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 大河奔流（九）
前方的橋口，雨絲中可以看見兩軍逐漸拉開，雙方在這片灘塗林地已經拼殺的精疲力竭，加起來超過2萬人的屍體躺滿了這片灘地，在雨水的沖刷下，鮮紅的血水就像小溪一樣朝着低洼的河堤流淌，
「嗚嗚」帶着一絲慘烈的號角聲在空中迴響，獵鷹軍一個個被打殘了團隊向橋口集攏撤離，漲水后的比昂河就像一頭瘋狂的水獸，急促瘋狂的衝擊著石質的寬厚橋墩捲起轟隆的水浪，
遠處三百米，列隊的剛非騎兵一字排開，
此刻，雷斯克目光掃過獵鷹軍嚴整不亂的殿後隊列，握著戰馬韁繩的手緊了緊，
在他的側面是護衛騎兵隊長，一個長相英氣的年輕人，鎧甲上有着幾處明顯凹凸，眉角帶着一道觸目驚心的箭傷，眉角的鮮血他讓英氣的臉沒有收到影響，反而多了一份不屬於英俊的驕傲不遜，剛才交戰最激烈的時候，雷斯克將自己的護衛騎兵也派上去了，在亂戰中，護衛騎兵有一半人留在了那片林地，就連自己這位以勇武聞名整個禁衛軍的護衛隊長也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巴利，我們還能夠作戰的兵力有多少!『雷斯克臉上閃過一絲不甘心，用只有兩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問道
「戰損加上傷兵，我們現在還能發起衝擊的騎兵不到五千人！」護衛隊長臉上猶豫了一下，
雷斯克嘴角微微動了動，沒有在說話，目光由炙熱變得冰冷，沒有人吭聲，只有雨水嘩嘩的搭載鎧甲上的聲音，沉寂中散發着受傷野獸的氣息，如果剛非騎兵知道本方的援軍，現在距離戰場已經不足十里的距離，就算是全部拼光，也絕對不會如此坐視如此一次能夠決定整個戰役成敗的機會，就這樣在自己的眼球間溜走，
「雷斯克大人，這是向陛下報告這次戰鬥的報告，你看可以嗎？」禁衛軍第二騎兵團長丹庫倫拿着一份文捲走過來，腳步有些蹣跚，剛才他就不見了，雷斯克還以為他下去休息去了，誰知道確實在鼓搗向皇帝陛下報告的文書
雷斯克接過文卷，打開看了看，目光有些愕然，聲音為難說道「丹庫倫大人，這樣寫合適嗎？雖然這些情況還是比較符合，獵鷹軍的損失最少也在六千至一萬之間，但是我軍的戰損上面一點都沒有提。。。。。。。。」
」既然是大捷，本方的傷亡已經不重要了！「丹庫倫目光凝重的看着已經在最後收尾上橋的獵鷹軍，沉重說道「雷斯克大人不要忘了，在帝國軍規中，交戰沒有勝負，和交戰大捷是完全兩種不同的待遇，何況這還是皇帝陛下指揮的首戰！
」你是想要告訴皇帝陛下他所最牽掛的首戰，是本方戰損是敵人的三倍的慘敗？你要真敢這些上報，就算皇帝陛下能夠體諒我們，將軍團也會毫不留情的要求將你我的頭顱懸掛旗杆來震懾全軍，這可是兩個禁衛軍將軍的實權位置，看似風光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紅彤彤的盯着呢，而且此戰，你我的騎兵團已經是徹底打殘了，如果不能上交一份說得過去的戰報」
「活着的人還可以支撐，那些死了的人怎麼辦？因為不是大捷，不是勝利，他們的親人就必須在貝蘇卡挨餓嗎？他們是為國而戰的戰士，他們應該享受到勝利的榮光而不是失敗的屈辱！「
雷斯克沉默了，在報告地下籤上自己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氣，將文卷捲起遞給身後的傳令騎兵」就按照這個上報吧！「接過文卷的傳令騎兵飛奔而去，在後面急速朝着戰場奔來的剛非小皇帝，此時也接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極度意外的消息
