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的態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的態度

看着囚牢鐵門之前,那一抹身影宛如是寒風之中的落葉一般,倏然的就變得蒼黃了,枯萎墜下地去,冷然眸子微微波動了,想要說什麼,卻還是低下頭去,繼續吃飯。

如同夜待月所說,她就要死了——也的確是已經死了。

她等得太久,心都荒蕪了,三千青絲也荒蕪了,連同她的生命,也是同樣的荒蕪了。

所以今日她將冷然趁機擄了來,便是臨死之前想要看一看,自己想像之中的報復,能對冷然這樣的人物造成多大的折磨;所以今日她將冷然趁機擄了來,便是臨死之前想要找個當事人傾訴一番,她那枯等了十五年的燦爛年華,最終只化得了滿頭的白髮,一心的愛恨,也是在面對着死亡之時,變得蒼白而無力。

那些所謂的家國情仇,在那份最為單純最為潔凈的感情里,不過只是一頁白紙黑字罷了,根本上不得她的心。

她那麼純潔而熱烈的喜歡著那個男人。

哪怕等了十五年之久,等得死在了這樣骯髒而黑暗的地方,她也還是喜歡着他。

喜歡到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他為中心。

她和然兒一樣,不,和然兒不一樣,雖然同是悲情之人,但與然兒相比,她的等待有了開始,卻沒有結局,她比然兒要可憐得太多。

十五年蒼蒼年月,她儘是枯等到死。

冷然依舊是咀嚼著那足以讓人吐到渾身虛脫髮軟的飯菜,面色淡淡,沒有什麼波瀾。

等了十五年,有了開始沒有結束……

很值得人可憐,是么?

而似是知道夜待月今日必死,那幾個先前還在冷然面前表演製作人彘的黑衣人,也是影子一樣,突然的就不見了,整個囚牢裏,就只剩下了冷然一人,以及幾具屍體,和滿地的鮮血腦漿,那濃郁而咸腥的鮮血的味道,也依舊是縈繞在鼻間,揮散不去。

渾然不覺周身突然就安寂下來的氣氛,冷然一口一口的吃着飯,直到她覺得差不多飽了,這才放下手中的銀筷,轉而端起那碗已經不是很熱的摻了不少血液漿液的稀飯,慢慢的喝着。

垂眸看了看地面,那些鮮血已經有些變了顏色,冷然心道,宮炎他們應該快要找來了。

果不其然,一碗稀飯才喝了一小半,就聽「砰」的一聲鐵門被踢開的沉重聲響,冷然很清晰的感到有着數道戾氣自不遠處迸射開來,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般,嗜血到了極點。

她沒出聲,仍是安靜的喝着稀飯,便很清楚的聽見那邊的呼吸聲陡然就加重了一些,顯然是見到了眼前的場景,感到有些震驚了。

隨後便是以幾道雖亂卻不失穩妥的腳步聲為首,後面的也都是雜七雜八不知來了多少御林軍的腳步聲,前前後後的闖進了來。

「嘶——冷……娘娘,你在哪?!」

看着眼前紅白交雜的髒亂場地,宮涼倒抽了一口冷氣,習慣性的想要喊冷爺大哥哥,卻是突然想起身後有着太多的外人在場,急忙便改了口,忙不迭的沖了過去。

隨後便是在冷然身處的那個囚牢前,停了下來。

看着冷然一身淡金色的夾襖皆盡被血染得通紅,她身前沒有吃完的飯菜上也還隱約可見和地上相同的東西,那正被她一口一口的送進嘴中的稀飯里,也是有着紅白摻雜着,宮涼突然就感到了一陣劇烈的反胃。

她抬手捂住嘴,旋即便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冷然。

那樣混了血和腦仁的食物,她是怎麼能吃得下去的?!

明知道他們會來救她,她又為什麼一定要吃下去?!

