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右翼(六)

十萬右翼(六)

「大人倒下了!」

城頭上一片混亂,阿爾傑農卡佳充滿悲憤的倒在地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從嘴裏碰觸的鮮血染紅了他胸口的衣衫,侍從們手忙腳亂的將他扶起來,大聲呵斥着禁衛軍軍官冒犯上官,

禁衛軍軍官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個個徹底呆在那裏,也有人相互包含深意的對視了一眼,還未交戰,自己的主官就傷重吐血,真是不吉利!

「混蛋,都在發什麼呆,快,馬上找一名醫生來」

長滿胡茬的阿爾傑農卡佳的侍長從大聲喊道,過了一會,一名年紀四十歲左右的醫生被侍從帶過來,這位醫生的形象非常糟糕,穿着皮質的黑色圍裙,手裏提着一個骯髒的黑色工具箱,與其說是醫生,更像是一名水管修理工,但看見這位醫生的裝扮,侍從們的眼神閃起了希望的光澤,

在這個時代,醫生的裝扮就是這樣的,特別是戰場上的醫生,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的外科醫生,平日裏也是簡單的截肢手術,穿着皮裙,是為了防止鮮血濺射到衣服上,所說的簡單手術,就是用隨身攜帶的鋒利短斧將受傷或者中箭的手臂或者腳,狠心的一下砍掉,然後迅速用廉價的止血粉包裹住傷口,一般情況下,傷者很快就會疼的昏死過去,

這樣的外科手術看起來非常野蠻,甚至殘忍,為了一個傷口,就斬斷四肢,但在醫療情況低下的高盧,這種情況非常長劍,被金屬箭頭撕開的傷口容易發炎,一旦感染就是最可怕的破傷風,死於戰後破傷風的人有時候遠比真正死在戰爭的人要多,殘疾雖然可憐,但至少還活着。

這名醫生看着暈倒在地上的阿爾傑農卡佳,目光在他白色衣衫上的斑斑血痕上停了一下,眉毛微蹙的打開自己手中的箱子,從裏邊出去一把鑷子,那是用來清理傷口的骨血殘渣的,

這位大人應該是受了嚴重外傷醫生跑過去蹲下身體,隨口判斷道,顫顫兢兢的伸出手指,仔細檢查了一下鮮血染紅的位置,結果意外的發現沒有任何傷口,努力而且不甘心的再次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

醫生鼓起最大的勇氣,用顫抖聲音向旁邊殺氣騰騰的侍從長顫聲問道」這位大人,能不能告訴小的,這位大人是什麼地方受了傷啊!「

」廢話,大人在我們重重保護之下,能受什麼傷,讓你過來是讓你看看,怎麼才能讓大人醒過來!「侍從長氣的鼻子都歪了,凌厲的目光就像一把刀落在醫生的身上,那種感覺明顯就是要殺人!

」我是外科醫生啊!這樣的病。。。。。「醫生臉上哭笑不得抬起手中的鑷子,表示自己只會截肢和包紮,對這種不知名的內部病症沒有辦法,回答他的是侍從長惡狠狠的一腳踢在臉上,滿臉血污在地上滾

站在城門的位置,那名叫路亞克的金髮禁衛軍軍官也在做最後的準備,將自己頭盔上的藍色飾帶理直,聽到城牆上傳來的吵雜聲音,他轉過頭來往混亂的源頭方向看了一眼,看見一名醫生模樣的人,被阿爾傑農卡佳的侍從被從城道台階上丟下來,凄厲的慘叫聲逐漸變得微弱,

」昏死了嗎?也是,現在昏死,比等下無地之容更好「

他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沒有人知道,阿爾傑農卡佳這位曾經的帝國名將,最年輕的帝國總領大人,是多麼的讓人感到嫉妒,才華橫溢的軍事天才,帝國軍界的未來之星,皇帝陛下最為信任的近侍,

自己還在永遠不能出京作戰的禁衛軍中虛度年華時,阿爾傑農卡佳已經以同齡人的身份,主政西南,手握十餘萬帝國西南大軍,帝國禁衛軍的出身,更是讓不少滿心熱血的禁衛軍軍官引以為心中偶像,路亞克也不例外,

