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能用招魂揚幡把奶奶召喚回來嗎？」封瑾諾道。

封祁看向床上的封楊氏，淡淡的道：「母親並無要回來的執念。」

木蓮華叫道：「不可能？她還沒有見着未出世的寶貝孫女，寶兒也還沒成家立業。她怎麼會沒有執念。」說完自己就捂了嘴。

這都是好事，好事若是逢上，是錦上添花。沒有遇見，多是遺憾，卻不會執著。

壞事才會耿耿於懷，難以放手。

封祁睨了眼自責不已的封瑾諾，道：「其實命運簿上已經寫好，幾時死，陽壽多少都是早有定數。他人無法左右。」

封瑾諾一愕，站了起來，有些乾澀的薄唇微動，想說什麼，終是沒有出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木蓮華亦吃驚的瞪着他，質問。

封祁屈指劃開異空間，取出大量極品靈石，開始佈陣。沒有多複雜的傳送陣，極熟練的被他刻畫出，並啟動了它，一步邁入。

才回道：「早知道又如何？讓她留在陽世，放棄一個和父親能白頭一世的輪迴？」

「白頭一世……可是」木蓮華心亂了，看着他踩入傳送陣又煩躁不已，想要阻止，又想要他帶封楊氏回來……糾結的絞手指，到底該如何？

封祁繼續道：「原本母親該子早殤，孤苦至現在。因着你我，她這一世的軌跡已經偏離太多。而父親本該早就投胎輪迴，為了等母親他在輪迴台領了冥差，每日都要把一些不老實輪迴的魂魄打入輪迴道。按人世時間已經二十五年，輪迴台時間便是二百五十年。輪迴台二百五十年便要換一次冥差，否則那常年堆積的怨氣會令本來要轉入人道的命格，墮入畜生。今年是最後一年，而今天就到期了。」

「父親怎麼如此清楚？」封瑾諾問道。

封祁薄唇輕勾，似冷似嘲，獨無往日的溫和，「如果在那裏度過千萬歲月的話，即便是塊臭石頭，也什麼都知道了。」

母子倆愕然相顧，對他的話不解其意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封祁抬腿另一隻腳也邁進了傳送陣，一陣金色光芒后，那修長挺直的背影消失，地上只留下隱隱閃爍著金芒的傳送陣，吸引人的目光。

輪迴台——

雖說在六界之外，卻位於鬼界中。

掌管輪迴的冥君，相貌玉秀，額間有一星印，端坐在摞滿了書稿之類的桌案前兢兢業業的工作著。

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驚訝的抬起頭，繼而一陣鎖眉頭疼。

不喜道：「還沒太平幾天，你怎麼又來了。」

聲落，只見他的正前方，封祁散漫走來，俊絕的眉目染了木蓮華從未見過的桀驁邪氣，一步便到了冥君工作的辦公桌案前，拿起命運薄，道：「來要個魂魄。」

呼啦啦掀本子的聲音響起。

冥君急忙伸手奪過命運薄，這可是他吃飯的東西，怎麼可以落到他個魔頭手上。把命運薄揣進懷裏，擺出防備的姿態，「又要幹嘛？這可是我最後一份備份，要是再被你給毀了，我直接撞死在輪迴台。」

封祁望了眼遠處，偌大的灰白色輪迴台緩緩轉動，上面站滿了或獃滯或忿怒的靈魂。只在那些靈魂上掃了一眼，目光就又落在輪迴台。

煞有介事道：「要不撞撞看？看是你頭破血流，還是輪迴台散架？」

冥君越發警惕，手哆嗦著，從腰間摸出自己的武器——一個銅鏡。

這銅鏡看似普通，照出的人影也是昏黃模糊。但它的反面……刻滿了複雜詭奇的紋路符號，那些紋路符號像是一層覆了一層，密密麻麻，看似凌亂實則環環相扣相互纏繞着。

封祁看到這面鏡子，鳳眸露出些許認真，但更多的是興奮——

「輪迴鏡！」

顧名思義，能輪迴的鏡子。

「這個也借給我用用。我要讓那女人趕緊想起來一切。」

「什麼女人？」冥君握緊了輪迴鏡。直覺能讓這個魔頭感興趣的事，百分之千之萬的不是好事！

封祁聞言，細看他兩眼，「嗯？我不在的時候，你又重生了一次？」

冥君道：「嗯。」

封祁斜倚著桌案，好奇問道：「誰殺的？」

「殺？」冥君眨眨眼，搖頭，「不記得了。難道不是壽終嗎？」

冥君有重生的天賦。所以，不管是壽終或是被人秒掉，都會再重生。然，重生后便會有一部分記憶消失。是那種會影響到他工作的記憶。如，他被殺了，他再重生后便會不知道誰殺的他，甚至不知道他被殺了這回事。只會繼續工作。單從這方面，不得不說，他是個好員工。忠誠、任勞任怨、不娶妻不生子，無私奉獻出一切……