在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內，小皇帝手裏握著一份文件，有些不敢相信，眼睛裏滿是震驚，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安吉來將軍，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坐在他對面的有兩名這次隨軍的將軍團的將軍，其中一名穿着一絲不苟的將軍制服的中年人，目光在兩側護衛的禁衛軍騎兵的身上停頓了一下，才說道」陛下沒有看錯，馬斯科大人早已經有所佈置，特別要求帝國將軍團從中協調，經過商議，在巴魯堡方面一直停頓不前的聯軍，已經同意了該修改計劃，答應抽調七萬人來投入針對南方的作戰，對於陛下的那份充滿遠見卓識的計劃，聯軍總調度官利奧波特大人也是相當的讚賞的，聲稱能在困局中打開勝利之門，做出此計劃的人，一定是一員非常有見識和目光的帝國大將，當我們透露這份作戰計劃的真正制定人是陛下時，利奧波特大人那副震撼的臉色現在還在腦海里回放呢！！「
」哦，真是這樣嗎」
剛非小皇帝的小嘴笑的合不攏，小孩的心性總是希望能夠得到承認，眼睛裏帶着壓制不住的得意，聯軍總調度官利奧波特在中歐巴羅也屬於相當有名的將軍，能夠得到這樣一位名將的讚賞，簡直令小皇帝感到骨頭都輕了幾分，名將啊，自己距離那位軍神皇帝又進了一步！
他因為年紀太小，而且也不習慣長時間騎馬，所以只能坐在馬車裏，這是讓他感到不滿的一點，雨中的道路很爛，車輪在滿是泥濘的路面上行進左右搖晃，速度簡直看不拉磨的牛車，作為支援的步兵集群已經和他拉開了十幾里的路，三千人的剛非禁衛軍騎兵護衛在馬車兩側，倒也算是安全可靠，暴雨沖刷的堤岸突然馬蹄聲從遠處出傳來，只見一名騎兵的騎馬飛奔到馬車前，敏捷的從戰馬上跳下來，
穿過護衛的騎兵，傳令騎兵迫不及待的在馬車前方單膝跪下，朗聲說道「稟報陛下，我軍大捷，雷斯克大人經過激戰已經擊潰了北進獵鷹軍的防禦線，此戰斬首獵鷹軍萬餘，對方殘軍正在倉皇退守比昂河！「
「大捷，斬首萬餘！」小皇帝聽到愣了一下，
其他兩個將軍團的將軍下意識的對看一眼，裏邊是無法掩藏的羨慕
「恭喜陛下，首戰告捷！」
其中一個發出歡悅的聲音，用滿是欽佩的語氣說」這次北進的獵鷹軍總共就三萬人，這次一下敲掉了三分之一，絕對夠得上大捷！有此一戰，我軍必然軍心大振！陛下收回南方的步伐穩穩的踏出了至關重要第一步！「
」是啊，我要收回南方！帝國要收回南方！「
小皇帝被這句話激動的目光發亮，自言自語，充滿喜悅的眉角都彎了，聯軍方面答應支援七萬人，這次南方作戰的兵力達到了十二萬人，雷斯克這邊也非常爭氣的首戰告捷，如果計劃順利，以如此龐大兵力挺近獵鷹帝國兵力薄弱的南方海岸，收回南方海岸的時間指日可待，帶着這份興奮，小皇帝凝重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輕鬆，開始覺得緩慢的馬車也不是那麼令人難那一接受了，按照這樣的速度，頂多半個月，應該就可以看見帝國的南方海！
在後面的兩天裏，面對河對岸越來越多的敵人，瑞波斯蒂和雅格林斯能夠做的就是全力鞏固河道防線
連綿雨季幫了他們不少忙，奔涌的河水溢出了河道，比昂河道由原來的三十米擴展到五十米以上，對面的剛非軍隊數次組織兵力衝擊橋口都被擊潰，寬闊的河道令剛非軍隊雖然佔有數量上的優勢，也不得不暫時被阻擋在比昂河的對岸，剛非軍在對面紮營，開始集攏部隊
第五日，看着河對岸又開來一支部隊，