見沖在了最前面的宮涼一副看到了什麼可怕事物的模樣,在後方緊隨而來的人見到了冷然那般樣子,當下也都是恨不得轉身找個地方就去狂吐。

老天,太噁心了!

她居然還吃得那麼淡定,難道她就沒有一點噁心的感覺嗎!

一身墨黑龍袍的夜離絕更是皺緊了眉,看都沒看那地上白了一頭青絲的夜待月的屍體一眼,上前來一掌便震開了牢門上的鎖鏈,踩着那滿地的血水,來到冷然的身前,俯身蹲下來。

沒去理會沾上了血水的衣擺,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放緩了聲音,顯得不是那麼的冰冷:「可還好?」

聲音雖還是有些冷,但聽在囚牢外的眾人耳里,卻都是感到一陣的不可置信。

這說話聲那麼溫柔的,真的是他們的陛下?

拜託,他們眼沒瞎耳朵也沒聾,居然還真的見到了傳說中陛下的溫柔的一面!

冷然放下手裏喝了大半稀飯的碗來,微微一笑,臉上的妝容雖沾了血,卻依舊的精緻無雙:「還好,就是被點了穴,餵了迷藥和軟骨散。也沒給我動刑,只讓我看了場免費的削人彘,還給我準備了一頓飯菜。」頓了頓,又道,「嗯,喝了一小杯酒,味道還是不錯的,不過怕出意外,沒敢多喝。」

聽見「人彘」二字,不少人都是回頭看了眼那邊地上扔得到處都是的殘肢,悄悄的咽了口唾沫。

這般的折磨,倘若換做是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是會被逼得無法接受吧。畢竟親眼見着活生生把一個大活人給削成人彘,是比自己親身體驗還要來得可怕的。

如此想着,眾人旋即又都是收回了目光,轉向那正一臉淡然坐在地面上的血衣女子。

面對這等的折磨卻依舊是面不改色,這需要有多麼強大堅定的心境,方才能夠做到?男子都是不如她!

本就對冷然敬佩崇拜的眾人,不由更加的敬佩崇拜了。

果然冷爺就是冷爺,即便她現在已經是位尊皇后,但她那最響亮的名頭,卻還是一如當初!

夜離絕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縷暗光:「那些飯菜都被弄髒了,一定要吃?」

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冷然微微頷首。

她懷孕了,一日三餐必須要按時吃定量吃,否則無法給胎兒輸送應有的營養。

夜離絕大概也明白她在御花園裏的時候,突然的昏厥是代表着什麼,探手來解了穴,給她披上一層厚重的斗篷,看似不經意間的着重裹好護住了她的小腹,然後一把將她抱起時,傳音入密道:「剛懷上的?」

「嗯,被夜待月抓過來后才摸出了喜脈。」

他垂了垂眸子,沒再問什麼,橫抱着她便是出了囚籠,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離開了這裏。

冷然卻是轉頭看了眼夜待月的屍身:「將她以郡主之禮厚葬了吧,倒也是個可憐人,遇上你這麼個冰山。」

「朕不是冰山。」豈料夜離絕悄聲解釋道,「只是當初被天機樓的人給下了毒,才變得如今這個樣子。」頓了頓,略帶着歉意道,「誰料當初隨心的一句,卻毀了她。朕對不起她。」

但也只是對不起,無法補償。

天機樓里制出來的毒,就連慕楚都是無法解開,他永遠也變不回去當年的模樣。

也正如夜待月的屍體,白髮荏苒,再也變不回去烏黑的色澤。

一切都已是回不去了。

冷然沒有說什麼,皇后諭旨已經下達了,也算是給了夜待月一個交代。她又跟宮涼說了兩句,讓宮涼將她被夜待月命人搜走的東西都帶上,這才閉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氣,似是想要將那滿腔的血腥味都給吐出來。

