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2 春天的風暴（三）

艷陽高照，街道磚瓦上都灑上了淡淡的金黃色，七彩長帶隨風在城市上空飄動，

下方是擁擠的人流攢動，聖都外的碼頭方向，更是可以看見映照着沿河開來帝國大商船，填滿新開完的漕渠的幢幢帆影，船隻桅杆上飄揚的各色旗幟，似乎天上星月亦要黯然失色，美麗的好像一幅最不真實的畫卷，這種景象在馬丁力牙是看不見的，

「思格林大人，你在出發前為什麼沒有向父親說出與帝國密謀這件事，我相信如果你向父親說出來，父親是絕對不會讓你來聖都的，你也知道聖都的局面，雖然有着帝國碧藍商會的掩護，但只要有一點消息傳出去，我們立即就會被教團國人生吞活剝」薩姆塔瑪拉嬌美如昔的玉容嘆道，其實在聽到會議廳內那句話的一刻，薩姆塔瑪拉就知道薩姆族少殿下的位置已經遠去了，不過她從未在乎過這個，哪怕薩姆族少殿下這個稱呼在一年後就會變成馬丁力牙王儲

「我本來準備告訴族長的，但是在少殿下決定親自來聖都的那一刻，我的決定改變了，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族長大人知道了與帝國密謀，會不會藉此機會，將伊爾族和安西里家徹底從馬丁力牙剷除掉，現在的馬丁力牙，實在是禁不起這樣一場內耗！」

思格林看向少殿下薩姆塔瑪拉的俏臉，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如果是幾年前的薩姆族，族長未必會這樣想，但是現在薩姆族已經是馬丁利牙內唯一實力沒有受到損失的大族，雖然有三萬本軍才剛剛回來，但剩下五萬精銳本軍在家族內隨時可以開出控制局面，而最大的原因，當然是那些參與密謀的各領主們，從教團國撤回的二十萬大軍就在他們手中，只要有密謀為要挾，這二十萬大軍就是薩姆族的，如果族長知道這一點，你說族長會怎麼做？「

薩姆塔瑪拉俏臉變了變，略發顯得蒼白，一時間陷入沉默，思格林的猜測幾乎是肯定的，自己的父親如果知道了密謀，必然會利用這支力量將薩姆族推上王座，對於勢力大損的伊爾族和安西里家，必然會下狠手來一個連根拔起，說到底，薩姆族的身體內也是流淌的野蠻好戰的馬丁力牙人的血液

「可是你為什麼告訴我？」薩姆塔拉瑪美麗的臉上肅然一驚，這股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可以決定當前馬丁力牙王國的一切

「可能是因為少殿下並沒有吞併兩族的心思吧，其實我也是在會議上才突然頓悟這一點的，帝國皇帝不愧是戰略佈局中的絕頂人物，對於人心的把握，更是讓人防不勝防，難怪銀狐殿下也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先是利用我馬丁力牙殘軍輕鬆收拾了聖殿軍，真正打開教團國與帝國融合的大門，然後故意將我們放回去，看似遵守了承諾，其實只要我將密謀的事上報族長，馬丁力牙國內就是一片腥風血雨，然後就是生死國滅，帝國皇帝可以說是不用一兵一卒，就讓我馬丁力牙自己把自己殺光了」思格林目光閃動，嘴角笑了笑

「難道有人真的如此可怕？」薩姆塔瑪拉嬌艷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個人，少殿下沒見過是幸運的，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踩進了對方的陷阱都不知道，我現在甚至覺得，對方將斯派克殿下俘而不殺，其實就是在等馬丁力牙國內爆發，然後就可以用協助斯派克殿下的名義，然後帝國大軍名正言順的開入我馬丁力牙，那個時候，誰還有力量抗衡帝國進入馬丁力牙！」

思格林腦海里不由閃過當日帝國皇帝那張平庸卻又霸氣非凡的臉，牙根都有點隱隱發疼的感覺，惡狠狠的說道「都說我馬丁力牙人反覆無常，可是跟這位軍神皇帝相比，實在是差太遠了，聖殿軍算是帝國盟友，教團國甚至將自己的疆土當成了主戰場，可是這場戰爭都還沒打完，這位軍神皇帝順手就給自己的盟友給挖了一個大坑，可憐聖殿軍大騎士長鬍撒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坑死的，而現在帝國勢力全面滲透入聖都的景象，殿下不也是看見了嗎，現在教團國聖都和帝國本土，有甚區別，就連我們居住的這座酒店，都是教宗普達米亞的居殿改造的「