瑞波斯蒂拍了拍手上的污泥，終於察覺出一絲異常，對面已經密佈整個河堤的剛非軍的營地，從規模上看，如果不是故布疑陣的假營地，那麼對面的剛非軍隊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八萬人，而對方依然還有新的部隊到達，這太不正常了，
「雅格林斯！你不覺得對面的剛非軍在玩什麼花樣嗎？」瑞波斯蒂站在河堤上，打量著對面的剛非軍動向
「還能是什麼花樣，無非是晚上撤離，白天開進的老辦法！」雅格林斯一腳踢飛一顆小石塊，看着石塊撲通一下落入河水中，翻滾了幾下就不見了，臉色顯得很不以為意
瑞波斯蒂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凝聲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被咬住的感覺，我也曾經懷疑過對面剛非軍數量的真實性，如果對方在夜晚將一部分軍隊撤走，在天亮時再開過來是可以達到這種不斷累積兵力跡象的假象的
」但是！「瑞波斯蒂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說道」你留心過對方部隊的鎧甲和軍旗嗎？「
」軍旗和鎧甲？那都是可以替換的，我不覺得有問題！「雅格林斯眉毛微蹙了一下，覺得瑞波斯蒂是不是有些過於敏感了，
」是啊，軍旗和鎧甲都是可以偽造的！「瑞波斯蒂語氣開始變得冷意」在鎧甲和軍旗上，體現出其他部隊的區別，是一種非常有效的迷惑手段，剛非軍隊的制式鎧甲是藍色的，於是就將後續開進部隊的鎧甲用上了白色，紅色，棕紅。。。。。」瑞波斯蒂的聲音頓了頓，突然語氣加重說道「但是對方無論如何也不會穿上與我們一樣的黑色鎧甲吧！剛非人對我們的仇恨是刻骨銘心的，而且黑色的鎧甲在論戰時根本無法識別「
」黑色！你確定？「
雅格林斯臉色錯愕，感覺事情大條了！瑞波斯林的觀察一向很細，他說有黑的，那就一定有黑的，而且所說的正是要點，剛非軍可能會選擇各種顏色的鎧甲來強調部隊的不同，但是絕對不會選擇跟獵鷹帝國一樣的黑色，
」你是說我們的對面。。。。。。。「
雅格林斯整個人獃滯在哪裏，內心發冷，臉色微微發白，目光有些不敢相信的掃過對面連綿排出數里的剛非軍大營，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自己面前的敵人兵力到底是多少？五萬人？還是十萬人？
整個戰役的天平似乎什麼時候在不知不覺間，將最重的砝碼落在了北進部隊的肩膀上了？激戰中只剩下2萬人的北進部隊，此時已經在深深的打上了」短板「的烙印。聯軍與剛非禁衛軍的聯手，確實在這一刻推開了勝利的門縫，
」還好這裏距離邊界並不遠，這裏的情況立即向獵鷹陛下報告還來的及，召集所有的中隊長開會，我有預感，對方在等待這場雨停，然後就會毫不留情的以數倍優勢兵力將我們碾碎！「
瑞波斯蒂神色堅毅的轉身，拍了拍還呆立的雅格林斯的肩膀「現在我們能夠做的就是這些，如果陛下准許我們立即撤回穆亞堡，在剛非人的迅猛南下之時，就算是戰至最後一人，也要在穆亞狠狠的阻擋住他們「
連綿細雨打在河灘上，化為無數的波紋與水花，就像一層水霧在漂浮，誰也不知道這場雨會在什麼時候停止，在河灘對面，一名聯軍中的中年將軍，顴骨很高，目光細長，高挺的鼻子顯露出一股異於中歐巴羅人的貴族氣息，那是一種精緻的感覺
他正在用一種好奇略帶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河對岸的獵鷹軍，特別是通過手中的瞭望筒的鏡片，看見獵鷹軍在河岸上排開的重型箭弩，這位聯軍將軍的目光里滿是貪婪，獵鷹軍的箭弩已經是名滿歐巴羅，
