,永生不死。星域之中但凡有修士,但凡有七情六慾,便有我。所以我是這宇宙之中永恆的存在,我有善有惡,時善時惡,時而聰慧,時而愚蠢,時而無情,時而至情……和尚,你猜,我現在是有情,還是無情?」

是非原本已有佛心,投身東海罪淵,乃成一件功德,又化身星橋,度無數修士登仙。

以身化橋,渡厄渡難,受盡這世間千般苦難折磨,終於修成正果,得成佛身……

此刻他望着唐時,他只漂浮在半空之中,在他這一盞燈前,還在緩慢的凝聚之中。

他問,而他不答。

唐時轉身,手指已經凝聚而出,於是輕輕一招手,那焚滅天道留下來的剔透石頭,已經被他握在手中。

這一塊石頭,名之曰三生,乃是殷姜所化。

他高高浮在這虛空之中,遙望遠處,星塵一樣的小三千世界,只輕輕一撒手,將這剔透石頭投入樞隱星茫茫東海,消失影蹤。

海面上濺起細小的水花,那石頭墜入大海深處,回歸一片碧藍。

唐時回首,那髮絲卻拂過他臉頰,垂首而將浮在半空俯視他,臉與臉挨得極近,四目相對,唐時說話的時候,嘴唇卻與是非似有似無地摩擦。

「你以為自己修成佛身,得有佛心,便可擺脫我嗎?這世上,億億萬萬修士,皆無法擺脫我。你成佛,不過是萬萬億人之中的一個例外,是萬萬億我中的一個例外。」

你成佛,不過是萬萬億人之中的一個例外,是萬萬億我中的一個例外。

「是非,你來找我,不怕方成佛,便跌落成凡俗修士而不成我之例外嗎?」

他又問了一句,這時另一隻手也凝聚而出,便抬起來,雙手捧了是非的臉,卻見他一笑。

是非依舊沒答話,二人對望良久。

駁雜的神光,逐漸將唐時青袍身影完全凝聚而出。

他嘴唇抿了一下,終究去吻了他,道:「你是佛,乃是人中無七情六慾的一面,可偏偏,吾為汝之七情六慾。」

似乎是他終於說對了,是非輕輕地點了點頭,昏黃一盞佛燈之火,令他雙眸染上暖色,終於勾出一個笑來,於是萬千星辰都化作他眸中倒影。

星域廣闊,古樸滄桑,依舊旋轉,千萬年不改。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end,休息一陣再說番外,嚴打期間注意和諧,作者不想進去喝茶,喊肉的可以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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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神級鑒賞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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