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9 無聲處起驚雷（十三）

李閥府邸內的氣氛異常沉重，所有的僕人都被集合到了內院，外院的大門處，除了一個坐在棕紅色太師椅上的老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老人看着細雨邪飛，滿地落葉殘花，曾經顯赫無比的李家，就像是這眼前江南雨，吹過，無痕

「李太，你個老東西，把路給我讓開！」一名頭寒光珠冠的老婦人出現在走廊拐角，腳步蹣跚的走到了門口，老婦人面容雍容貴氣，臉型與李月華有七八分像，幾名李家的丫鬟都嚇得遠遠站着，不敢再向前，

穩坐一張紫紅色太師椅上，背靠坐着大門的老宰相李太臉上只能苦笑，族裏其他人來，自己一個眼神就可以瞪回來，可是風雨數十年的床頭髮妻，，自己怎麼鼓眼睛也沒用，李月華要走了，李太已經提前知道了，朝堂上風波暗涌，李家壓制了數十年的朝堂，終於對李家展露出鋒利的利齒，那些當初見到自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文臣們，這次憋住了勁往李家潑髒水，一致說泗水之敗，是因為李族內部勾結，騙了朝堂五十萬兩軍費，各種謠言已經是傳的整個杭臨滿城風雨，李閥不得不擺出閉門謝客，擺出了恭敬反省的姿態，李月華雖然還有一層帝國特使的身份，但是那股傲氣，怎麼會跟受到這樣的侮辱，

「你來幹什麼！外面那人早已經不是李家人，你也不能給她開門」李太臉色冰冷，嘴角重重悶哼了一聲

「她是我女兒，就算不是李家人又如何！你這個老東西，別人在朝堂上指著李家的鼻子罵，你只管躲著當縮頭烏龜，現在女兒來辭行，你到是端足架子，你怕別人說，我不怕，你把門讓開」老婦人走向門口，就要將大門上的門杠抬起來，摸索了十幾秒，卻根本抬不起來，門杠就像是和門融在了一起一樣，仔細一看，還真是融在了一起了，

「李太！」老婦人怒目圓睜，憤怒的轉過來看向李太

」不用費力氣了！，門杠被我命人釘死了！「

李太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妻，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個老婆不好對付啊，真正的將門虎女，當初娶回來就是個倔強脾氣，手重的很，有一股子將門的狠勁，十六歲時就曾經獨自獵殺過山熊，當初新婚夜還以山熊皮鋪床，可是把自己嚇了半死的，自己成了家主之後，這後堂就成了這女子的打獵場，誰敢不服，先揍一頓再說，如果不是如此，如何能夠坐穩李閥女子的首位，將這李族上下專橫跋扈的大大小小，犯了錯，嚇得一個個都像抖的像篩子一樣，自己如果不說，只怕會找來利斧把門砸開也是可能，

李太聲音頓了頓，臉色異常平靜，凝聲說道「月華如果是男兒，你要留她在中比亞，我一句話都不會說，可是她是女子，留在中比亞只會害了她，這次皇帝看似放過了李族，不過是給大部分世家看的，其實暗中宮裏已經在佈置了，皇帝要從新納月華為妃！」

「納月華為妃？」

老婦人臉上愣了一下，目光錯愕的看向李太，嘴角露出一抹譏諷，不以為意說道「這不是正和你的心意？上次如果不是張族在裏邊搗亂，月華此刻早就是貴妃了！這次如果能夠入宮為妃，你李家不是又可以繁榮數十年？」

「今非昔比，上次入宮，我李家正如日中天，我鳳凰兒必然是鳳鳴九霄！」李太眼睛看着天空中如白色絲線一樣落下的雨，聲音冷冷說道「可是這一次入宮，可不是什麼鳳鳴九宵，怕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才對，名為貴妃，其實就是人質「

「既然如此，其他世家。。。。」老婦人猶豫問道

「娶妃對於很多三四品的世家來說，可是提升品階的好事，世家豪門在帝京死了那麼多，自然需要新的世家豪門頂上去！」少有的，李太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目光淡定的看了一眼天空，凝聲說道」天子恩典，不知道多少人在期盼，只要宮內傳出消息，這些小世家們自然就會動起來，要想進宮就有宮位的，想要一進宮就讓皇帝看見的，自然少不了要給錢上下打點，只要皇帝喜歡，一道詔令，門第品階立刻就會提升，比什麼功績都管用，那些已經是二品門第，想要自家女兒不入宮躲開選妃的，也一樣要交錢打點，這些錢財加起來，可不是小數字！「

」對於皇帝來說，選妃只是宮裏多上一兩百個女人，有什麼關係，都是美女，不管喜歡不喜歡，看着賞心悅目也不錯，問題是，這些女人後面的家族都是有錢人，多少世家囤積多年的財富，流水一樣滾入宮中，宮廷暗鬥中所耗費的錢財，可是一點也不比一場戰爭少「