那是戰場上真正的大殺器，就算是身穿重甲的重騎兵也無法抵擋，不少國家都在瘋狂的想要搞到這種東西，跟需要特殊彈藥配備的獵鷹帝國雷神相比，普及性更好的箭弩更令其他國家看上眼，
事實上隨着獵鷹軍隊在歐巴羅帝國瘋狂開戰，橫掃八方，帝國軍隊精良的令人髮指的武器也開始受到各國的瘋狂仿製，但成品大多效果不佳，雖然穿射性能不錯，但是射程不足，地下黑市對於一台真正的帝國箭弩已經開價到了五十萬金幣，當然這種黑市不是在獵鷹帝國境內，帝國對於武器的禁止是非常殘酷的，但是超高的利潤總是能夠令人敢於鋌而走險，誰也不敢說，弩車不會有一天出現在敵人的陣營裏邊，其實對於使用遠程武器為主要打擊手段，擁有燃燒彈，雷神等更加重型武器的帝國軍來說，就算面對弩車，壓力也不會很大，真正感覺到壓力大的，是那些還沒有搞到箭弩的國家
」如果此戰，能夠搞到一台最新型的箭弩就好了！「這名充滿異族感的聯軍將軍放下手中的瞭望鏡，自言自語，在他身上，可以看見內海國家最喜歡的杜鵑鳥裝飾的頭盔下露出的亞麻色短髮，穿着是製作精良的中比亞風格鱗片甲，每一枚甲片都打磨的錚亮，一看就是高檔貨，身後是一席伊斯坦風格的暗金描紋的金蟬花蔓藤長披風，手中的護腕則是高盧風格的環形扣甲，
而他剛剛放下的單筒瞭望鏡，鏡筒的上面赫然是獵鷹帝國標示的鷹頭，這樣的瞭望鏡，獵鷹帝國只送給過斯特蘭特人，而現在出現在這名有着異族氣息的將軍手中，足以說明這名異族氣息的將軍非同一般，在他的身後，站着一排十個的僕從，這些僕從穿着精良的鎖子甲，體型健壯高大，鎧甲外露出的肌肉令人望而生畏，跨在腰上的武器是寬厚的大彎刀
」尊貴的主人！剛非人又派人來問了，他們想要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開始進攻！「一名士兵神色恭敬的在他後面單膝跪下
」還是那句話，拿下對面，其他國家我不管，至少一半的戰利品必須歸我們費珊！「這名聯軍將軍有惱怒的回過身來，他是此次帶領聯軍南下支援的總指揮來自費珊王國的帕斯塔農公爵，費珊王國是位於中歐羅靠近伊斯坦海區的大國，在文化上受到伊斯坦風格的影響比較重，
採用的是奴隸制費珊王國同時也是海洋大國，內海霸主斯特蘭特海國的控制區域在內海的中段和靠近出海口的地區，而內海長弧狀區域的底部是靠近大陸的海域則是費珊王國海軍的天下，
費珊王國與伊斯坦王國雖然屬於同一文化圈，卻是百年交戰的死敵，
去年冬季，伊斯坦帝國通過艦隊登陸直入剛非境地，是因為費珊王國的艦隊正在於南部的某個國家作戰，所以才讓伊斯坦人偷襲得手，
為了避免伊斯坦人吞併剛非后實力迅速膨脹，一向不怎麼搭理中歐巴羅諸國的費珊王國，這次破天荒的加入了中歐巴羅聯軍的隊列，伊斯坦人在打下剛非北部后選擇了暫時性的停戰，也是因為費珊王國的海軍開始封鎖他們的後路，
費珊王國派出的兵力是一萬五千人，僅次於想要展現內陸大國風采的瑞拉王國的2萬人，因為並不是作戰很積極，所以在巴魯堡攻堅戰，費珊的軍隊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費珊王國對於與獵鷹帝國對抗的興趣不大，兩個國家的疆域相隔太遙遠，
而獵鷹帝國開內海的措施，真正挫傷的是費珊王國在海上的對手斯特蘭斯特人，
費珊王國參戰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伊斯坦人的勢力繼續坐大
而現在，帕斯塔農公爵看上了對面獵鷹軍的箭弩，而其他國家也同樣看上了，大家正因為分贓不均扯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