但是西南之戰,扭轉了所有人的看法

天才一下變成了白痴,帝國對於西北的主導權盡喪,

不少人都認為,帝國在西部的失敗,首先就起與全軍團被殲滅的碧野谷之戰,最大責任人的阿爾傑農卡佳,無疑也就光環盡去,由人人稱頌的高盧名將,帝國將星,一下淪落到連路人都感嘲笑的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草包加傻瓜,

但隨着獵鷹帝國以強悍的實力如彗星般崛起,短短半年時間就橫掃帝國西部,現在的高盧軍人,反而比較理解當初阿爾傑農卡佳遭遇的對手,是多麼可怕的一個人!

維基亞獵鷹,身經百戰而未嘗一敗帝國軍神,

如果是以前,高盧人對於這樣的話絕對是嗤之以鼻,蠻子就是蠻子,所謂的軍神,無非還是一個蠻子,但是現在,索那河一戰,高盧十萬精銳盡付,拉斯蒂之戰,高盧第八軍團被全殲,數十萬大軍的會戰,被獵鷹軍縱橫捭闔,打的丟盔卸甲,慘不忍睹,高盧名將死在其手中的不下十餘人!已經到了讓高盧將軍聞之色變的地步

「能夠在這樣的對手手中活下來,大概也算是一種幸運!剛才的話是不是太重了」

路亞克目光猶豫了一下,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城牆上迎風飄展的高盧軍旗的時候,瞳孔中的那一點猶豫立即消失了悶哼了一聲「身為軍人,如果連最基本的血性和敢於面對敵人的勇氣都沒有了,那這樣的軍人,也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而已」

」路亞克,你還在猶豫什麼

邊上有人在大聲催促他,是剛才跟他一起離開的禁衛軍軍官拉克羅斯,這是一個亞麻色頭髮的年輕人,鼻樑很高,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氣息,他無所畏懼的拔出雪亮的佩劍,在空中舞出一個耀眼的劍花,倨傲說」真是激動啊,這可是我拉克羅斯的首戰呢,阿隆索蒂護衛你的右邊!鐵瑟負責后側,你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以我們三個中隊重騎兵的戰力,就算對上上萬的敵人也沒有需要畏懼的地方,聽聽我們手中劍在鳴叫,這是渴望痛飲鮮血的聲音,我們要讓這些獵鷹蠻子知道什麼叫血債血償」

「是,血債血償!」

路亞克聽到熱血沸騰,神色感動的看向幾個力挺自己的夥伴,平日裏,他們四個人與死去的伯德,在禁衛軍年輕軍官裏邊並稱為「禁衛軍五傑」,想到百米外死不瞑目的伯德的頭顱,路亞克睜裂的眼眶再次流下鮮血,

堅定的從旁邊等待的侍從手中接過戰馬的馬鞭,翻身跨上披甲戰馬的寬厚馬背,手將頭盔上的金屬面甲放下,他轉過身來,向身後的部下們高喊道」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請大人下令吧!」

在他的身後,三千名左右的高盧禁衛軍重騎兵高聲回應道,聲音裏邊透著必勝的信心,鎧甲與馬具在密集的騎兵中發出嘩嘩的金屬摩擦聲,最後仔細檢查了一番武器裝備,高盧騎兵排出一個三角形陣列,

三角陣列前端是三百名重甲披掛的重騎兵,沉重的重騎兵騎槍被整齊的放下,他們會成為最為可怕的衝擊前鋒,用重騎兵的馬蹄將任何阻擋在前面的物體碾壓成粉碎,然後是三角的兩個斜面的兩千名披甲的突擊騎兵,他們會向切開脆物的鋒銳刀口,從重騎兵碾開的缺口湧入,將整個缺口變成難以癒合的傷口,讓敵人的兵力在那裏流血,哀嚎,直至崩潰。

這是典型用來對付步兵的衝擊陣列,他們剛才就發覺了,城外的獵鷹軍只有步兵,人數大約在2萬人左右,寬闊的平坦地勢,是騎兵集群作戰的優良戰場,在這樣的地形作戰,高盧禁衛軍不懼怕任何敵人,那怕是號稱陸戰無敵的獵鷹軍!