今日這一頓飯,吃得實在是太過的艱難。

這肚子裏尚未成形的孩子,真是和他爹一樣,就喜歡亂折騰。

此時的冷然,竟是真的想要抱怨起慕楚來了,居然真的讓她這個時候就懷上了孩子。

出了囚牢,隱約感到光線有些刺眼,冷然微微睜開眼,這才知道,原來夜待月將她關押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郡主府的地下,也是用來隱藏三皇子留下的那些暗棋的地處。

「將我擄來的那些人呢?」

「都死了。」夜離絕答道,「追着宮炎留下來的記號過來的時候,那些人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全都拚命一樣的阻攔,直到從關了你的地方出來幾個人,說郡主已經歸天,剩下的人才全都自裁而亡。」

冷然聽了,瞭然。

難怪當時那幾個給她表演削人彘的黑衣人不見了,原是出來通知了,最後以死謝罪。

唯一的主子都死了,他們活着也沒什麼用處了。

冷然有些感嘆,這才是真正的忠心護主,也不知當年的三皇子是怎樣訓練出來的,居然這般的忠誠。因為但凡是人,都是有着私慾的,諸如她親手培養起來的宮炎,和在後期一手提拔起來的宮涼這兩兄妹,還不都是天天背着她給慕楚給大秦那邊的小皇帝告密。

尤其是宮涼那孩子,甚至都已經達成了約定,每每告密的時候,還能得到不少的好處,收些小禮物收得很是歡快。

不過,反正她也無視習慣了,知道他們不會背叛她就好。

跨出郡主府的大門,門前便是已候了剛到不久的坐輦。正在坐輦前後候着的太監宮女們,見到那冷凝威嚴的陛下懷抱着皇后出來,有眼尖的人看到皇後身上裹着的斗篷下,似是還有着血珠滴落到雪白的地面上,顯得分外的刺眼。

隨之而來的也是一股子極為濃郁的血腥味,惹得距離近的太監宮女們,當下都是忍不住的胃中泛起噁心感,想要嘔吐,卻是不敢。但還是有人沒能忍住,發出了作嘔的那種聲音,卻是又生生的停止了,忙不迭的捂住了嘴,「砰」的一下就跪在雪地上,戰戰兢兢著請罪。

冷然微微皺了皺眉。

就說孕婦剛懷上孩子的時候,頭三個月里妊娠反應是最厲害的,有很多東西都是忌諱的,見到了就要吐。

之前她強忍着才吃下了那頓飯,以確保自己昏迷了那麼久沒有進食,肚子裏的孩子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下可好,這麼多人都發出來那種聲音,引得她也想吐了。

她別過頭,將臉埋進夜離絕的胸膛,然後就封住了聽覺。

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靜。

等回了宮裏頭再好好吐。

夜離絕也是皺了皺眉,卻並未懲處那些宮人。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個太監,便抱着冷然上了坐輦,準備回宮去。

見夜離絕沒有怪罪下來,宮人們忙叩頭謝恩,這才敢起身來,尾隨在坐輦後頭。

心中卻是想,陛下不愧是陛下,娘娘也不愧是娘娘,那般味道,他們只聞着就是想要把昨晚給吃的飯給吐出來了,哪像那兩人,好像一點都聞不到似的,那分明就是習慣了。不過想想也對啊,一個在登基之前是縱橫沙場的將軍,一個在冊封之前是傲視江湖的殺手,哪能不習慣那血腥味?

這樣一對比,還真是他們沒見過世面。

宮人們暗自碎碎念著,鄙視着自己的眼光太過的短淺。

渾然不知別人是怎麼想的,生了小火爐的坐輦里,冷然在夜離絕的幫助下脫掉了那身染了大半邊血的夾襖,換上了新的棉襖,又抱了個湯婆子,這才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

而許是因為夜離絕先前有吩咐過,坐輦行進的很是穩妥,冷然坐着也不覺得難受。她漱了漱口,又嚼了把茶葉,去掉了口腔之中的血腥味道,才喝下一杯熱茶來壓胃,然後就認認真真的給自己又把了把脈。