封祁啐道：「我離開時你才重生了三百年，離壽終還有好幾天的活頭。」

三百年……他可是萬年一壽終。

這次竟連個零頭都沒活到！

「……唉！」冥君深深的嘆了口氣。

「罷了，你要找誰？我查一下。」

封祁告知他封楊氏的信息。

冥君翻開命運薄，找到封楊氏那一頁。

「哦，是小黑的妻子啊。你要小黑的妻子幹嘛？他們可是馬上就要入輪迴了。」

封祁哧了一聲，道：「是小黑的孫子和……你自己看吧。」彈指向空中，一個畫面出現了。

木蓮華和封瑾諾兩個人，一個在給封楊氏喂湯湯水水的，一個給封楊氏按摩腿腳。

看着他們嘴巴開合——

「娘，別丟下小華啊，小華還想孝順您呢。」

「奶奶醒醒……寶兒的衣服小了，要沒衣服穿了。您起來給寶兒做衣服啊……」

「這兩個人？」冥君皺眉，然後再翻命運薄。

最後變了臉——「他們怎麼沒有在冊子上？」

封祁理所當然道：「當然不可能在。他們一個不是這個鴻蒙界（六界前身，也是六界所存在的這個大空間的名字。）的，或者說不純粹是這個鴻蒙界的。一個是被那個老頭看上的。行了，反正你告訴你，過兩天你又要忘，趕緊把封楊氏的靈魂給我勾來，我帶走完事。」

冥君一直駭奇的看着木蓮華和封瑾諾，嘴唇開合，回封祁的話道：「如果封楊氏現在返陽，那小黑就要承受驅怨冥火之苦，又要干二百五十年。而且下一次輪迴，可能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

封祁不堪在意道：「封楊氏我要帶走。」

冥君終於移開目光，見封祁執意，沉吟片刻道：「我把他們叫來，你問問他們的意思吧。」

所謂小黑，就是封尚秀。

封尚秀容貌斯文儒雅的很是英俊。臉型確如封楊氏所說，有幾分相似。

封尚秀一手拉著名溫柔嬌容的女子。一手拎着根與之極煞風景的漆黑狼牙棒。

那狼牙棒極猙獰慎人，透著森森寒意。

而那名女子，便是封楊氏了。

此時的封楊氏哪裏有頭髮花白，皮膚鬆弛褶皺的樣子。完全是她十六歲的模樣，純美嬌柔。

封祁變換了一個樣子，他懶得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也並不太想要封楊氏知道太多。

冥君先讓封祁施術重現蓮宅里的情況。

這時候，木蓮華正在陪封楊氏的身體說話。寶兒把花花球球和金毛，以及小墨齊齊放到了封楊氏的身邊。

瞧著這一幕，封楊氏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眼淚跟不要錢似得往下掉。

拉着封尚秀一一介紹道：「那個雙身子的是咱們的兒媳婦小華。給我捶腿的好孩子就是咱們的孫子封瑾諾，小名寶兒。和咱們的兒子祁兒長得一模一樣，祁兒這個年齡也這俊模樣。哦，那個襁褓里的乖寶，就是我給你說的筱逸之的孫子筱墨柏，最後一個筱家直系，着實讓人憐惜。呵呵，還有那三隻小寵物，平時可喜歡黏着我了……」

封尚秀微笑着一一點頭，側耳傾聽着她的話，但那目光卻只是在眾人和寵物上一掃而去，最後定格在沉睡中的封楊氏。

看着她安詳的神態，以及不到五十就已經蒼白過半的頭髮，褶皺的臉，心裏酸痛……

「苦了你了。」不顧他人在場，把封楊氏緊緊攬入懷中。

封楊氏猝不及防，低呼一聲，緊接着就感受到封尚秀的身體傳來的微微顫意，回抱住他的瘦腰，投身在他的懷中，哽咽起來，「不、不苦。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如此場面，即便是冥君眼睛也微熱了熱。然後朝一旁的封祁看去，見他沒有什麼表情，又嘆了口氣，對封尚秀和封楊氏道：「我這兄弟受你們的兒媳婦所託，要帶封楊氏回去。」

「小華要我回去？」封楊氏不顧羞紅赧怯，朝冥君和封祁看去，詫異中帶着一抹難掩的驚喜。

冥君點頭，「嗯。但你陽壽已盡。你和小黑投胎的時間也要到了。」

「時間到了啊。」封楊氏喃喃，眼睛再次看向蓮宅里的畫面，痴痴的、用力的！好像每一眼都是最後一眼……封尚秀看到封楊氏眼睛裏的留戀不舍，眼神輕閃，思量着什麼。他在這輪迴台也有二百五十年了，知道讓陰魂返回陽世必然要付出代價。

最後——另一隻手，緊了緊掌中的狼牙棒，抬眼堅定的對冥君道：「冥君，讓她回去吧。」

封楊氏忙扭轉過頭，「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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