思格林的聲音頓了頓，目光在薩姆塔拉瑪臉上微微停留了一下，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一切，怕只會引起這位少殿下對那位皇帝更大的興趣，因為整個薩姆族都知道，少殿下在圖拉所採取的一系列商業措施，其實就是照搬的帝國商業模式，相對於帝國濃郁的商業氛圍，兇悍野蠻的馬丁力牙大草原，絕對可以稱商業荒漠，看看眼前的聖都繁華，誰敢想就在兩月前，這裏還是數十萬大軍一決生死的戰場，而聖都中心商業區，人最多的時候絕對超過三萬人以上

這不得不讓思格林也是大開眼界，數萬人聚集的場景，思格林不是沒見過，馬丁力牙大草原一年一度的最大節日獵獅節，在規模上，就不遜於眼前的聖都景象，但是在熱鬧程度上，卻是遠遠不及聖都十分之一，獅子在馬丁力牙大草原被看成是勇猛的象徵，而作為一名馬丁力牙貴族的成年禮，就是三人一組，合力獵取一頭獅子，而獅子裏邊，自然以雄獅最佳，每年的獵獅節，都會在野地營地聚集三四萬人的規模，除了前來助陣的家族成員

少年人大約佔了一兩千人，一副勇武的打扮，騎着雄俊的戰馬，手提着打磨錚亮的白沙木杆的長刺槍，猶如驕傲的雄孔雀一樣一群群的開出營地，這些貴族少年其實真正能夠單獨獵獅的幾乎沒有，在他們的身前身後，往往都是大批佩戴各式武器的僕從，馬丁力牙貴族雖然崇尚勇武，但也傻到真的讓自己的子嗣去跟獅子搏鬥，而且馬丁力牙大草原上的獅子數量從三十年前那場大旱災后就已經銳減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一，在居住區附近已經難以尋覓到獅子的影子

而少女們則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就像是怒放的花骨朵在這些少年男子面前展示自己的青春美麗，每年總是能夠有一些家族聯姻的消息傳出來，獵獅節更像是一個展示平台，各大家族都在推出自己的人，和接納新的成員，但是這些人裏邊，最醒目的無疑是三大族的少殿下，可惜銀狐已經三十多歲，早已經不參加這樣的慶典，斯派克倒是參加了一兩次，對於各大家族將獵獅節慶典變成坐下談論勢力劃分極為失望，後面也不再來了，就只剩下三大少殿下之一的薩姆塔瑪拉

正是如花少女的季節，而且也正附和獵獅節中各族少年追求的標準，可是作為四歲時就被確立為薩姆族少殿下的薩姆塔瑪拉，卻是三大族少殿下裏邊最少拋頭露面的，一次都沒出現過，時間久了，也就傳出薩姆族少殿下其實是一個醜女的傳聞

而知道薩姆塔瑪拉的人，則更清楚這個傳聞的荒誕，薩姆塔瑪拉雖然不是什麼絕代美女，但也絕對可以算是一名美女，而這位少殿下素來不參加慶典的原因，則是因為這位少殿下根本就看不上這些馬丁力牙貴族，在舉辦慶典的季節，這位少殿下怕是不在馬丁力牙才對

離經叛道，或者更適合這名少殿下的評語

從十歲開始，薩姆塔瑪拉就已經是讓人無比頭疼的小魔女了，沒有人知道這位出身薩姆族最尊貴家庭的少殿下，為什麼會對商業文化如此嚮往，當然也有私下裏的傳聞說，這位少殿下對商業的濃厚興趣，全數是繼承了其已經故去的母親的血統

薩姆族這一代的族長有十四個妻子，但不知道什麼原因，絕大多數女人在懷孕后都意外流產，只有一個女人堅強的堅持到第八個月產下一個早產兒，那就是薩姆族塔瑪拉的母親，來自中歐巴羅商業都市洛克堡的美第奇家族的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成為薩姆族族長的女人完全是一次政治聯姻的結果，突發奇想的美第奇家族想要在南歐巴羅中部建立一個商業點，而薩姆族則想要通過美第奇家族得到北歐巴羅的一些技術，雙方的聯合也只是持續了三年就最終因為條件變動而破裂，所以薩姆族族長本人都不太在意這名女子的生死，卻沒想到這名女子竟然為自己生下了一名女兒，在連續十四名子嗣都意外流產的情況下，這名意外的女兒成了薩姆族族長意外的希望，

