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4 傾國（二十五）
日頭斜陽照耀的大地一片暗瑟，聖都，暗青色的高聳城牆下方，作為居民區的大片的城鎮，遠遠近近的，都是升上天空的黑色烽煙，房屋上下上下點點的火焰還在燃燒，此刻在聖都城頭，一名身穿着聖殿騎士鎧甲，臉色嚴肅的老年聖殿騎士正遙望着下方的馬丁利牙人的調動，大約六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穿着聖殿重甲，一頭斑白頭髮下，目光依然炯炯有神，讓人感覺到一股壓迫性的感覺，在他的身後，幾名聖殿騎士團的將軍臉色也是越發凝重
他正是教宗普達米婭最為信任的聖殿騎士團長鬍撒，也是整個聖都部隊的總指揮官，作為聖殿騎士團曾經的三大騎士長之首，普達米婭當初登上教宗之位的最堅定擁護者，在普達米婭帶領大軍攻略埃羅帝國的大半年裏，更是接受重託，力壓聖都各方蠢蠢欲動的力量，將教團國的資源源源不斷的運輸到普達米婭前方的大軍中，才有了普達米婭勢如破竹一般攻入埃羅帝國腹地，一舉扭轉了數十年來，教團國在埃羅帝國壓制下被動劣勢的局面
胡撒一直都被視為聖殿騎士團的領袖，就算是新教宗上台，對於這名曾經的三大騎士長之首，也只是下令流放，而不是如其他普達米婭派系的聖殿軍官那樣隨意抓捕扣押，甚至是處決，普達米婭重回聖都，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位聖殿騎士團的領袖召回，才一舉穩住了新教宗滅亡所帶來的波動，穩住各地聖殿騎士團搖擺不定的態度，在最短時間內取得了聖殿騎士團的倒戈，將這場教宗之亂的影響減小到最低，但是普達米婭穩住局面后，兩者間的裂痕也開始越來越大
」昨晚我下令所有聖都之外的軍團立即回撤聖都，為什麼第七團和十一團會拖延那麼久？「這名老聖殿騎士從城下的慘烈收回目光，轉過身來冷聲詢問身後的一名軍官，
受命從據點回撤的五萬教團國軍隊只跑回來三萬人，剩下的兩萬多聖殿騎士團的部隊在馬丁力牙人掩殺下屍橫遍野，各團雖然都有損失，但第七團和第十一團卻是全軍覆沒，這兩萬多正規軍戰死，對於目前急缺兵力聖都來說，更是雪上加霜，聖殿騎士團第二軍一萬五千人在卡拉揚拚死阻擋馬丁力牙人所得的三個小時，按道理說，是絕對足夠讓聖都外圍的其他部隊都撤入城內的，而現實卻是，五萬人只有三萬人回到了聖都，剩下的兩萬人都死在聖都城門之外
城下的地區，暗紅色的鮮血與屍體交織成一片慘烈的圖畫，聖殿騎士團破碎的軍旗被踐踏在泥濘中，白色的聖輝十字架已經完全被人血所侵染，兩萬多聖殿騎士團士兵戰死，還有大約五六萬的周圍平民也都被捲入這場屠殺中，死者與未死者混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仍在持續，然而大部分的呻吟都已變得無力，無數屍體與將死未死之人躺在那原野上，更遠處的，是雖然未死但已近絕望的教團國平民俘虜和成片成片，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馬丁力牙軍的營帳
昨晚宛如地獄，馬丁力牙騎兵在城下大肆屠戮，燒殺，將一片片居住區變成火海，當看見城牆上下的無數慘狀，人的情緒早已不再是悲憫。身體的麻木與戰慄跟整片天地都在共鳴，嗡嗡嗡的聲音瀰漫在周圍的空氣里，天地的每一寸，死亡的覺悟與潛藏其後的恐懼，心有餘悸，全都會混雜在一起。
」第七團長沙拉蘇昨晚並沒有在營地，而是去了自己家裏，第七團方面副官長足足拖延了兩個小時才下令部隊開拔」
「第十一團則是因為駐地距離過遠，而且十一團當時還帶着足足兩萬多平民一起回撤，結果部分平民被馬丁力牙人的前鋒騎兵發現，最終連第十一團也一起陷進去。。。。。。」回稟調查情況的聖殿軍官忍不住臉上也露出一抹不忍心來
「傳我的命令，按照戰時法令，這兩人的家屬立即扣押，等待教宗殿下的裁定」胡撒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聲音冰冷的說道
」大騎士長，第七團和第十一團的指揮官雖然有過錯，但卻並沒辱沒聖殿騎士的榮耀，雖然第七團拖延了兩個小時，在被馬丁力牙人追上后全軍就地死戰，無一投降，第十一團團長蘇比亞令力戰被俘后被馬丁力牙人剝皮懸掛在旗幹上，但依然大聲痛罵馬丁力牙人，一直到聲嘶力竭，鮮血流干而亡，如果大人追究其家眷，只怕大家都會寒心的」