」最終失敗者，自然就是皇帝開刀的對象，無形中，也將帝國的財政困境，攤到各世家的頭上！「

」帝國財源已經接近枯竭，從帝京帶來的財物就那麼多，大規模修葺宮殿，募兵近二十萬，裝備器械，大筆大筆的花錢，調派瀘州軍已經是皇帝自己的私庫，瀘州軍在燕州慘敗，死傷兩萬餘人需要安撫賠償，這更是一大筆錢「李太聲音停了停，繼續說道」本來想等帝京平原的季度稅收能夠緩解，可是草原人南下帝京平原，稅收只怕也沒法收了，皇帝的想法，只怕是要從世家豪門上想辦法，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娶妃「

「娶妃這麼有錢！」

老婦人臉色震撼，雖然不知道娶妃跟帝國財稅有什麼關係，但是對於自己老頭子還是了解的，這次突然宣佈辭別宰相，還對朝堂上群起而攻完全漠視，這可不像是老頭子的風格，除非是真的有巨大的危險降臨，否則老頭子怎麼都不會退讓的，數十年風雨，李太能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從來不缺挑戰的對手，那一個，不是最終被李太玩死的！老婦人一臉獃滯，

」這種事，皇帝也不是沒有干過，上次如果不是張族拿出了一大筆錢填補了財政窟窿，我鳳凰兒怎麼會被排擠在外！同樣要不是張族漏了巨富的底子，皇帝怎麼會下達死命令，要張族死戰上京，就剩下一幫孤兒寡母，為了死去的張家男人，為了不受到帝京慘敗的波及，上下打點，所得的不過是一些封號，那些錢，大部分自然都落入了皇帝的口袋」李太嘴角苦笑，鬍鬚微微顫抖，青筋盤錯的手指突然猛地緊緊握在一起，門外有馬車開動的聲音傳來，逐漸遠去，李太努力想要去聽，可最終變成了無聲，

「你騙我！讓開，我要開門！」

老婦人似乎察覺到什麼，氣急敗壞，也知道自己上了李太的當，幾十年夫妻，誰還不了解誰，李太很少會告訴她這些，朝堂上的骯髒詭異，風浪疊涌，一直都說有李家的男人去扛，可是今天，少有的說了那麼多話，這個老東西，在拖時間！

「走了，吾家鳳凰兒走了！如果你想要李家血脈死絕，就去追去吧！」

李太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從太師椅後面取出一把斧頭，彎下腰放在門邊上，頭也不會的走入了內堂「皇帝既然打定了娶妃的主意，自然就不會放過李家，月華走了，還有其他李家女子，比如李隆之女李青煙，年十六歲，風華姿美，有李家天香之稱，選了李隆作為李家未來家主，未必就是外面所傳的那樣，李家想要拋文從武，而是李家要想保存下去，就必須將自己，放在一個讓皇帝感到絕對放心的位置上！」

武陵坡

朝陽升起，天亮的晨光從黃色大地邊緣照射過來，逐漸照亮了前方的大地河流山川，平原茂林，就像被一層金色從新洗刷了一遍，眼前江山如畫，中比亞大將楊紫騎在戰馬上，注視着眼前的這片大地，一道道黑線，正向著武陵坡的方向開進，隊列漫卷而來，猶如一片黑色掃過大地，馬蹄揚起的煙塵遮蔽了前面的天空，那是草原軍的騎兵，無數的騎兵就像是巨大扇面碰到了武陵坡隆起的山地外延，一隊隊的開始停止下來，

晨風吹過，草原人身上的鱗甲嘩嘩作響猶如在耳邊，草原人的騎兵排成一道道的長線，在太陽的金色光輝下閃著金屬光澤，密集的騎兵隊列，還在不斷在遠處上湧現，遠遠看去如同一堵堵突然出現在丘陵地帶的牆壁，騎兵抵達之後，開始有步兵出現，這些步兵已經披掛了鎧甲，手中的武器各種都有，但都是沉重的兵器，雙手斧，狼牙棒，長柄突刺槍，看的楊紫眉毛緊緊擰在一起，他如何看不出，這都是中比亞的武器啊，草原人大多都是彎刀，偶爾配有刺槍，根本就沒有如此系統化的步戰重器

」帝京的援軍，何時才到？「楊紫手中馬鞭重重揮動了一下，憤然詢問身後的副官

」信使已經派出去了，應該在中午之前可以趕到！「副官神色恭敬的回答說」根據斥候的報告，草原軍渡過泗水，並沒有急着前進，而是在泗水河灘足足停留了五天，這段時間，草原軍的主力抵達了的泗水，等待後援兵力全都過了泗水，草原軍才緩緩的開進，此時的草原軍，兵力也從一開始的前軍五萬，增漲到了現在的總兵力十一萬人「