塔瑪拉，薩姆族語中，是意外之財的意思

或者真的是天意，這名美第奇家族女子產下的女兒，與其他的馬丁力牙孩童喜歡刀劍駿馬不同，從很小的時候就顯露出讓人咋舌的商業天賦，從小就知道用自己手中的東西去換取其他人的東西，十二歲就在自己的封地內建立了一個所謂的走私團，開始鼓搗走私貨物的事情，

在馬丁力牙國內，這絕對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事，高貴的薩姆族少殿下，怎麼和卑鄙的走私團頭目連在了一起，就連薩姆族族長本人都認為自己的這個女兒，絕對是長歪了脖子的麵包樹，算是沒救了，直到薩姆塔瑪拉以自己的封地圖拉作為試點，對於這個試驗，薩姆族內部一開始都是抱着小孩子胡鬧的態度

而卻沒有人想到，圖拉城對外貿易的重要渠道，竟然是帝國地區，薩姆塔瑪拉在帝國境內註冊了一個商會，碧藍商會，然後利用薩姆族少殿下本身的便利，大肆將馬丁力牙地區的物品賣到帝國地區，然後又用碧藍商會的身份，將帝國內的物品運回馬丁力牙，一來一去，利潤可以達到五六倍，甚至十幾倍

馬丁力牙地區對於其他帝國商會來說是荊棘叢林，完全沒法進去商業絕地，而對於薩姆塔瑪拉來說，卻是輕鬆橫趟

西部本來就是薩姆族和安西里家的地盤，薩姆族少殿下的貨物，其他薩姆族領主自然是極為關照的，而少殿下對於這些關照，也都給與了相當的報酬作為感謝，就算是安西里家的領主，其實對於帝國五花繚亂的商品也是心動的，有這樣的便利條件，自然也不介意分一杯羹，

其實馬丁力牙王國對商業封閉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多年前的那場災難，而是因為馬丁力牙王國獨特的地理環境，一個內陸王國，沒有出海口，對外關係更是劍拔弩張，為了保護自身，甚至連道路都拒絕建造，周邊諸國對於馬丁力牙也都是採取的緊閉政策，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大家都不希望馬丁力牙這個野人跑出來，說馬丁力牙人是野人是有依據的，前面可能是還是商隊，一翻臉就變成了打家劫舍的強盜，強買強賣不說，通過道路不但不給錢，還多次沿途打砸沿途關隘的收稅站，甚至砍下收稅官的頭顱來滋尿，而且對於商業協議毫無信譽可言，可能才剛剛簽訂的協議，因為不滿意就直接當成廢紙擦屁股的事，都已經是流傳於各國間的笑話了

這種情況下，誰還敢跟馬丁力牙人做交易，不賣東西就跟你動刀子，或者乾脆就直接帶兵來搶！

諸國最後乾脆都直接將賣給馬丁力牙人的商品加價十倍，時間久了，馬丁力牙人自己都覺得商業貿易就是個坑！再也不提什麼貿易的事，可是隨着帝國開內海，特別是南北大戰之後，南歐巴羅北部海岸線被帝國強勢沖開，，大批的帝國商品湧入南方，馬丁力牙人也對帝國的各種物美價廉的物品動心的

但是對於馬丁力牙人來說，依然是無法承受的高昂價格，因為沒有港口，商隊只能怪走陸路，這些商品必須通過教團國或者哈維王國的地區，而這兩個地區都是禁商地區，以前更是反對帝國商業滲透的橋頭堡，對於帝國商品徵收的都是嚴苛重稅，現在馬丁力牙人想要通過，抓住這樣的機會，那還不好好扒一層皮下來，經過這兩個王國的層層盤剝，等帝國物美價廉的商品運回馬丁力牙，價格上的優勢不但沒有，而且還要比其他地區的價格高上數倍