「打開城門!」

路亞克臉上堅毅,感受着來自四周的目光,高抬起頭向上面的城樓喊道,

在他的身後鋒利的禁衛軍騎兵長槍在手中高舉,在陽光照耀下閃著雪亮的光澤,反射出一片妖艷的亮光,其他部隊的禁衛軍都是滿眼熱血的看着這支即將出擊的部隊,充滿了無比羨慕,在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感覺到,帝國禁衛軍這支被囚禁在高盧京都百年之久的猛虎,終於有了幾分先輩們橫掃高盧北部的風采。

」咯咯「

在眾目睽睽之下,巨大的城門,被串聯在一起的三道鐵索拉扯移動,厚重的沉重大門,在眾人前面緩緩打開,」呼「隨着無數道光線從敞開變大的城門口射進來,是無數從城門縫刮進來的烈烈之風,風寒人面,但無法熄滅點燃的戰鬥熱血,在撲面而來的迸裂戰風中,位於城門後面排開高盧禁衛軍們頭盔系的飾帶被吹得舞動,就好像無數的戰旗同時高舉起來,飄帶發出的呼呼的聲音,讓沉寂的空氣里善發着讓人窒息的殺戮味道

「為了帝國,為了皇帝陛下!禁衛軍出擊!」

路亞克神色一震,高舉起手中的佩劍,然後猛地落下,鼓起全部的勇氣,高聲大喊一聲,戰馬飛揚起馬蹄化為一道影子,第一個從城內衝出去,蹄聲如雷,三千名高盧禁衛軍騎兵洪流從城門湧出,銀甲似雪,無數的藍色飄帶在風中,轟隆震動的馬蹄聲捲起大地的野草碎屑,猶如一道巨大的箭簇,朝着城外靜靜等待的獵鷹軍陣列猛壓而來

遠處,一道遮天蓋地的黑色光影,也從獵鷹軍陣的方向正向他們急促襲來,整排的寒光,如有地平線暴起的蝗蟲群遮擋了天空本來應該有的顏色

「這就是號稱能夠撕裂蒼穹的獵鷹軍箭幕!」奔跑在最前面的路亞克甚至有一抹失神,獵鷹軍的遠程箭幕,被高盧士兵譽為死神揮舞的鐮刀,就算是神,也無法得以倖免,

自從帝國與獵鷹軍交手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勇敢的高盧勇士死在這樣延綿不斷的遠處攻擊中,這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東西了,高盧軍隊早已經對於獵鷹軍的箭幕得了恐懼症,

這是獵鷹軍最可怕的戰術,也是獵鷹軍最常規的戰術,高盧禁衛軍雖然沒有出京作戰,但也知道獵鷹軍的箭幕的可怕,早就做了準備,在短暫的失神后,路亞克搶在箭簇形成的黑雲落下之前,舉起手中的騎兵盾牌,

「啪!啪!啪!」

箭簇猛烈打在突進的騎兵面上,密集如同暴雨般的聲音,讓路亞克的臉色也一下變得蒼白,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感,只有親臨獵鷹軍箭幕,才知道那種可怕的感覺是多麼強烈,簡直就像是在暴風中前進,每一下都像打在靈魂上,讓人感到頭皮整個從裏到外的炸開。就算是盾牌,就算是重騎兵,也無法抵抗住密集的弩箭攢射箭幕,

在一百五十米距離的時候,開始有高盧禁衛軍從戰馬上落下,

一百米米,密集的箭簇開始變成迎面而來,箭簇如風,迅捷的帶起陣陣呼嘯,強勁的穿透力,甚至連騎兵盾牌都被輕脆的射穿,路亞克雙眼被血色染紅,看着一個個身邊的同伴插滿密集的箭簇,就像插滿白色羽毛的刺蝟一樣從戰馬上摔下來,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拼盡全力的向前,捆綁着盾牌的手臂被射穿,他疼得咬緊牙關,看着一截滿是鮮血從手骨透出來箭頭寒光,承受着損失,漠視着死亡,三千人的高盧騎兵在路上付出了一千人的代價,