」十一萬人！」

楊紫臉色變了變，握著馬鞭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如果拒馬槍隊還在就好了，楊紫現在有些後悔太過草率的丟了泗水了，如果泗水還在自己手中，草原人是絕不會如此輕易聚集起如此多的兵力，一口氣就壓倒了自己面前，這才轉眼幾天的功夫，草原軍的數量就增長了一倍，十萬規模的騎兵集群，如果強行展開攻擊，即使是武陵坡這樣的地勢，也會感受到壓力的！

「大人，武陵坡地勢險要，草原人應該不會強攻吧！」副官心裏也沒有底，這武陵坡雖然是坡地，其實是稱呼為山脈的邊沿更加妥當一樣，一馬平川的帝京平原，在武陵這裏與橫穿而過的落崖山脈碰到了一起，形成了這樣一個逐漸隆起的坡地，唯一能夠從坡地穿過的道路，已經被中比亞軍死死卡住，

在巨大坡體的承托下，卡住道路的中比亞軍修建了一層層的路障，還用山體石塊，在坡頂部壘起了高達三米的石牆，對着下方的平原虎視眈眈，長槍如林，戰旗如血，不時可以看見巨大的投石器弓被推到營地前面，典型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問題是，兵力懸殊實在是有些大，三萬對十一萬，對方可是能夠下馬步戰的草原軍，真要是發了狠勁，武陵坡未必不能突破，現在只能祈禱帝京方面的援軍能夠及時趕到了，

遠處，一隊草原騎兵躍上了一處坡地，耶律古達手指著前方猶如一個巨大傾斜面隆起的地區，還有那一條顯得那樣小的通路，神色激動的說道」父親，前面就是武陵坡！八萬輕騎，三萬步卒，只要能夠擊破中比亞人堆放的路障，就可以發動全面攻擊！「

」七夜光，有把握嗎？「耶律宏泰朝着遠處中比亞軍旗滿山的武陵坡看了一眼，扭頭看向身後的耶律七夜光，十餘門帝國雷神正被草原人推上這出坡地，還有十幾個神色恐懼的中比亞士兵也被草原軍用刀推了上來，

」饒命啊，該說的都說了，我們真的沒有隱瞞啊！「

一名中比亞士兵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其他中比亞士兵也是恐懼的靠在一團，看着四周的彎刀，臉色都嚇白了，他們都是被莫名其妙擄掠來的，都是負責操作帝國雷神的士兵，由帝國方面短暫的訓練了幾天，一人只打了一發，就隨同雷神到了前線，只懂得最基本的一些操作，而且沒有什麼經驗，丟了雷神后，果然被楊紫填了後勤兵，結果被潛入的夜譚古碟輕鬆弄了出來，因為時間太緊，為了抓這些士兵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中比亞軍的動靜，讓草原軍不能在耽擱下去了

耶律宏泰決定，雷神試射放在戰場上，就在武陵坡，除了這十幾名中比亞士兵外，還有三十多名草原士兵也在聚精會神的看着中比亞人操作，這些都是夜譚古碟的人，是用來學習怎麼操作雷神的，大部分都懂中比亞語，擁有一定的軍械製造經歷，

耶律七夜光向身後打了一手勢，一名草原軍士指著一門已經擺放好的雷神，用熟練的中比亞語說道「三人一組，誰能發射，誰就能活」這是帝國雷神在中比亞戰場的第一次射擊，當顫顫巍巍的中比亞士兵，粗手粗腳的將雷神彈塞入雷神的炮膛，大概估算了一下距離，後面的士兵將雷神的炮口朝着天空抬起，前面是中比亞軍旗飄揚的方向，草原人只要求他們能打出去，也沒要求其他的，隨便打一發吧！中比亞士兵用火把點燃了火藥引線，茲茲就像是蛇吐信一樣的聲音傳來，

耶律宏泰站在距離雷神無三十米的地方，看着火藥燃起的火線，紅的耀眼，手不自覺的緊握成了拳頭，帝國雷神的威力，他也只是耶律七夜光說的，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嗎？

「轟隆隆」巨大的轟鳴聲，讓耶律宏泰的身軀微微一顫，手中的馬鞭一下就落到了地上，四周的草原人嚇得不少從馬上掉下來，只見一道火光從雷神的炮口噴涌而出，刺鼻的濃烈硫磺味道，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光痕，雷神的底座車輪重重在泥土台上向後挪動一下，推出一個巨大的痕迹，」轟隆隆「似乎是響應一樣，落點的位置，紅色的光團捲起，物體飛了起來，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下，中比亞的軍旗飛到了天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