夜離絕看着她的動作,道:「懷了幾個?是男是女?」

冷然斜睨了他一眼:「才一兩個月的身孕,就算是慕楚現在在這,他也把不出來我懷的是幾個,又是男是女。」

依照現代社會裏的醫學技術,就算是去做b超,怕也是只能檢查出來一個剛成形的小胚胎,別說性別了,估計就連胳膊腿什麼的都還沒長好。

冷然有些鄙視夜離絕。

果真男人就是男人,女人身上的這檔子事,除非是醫生,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不過話說回來,她和慕楚渡海回了墨龍后,這個月的月事的確是還沒來。起先她以為是在海上呆了那麼幾個月,剛回到陸地上來身體有些不適應,也沒想太多,可誰知道慕楚的願望這麼快就成真了。

她仔細的計算了一下,應該就是還在海上的時候,她上次月事完了后才有的孩子。

「朕又不是女人,也未像慕楚那般習得醫術,如何能得知你懷孕的狀況。」夜離絕難得的紅了臉,隨即便是說起了正事,「天機樓那邊已經有動作了。」

「要來到這邊了?」

「嗯,你被擄走之時才得到的消息,天機子打着要用先進的技術來度化愚民的旗子,正在大肆的招攬他那邊的人,過兩三個月,應該就是會領兵穿過大漠,到了邊境。」

聽着夜離絕的敘述,冷然將手中的湯婆子貼近小腹暖著,沒有做什麼言論。只是眸子裏,卻是微微劃過了一抹暗光。

天機子。

她和天機子的賬還沒有算,但很顯然,現在也不是該算賬的時候。

「這戰事是你們男人的事,我不想插手。」她斂了斂眸子,放鬆身子向後靠去,軟軟的厚墊子靠起來很是舒服,顯得她有些懶散,「這天下變成什麼樣,最後是你的是慕楚還是天機子的,我都不會去管。你們打你們的,等過了頭三個月,我身體穩妥了,我便回醫谷去養胎,你們愛怎樣便怎樣,我管不著。」

言語間,已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兩不相幫——慕楚和夜離絕她誰都不幫。

一不相對——天機子她暫時沒那個心力去找他的麻煩。

冷然心道,她就安安心心做個孕婦吧,這麼多年,也是該歇上一歇了。

只是,冷然卻沒想到,日後她在醫谷養胎養到預產期都還沒到的時候,居然就會出谷了。且她出谷,還是為了慕楚那貨,不過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回了宮后,不消片刻時間,除去慕楚安排在冷然身邊的那幾個暗衛,華夏閣上上下下不管是在宮內還是在宮外的人,都已是知道了他們家爺懷孕的事。當下全都感到吃驚不已,他們爺真的懷孕了?

真的真的懷孕了?

沒騙人?

皇后寢宮內,專門建造起的溫泉浴室里,宮涼小姑娘坐在池邊,鼓著腮幫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冷然的肚子,好像能看出來裏面懷的孩子是男是女一樣。

冷然靠坐在池壁上,慵懶的抬着手臂讓宮女給她清洗身體。察覺到宮涼那灼灼的目光,她卻是眼也不抬,淡淡道:「怎麼?在想着練成透視眼,快點看出本宮懷的是幾個,然後好去告密么?」

「對呀,娘娘怎麼知道?」

宮涼腮幫子癟了癟,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他們都已經去告密說娘娘懷上了,但是沒人告密說懷上了幾個,懷的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要是能看出來后再去告密,那我得到的獎勵絕對是最多的!」

宮涼想着那即將到手的慕楚送她的小禮物,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

冷然睨了她一眼,便是沒再理她,閉目享受着熱水帶給身體的滋潤。

而那遠在大炎王都,正尾隨在自家老頭兒身後的慕楚,則是牢牢實實打了兩個噴嚏,誠然,是被宮涼給念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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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寵冷狂毒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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