胡撒蒼老發皺的眼眶內，目光複雜無比，他走到一旁，拿起靠在武器架上的弓箭來，去到城牆邊。望着下方的呻吟，瞄準片刻，發了一箭，下方的屍體堆之中，一名手腳盡折但仍未死去的教團國平民心口中箭，終於斷氣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沒有辱沒聖殿騎士的榮耀，但是兩萬多士兵戰死卻是無法推脫的罪責，還有昨晚因為他們而受到牽連的七萬多平民」胡撒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的說道「就因為他們兩個人，昨晚最少有五六萬條生命逝去，這些人本來都是不用死的，第二軍一萬五千人拚死阻擋馬丁力牙軍主力三個小時，就因為他們兩個人前功盡棄，不處置他們，誰來給戰死的第二軍交待，給昨晚死在聖都外那六七萬平民一個交代！「胡撒手裏提着弓箭，站在那兒怔怔地望了下方的屍體堆，，閉上眼，擺了擺手：「傳我命令，讓弓射手選擇下方重傷已能確定無救的人，太痛苦的，就送他們一程吧……」
將軍們臉色難看，一片沉默，有人一拳懊惱的打在堅固的城牆上，雙眼怒目，完全不敢那鮮血流淌的手，實在是馬丁力牙人來的太迅疾了，兵鋒在一夜之間突入五十里，一口氣延燒至聖都，聖都駐軍完全就沒反應的時間，亂糟糟的就是往聖都跑
可以說是直接就將聖都外的大批平民都丟給了馬丁力牙人，不知道多少人內心都是糾結的，他們是軍人，他們也不怕死啊，但為什麼要跑，如第十一團那樣裹挾平民一起走肯定是有問題的，平民走不快，而且容易散亂，極大的拖慢速度，一旦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條，但是他們能怎麼辦？更不要說那些平民裏邊，有着不少軍官士兵的家眷，有着他們的父母老幼，就這樣把他們丟給殘暴嗜殺的馬丁力牙人，這誰做得出來，五萬多聖殿軍，將軍們好歹還帶回來三萬多人，只是兩萬多人被卷進去已經不錯了！
「胡撒大人」
走下城牆的胡撒看見不遠處幾名身穿黑甲的帝國士兵，護衛著一名身穿黑色禮服的中年貴族正在朝着他走來，眉頭不由微微擰了一下，接近城牆的房舍正在被拆除，士兵與民夫忙碌在視野當中，奔走來去，更遠處，聖都城內鱗次櫛比的房舍延綿開去，即將是一場生死戰，馬丁力牙人花了那麼大力氣才靠近聖都，怎麼可能輕易放棄，，數十萬人的生死存亡，都在此一舉了，撲面而來的寒風，都還滿是血腥與烽煙氣息的，等待這座城市的，同樣是未知的命運
這名中年人叫司杜漢，是帝國在聖都的代表，雖然帝國軍隊撤出了聖都，但是帝國在教團國派遣有特使，雖然不知道這名叫做司杜漢的帝國特使有什麼背景，但是從其能夠讓帝國軍方答應撤出聖都就可以知道，在帝國也必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雖然胡撒對於帝國內部結構不算了解，也知道帝國權力結構中，軍方絕對是位居第一的，而當初能夠讓帝國軍方五大重臣之一的獨眼龍撒隆也賣幾分面子的這個特使，其地位可想而知。
」馬丁利牙大軍攻城在即，我已經城衛打招呼，讓他們放閣下離開聖都」胡撒臉色少有的柔和了一下，凝聲說道，他已經下令四門戒嚴，所有想要離開聖都的人都必須經過自己的首肯，他認為這名帝國特使此來必然是為了離開聖都這件事，衣冠整齊、一絲不苟，但無論袍服上的灰塵，還是面上的容色都能看出對方連日以來的勞累
帝國軍方能夠與胡撒為首的聖殿軍沒有爆發衝突，都是這位在其中周旋！
胡撒是老牌的聖殿騎士，作為聖殿派系中的老派首腦，胡撒雖然不滿聖殿長老會，但也不代表就會支持普達米婭登上女王之位，特別是對於普達米婭全面投入北面帝國的陣營，胡撒素來都是表達出強烈的反對，帝國軍被逼出聖都，就是胡撒聯合其他的聖殿騎士軍官一起聯名的傑作，而胡撒也沒想到，馬丁力牙人會如此膽大包天，直接突襲聖都，自己吞吃惡果會來的這麼快，如果帝國軍隊沒有撤出聖都，絕對不會如現在這樣的狼狽
「這是我剛剛收到的來自貴教宗殿下的書信，還請大人閱目」司度漢向身後的帝國衛兵擺了一下手，然他們停下，然後取出一份信函里來，在距離胡撒半米的位置停住腳步，將信函遞過去
「教宗殿下的信，為什麼會用過帝國的渠道？是不是你們對教宗殿下做了什麼！」胡撒聲音忍不住猛地一沉，殺意瀰漫，教宗普達米婭跟帝國皇帝去了北面的港口巡視，胡撒一直都認為帝國狼子野心，有吞併教團國之心，帝國皇帝更是大陸聞名的好色之徒，普達米婭雖然是教宗，從小就當成女兒一般的看待，更是一等一的美女，也不知道被這個流氓皇帝灌了什麼迷魂湯，自從埃羅之戰後就一直靠的很近，胡撒多次力勸，但都是徒勞的，反而讓他普達米婭之間爆發了好幾次爭吵
「因為帝國渠道足夠快，普達米婭殿下的信當天就可以到，如果是走的教團國途徑，怕是要一天半到兩天時間，現在這種情況，哪怕是一個小時，都足以決定很多人的生死！「司杜漢似乎對於胡撒語氣中的殺意一點都沒感覺般，嘴角笑道」其實胡撒大騎士長不需要如此緊張的，如果帝國真要吞併教團國，教團國早就新舊教宗之亂時就已經不在了，反倒是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為了表達誠意，甚至將帝國軍隊都撤出了聖都，胡撒大人認為還不夠嗎？
「好吧，我就相信你們一次」胡撒臉色嚴肅的點了點頭，從司杜漢手中接過信函，雙手打開，目光掃過，臉色就猛地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