這種情況下，薩姆塔瑪拉的封地圖拉的優勢，一下就展現出來

因為有自己獨特商路線，又是緊靠着王國西面邊界，圖拉的貨物沒有走教團國和哈維王國方向，而是選擇了穿越傳聞中不可能通行的卡里蘇叢林，向北進入帝國控制的費澤西海岸，然後沿海路北上抵達帝國商業中心裏斯本托，這不但大大縮減了運輸成本，而且在時間上也縮短為一個月就可以一個來回，

依靠巨大的走私貿易和利潤差距，圖拉城在短短兩年裏，迅速從一座普通的馬丁力牙西線中型城市，一躍變成季度稅收突破三百五十萬，佔了整個馬丁力牙西部地區稅收總額百分之五十一的超級商業重鎮，也就是說，一座圖拉封地的稅收，比整個馬丁力牙西部十七個行省，六百四十七個封地領總和還多百分之一，黃金圖拉之名，也不脛而走，而從中得到利益最大的，無疑是薩姆族，有了圖拉的財稅收入支撐，碧藍商會也將帝國方面的一些超前技術源源不斷傳輸回來，薩姆族的地位迅速在三大族內崛起

雖然還是三大族中最墊底的，但是其他兩族已經不敢再輕視薩姆族，已經是隱隱與其他兩族對待的位置，因為現在的薩姆族，不僅僅掌握著不遜於北歐巴羅軍工技術有工匠，還掌握著唯一與外界貿易的商業渠道，氣大財粗，軍隊的武器配備更是直接向大陸一線靠攏，多的不說，薩姆族本軍五萬人是三大族中，最先實現全家披甲的精銳部隊，要知道馬丁力牙人崇尚騎兵突襲，本身對於鎧甲防護方面素來不怎麼重視，加上周邊國家的封鎖，鐵礦資源緊缺，時間長了，鎧甲方面也就成為衡量精銳的標準

但即使是善戰的伊爾族本軍，也只是實現了半數披甲，而安西里家騎步混雜，騎兵基本上都是輕甲，而步兵則還是皮甲狀態，這也是銀狐指揮的安西里家精銳在卡里蘇南部之戰中損失巨大的一個原因，卡里蘇南方之戰已經證明，強悍的馬丁力牙人，其實放在陸戰步兵層次上來說，武器配備也就是二流水準，戰力在一二流之間，而薩姆族本軍，儼然已經是大陸一流水準的程度，武力值大大提升，財富值更是飛躍，薩姆族在馬丁力牙國內的話語權得到實質性的提高，就算是王座上的伊爾族，現在也必須在某些事情上聽從薩姆族的建議

這對於已經墊底了數十年，這些年來更是隱隱有被擠下三大族位置的薩姆族來說，絕對是令人驚喜的意外

而這個意外的基礎，就是薩姆塔瑪拉，作為薩姆族少殿下，從小就被給予了引導薩姆族未來的厚望，很多人都認為薩姆塔瑪拉過於年輕任性，沒有經歷過風雨，不夠穩重，而且又是女子身，怕是難以承擔起振興薩姆族的重責，特別是在馬丁力牙以武力為重的傳統觀念下，對於薩姆族將一名女子立為少殿下一直都有頗大的爭議，而圖拉商業中心的建立，讓這些質疑聲一下消失，雖然是女子，但至少能夠給薩姆族帶來財富，也成了這幾年薩姆族內部的話語聲，

但是帝國在西線的進攻，將這個良好局面打破了，卡里蘇人將圖拉一場大火燒成白地，而族長新妻子懷孕即將誕產的消息，讓塔瑪拉的地位再次動搖，此刻薩姆塔瑪拉親往教團國聖都，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是偏離薩姆族少殿下的位置越來越遠了，但是薩姆塔瑪拉對於三大族並立的包容，也讓左右無措的思格林看到希望，如果可以，思格林希望賭一把，他也想看看帝國密謀這把所向披靡的雙刃劍，薩姆塔瑪拉到底能不能把握住，在帝國密謀的巨大集團面前，其實薩姆族少殿下的位置已經如同雞肋，

如果薩姆塔瑪拉真有野心，就會立即歸國，但是薩姆塔瑪拉沒有選擇歸國，而是繼續與帝國艱難交涉釋放俘虜的事宜，在抵達聖都的第七天，思格林神色振奮的推開房間大門，向正在翻看一份商業報告的薩姆塔拉瑪稟報說道「同意了，帝國同意了我們的請求，同意釋放在聖都之戰期間的所有馬丁力牙戰俘，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們必須用土地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