高盧重騎兵依然在前進,

在獵鷹軍陣的方向,瓦里西恩一身黑甲,臉色平靜的看着越來越近的高盧重騎兵,大地在震動,馬蹄尚未到達,前面的草屑石字已經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彈起,一陣陣馬蹄踏地的餘波,從遠處如同銀色剛牆一樣襲來的高盧重騎方面傳來,震動着人心,獵鷹軍的軍陣開始有些騷動,無數的長槍從陣列盾牌間豎起,就像遇到危險突然炸開的刺蝟

八十米,近的能夠看見矇著面甲戰馬噴出的白色霧氣,近的能夠看到高盧騎兵面具後面那一雙雙渴望殺戮的眼睛,近到雙方都能夠能夠清晰的嗅到血腥的味道,對方在拚死前進,為的就是踏碎自己軍陣的這一刻,獵鷹軍長槍兵緊握住用棉布包裹的槍柄,為的是在敵人重騎兵突入的那一刻,能夠不讓濺射的鮮血令自己打滑,脫手,就算是長槍被撞的斷折,也不會倒撞入自己身體。

「豎槍!擊垮他們!」

銀光海浪一般向前的高盧重騎兵,開始放平手中的長槍,耀眼的光華在陽光下綻放,所有的犧牲,換取的就是這一刻,連風也能夠切開的推進騎兵長槍,透著爆發前的死寂,渙散的日華,

「可惜,無論如何努力,只能到此為止了!」

瓦里西恩自言自語,站在陣列後方,目光此刻變得如同利劍一般,緩緩抬起手,看着敵人騎兵完全暴露出在側面,站側翼樹林內的一千名刺瓦長弓手,終於抬起下垂的巨大長弓,弓弦拉開,專用於破甲的特製三菱長箭掛上了弓弦,寒光如雪!70架裝填滿好箭簇弩車開始轉向,後面的士兵高舉起手中的利斧,對着懸掛弓弦的拉繩猛地剁下!

「呼」綳至極點的弓弦發出一階陣撕裂空氣的悶響,迸射而出的特製長箭利出道道旋轉的氣流,就像一柄巨錘瘋狂的撞入高盧重騎兵的側面,裂布一樣的聲音,混雜着血肉碎裂,重騎兵的側面沒有盾牌,只有血肉之軀,在厚重的鎧甲也擋不住弩箭在100米內的瘋狂殺戮,

就在高盧禁衛軍咬緊牙關,拚死尋求一戰的時候,上,「啊」一名疾奔的高盧重騎兵被長達一米的巨型弩箭撞入胸口,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被強大的力量洞穿了身體,連屍帶馬翻滾出十幾米,往往一支弩箭鏃穿透一名高盧中騎兵的身體,余勁不減有插進另一名高盧重騎騎兵身上,高盧騎兵集群像被撞開的潰壩,人堆著人從馬上掉落下來,

「不!」

路亞克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緊縮,裂開的眼眶再次裂開,血在流,這是一個鮮血和死亡的世界,雖然一名高盧騎兵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側面,但他的生命也只是延長了不到十秒時間,千支大拇指般粗的長弓箭鏃像一道大網,讓高盧重騎兵成了掙扎的魚,當箭簇的風暴靜止,屍體與戰馬屍體堆疊在一起,鮮血從箭鏃口子流在地上,轟隆的馬蹄聲靜止了,天地間只剩下白色的箭鏃尾在寒風中顫抖,如同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柏林德爾城牆上,一片死寂,

城頭上,暈死過去的阿爾傑農卡佳正緩緩舒醒過來,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他感覺眼前一陣暈眩,他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喘息著說道「快,命令城門緊閉,嚴禁任何人出城!」

「大人,就在剛才,他們已經出城了!而且。。全死了。。。。。「攙扶着他的侍從長低着頭,臉色難看的欲言而止,

」什麼!這些傻瓜!「阿爾傑農卡佳臉色一下暗淡下來,嘴唇顫抖,眉宇間猶如一刻間枯萎了的花朵,憔悴了歲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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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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