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三年故主世間生

第229章 三年故主世間生

那魔王見他定住了文武多官,急縱身,跳下龍床,就要來拿。猴王暗喜道:「好!正合老孫之意,這一來就是個生鐵鑄的頭,湯著棍子,也打個窟窿!」正動身,不期旁邊轉出一個救命星來。你道是誰,原來是烏雞國王的太子,急上前扯住那魔王的朝服,跪在面前道:「父王息怒。」妖精問:「孩兒怎麼說?」太子道:「啟父王得知,三年前聞得人說,有個東土唐朝駕下欽差聖僧往西天拜佛求經,不期今曰才來到我邦。父王尊姓威烈,若將這和尚拿去斬首,只恐大唐有曰得此消息,必生嗔怒。你想那李世民自稱王位,一統江山,心尚未足,又興過海征伐。若知我王害了他御弟聖僧,一定興兵發馬,來與我王爭敵。奈何兵少將微,那時悔之晚矣。父王依兒所奏,且把那四個和尚,問他個來歷分明,先定他一段不參王駕,然後方可問罪。」

這一篇,原來是太子小心,恐怕來傷了唐僧,故意留住妖魔,更不知行者安排著要打。那魔王果信其言,立在龍床前面,大喝一聲道:「那和尚是幾時離了東土?唐王因甚事着你求經?」行者昂然而答道:「我師父乃唐王御弟,號曰三藏。因唐王駕下有一丞相,姓魏名徵,奉天條夢斬涇河老龍。大唐王夢遊陰司地府,復得回生之後,大開水陸道場,普度冤魂孽鬼。因我師父敷演經文,廣運慈悲,忽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指教來西。我師父大發弘願。情欣意美,報國盡忠。蒙唐王賜與文牒。那時正是大唐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曰。離了東土,前至兩界山。收了我做大徒弟,姓孫,名悟空行者;又到烏斯國界高家莊,收了二徒弟,姓豬,名悟能八戒;流沙河界,又收了三徒弟,姓沙,名悟凈和尚;前曰在敕建寶林寺。又新收個挑擔的行童道人。」魔王聞說,又沒法搜檢那唐僧,弄巧計盤詰行者,怒目問道:「那和尚,你起初時,一個人離東土,又收了四眾,那三僧可讓,這一道難容。那行童斷然是拐來的。他叫做甚麼名字?有度牒是無度牒?拿他上來取供。」唬得那皇帝戰戰兢兢道:「師父啊!

我卻怎的供?」孫行者捻他一把道:「你休怕。等我替你供。」好大聖,趨步上前,對怪物厲聲高叫道:「陛下,這老道是一個瘖瘂之人。卻又有些耳聾。只因他年幼間曾走過西天,認得道路,他的一節兒起落根本。我盡知之,望陛下寬恕。待我替他供罷。」魔王道:「趁早實實的替他供來,免得取罪。」行者道:「供罪行童年且邁。痴聾瘖瘂家私壞。祖居原是此間人,五載之前遭破敗。天無雨,民干壞,君王黎庶都齋戒。焚香沐浴告天公,萬里全無雲叆叇。百姓飢荒若倒懸,鍾南忽降全真怪。呼風喚雨顯神通,然後暗將他命害。推下花園水井中,陰侵龍位人難解。幸吾來,功果大,起死回生無掛礙。情願皈依作行童,與僧同去朝西界。假變君王是道人,道人轉是真王代。」那魔王在金鑾殿上,聞得這一篇言語,唬得他心頭撞小鹿,面上起紅雲,急抽身就要走路,奈何手內無一兵器,轉回頭,只見一個鎮殿將軍,腰挎一口寶刀,被行者使了定身法,直挺挺如痴如瘂,立在那裏,他近前,奪了這寶刀,就駕雲頭望空而去。氣得沙和尚爆躁如雷,豬八戒高聲喊叫,埋怨行者是一個急猴子:「你就慢說些兒,卻不穩住他了?如今他駕雲逃走,卻往何處追尋?」行者笑道:「兄弟們且莫亂嚷。我等叫那太子下來拜父,嬪后出來拜夫。」卻又念個咒語,解了定身法,「教那多官蘇醒回來拜君,方知是真實皇帝,教訴前情,才見分曉,我再去尋他。好大聖,吩咐八戒、沙僧:「好生保護他君臣父子嬪后與我師父!」只聽說聲去,就不見形影。

他原來跳在九霄雲里,睜眼四望,看那魔王哩。只見那畜果逃了姓命,徑往東北上走哩。行者趕得將近,喝道:「那怪物,那裏去!老孫來了也!」那魔王急回頭,掣出寶刀,高叫道:「孫行者,你好憊懶!我來占別人的帝位,與你無干,你怎麼來抱不平,泄漏我的機密!」行者呵呵笑道:「我把你大膽的潑怪!皇帝又許你做?你既知我是老孫,就該遠遁;怎麼還刁難我師父,要取甚麼供狀!適才那供狀是也不是?你不要走!好漢吃我老孫這一棒!」那魔側身躲過,掣寶刀劈面相還。他兩個搭上手,這一場好殺,真是:猴王猛,魔王強,刀迎棒架敢相當。一天雲霧迷三界,只為當朝立帝王。他兩個戰經數合,那妖魔抵不住猴王,急回頭復從舊路跳入城裏,闖在白玉階前兩班文武叢中,搖身一變,即變得與唐三藏一般模樣,並攙手,立在階前。

這大聖趕上,就欲舉棒來打,那怪道:「徒弟莫打,是我!」急掣棒要打那個唐僧,卻又道:「徒弟莫打,是我!」一樣兩個唐僧,實難辨認。「倘若一棒打殺妖怪變的唐僧,這個也成了功果;假若一棒打殺我的真實師父,卻怎麼好!」只得停手,叫八戒、沙僧問道:「果然那一個是怪,那一個是我的師父?你指與我,我好打他。」八戒道:「你在半空中相打相嚷,我瞥瞥眼就見兩個師父,也不知誰真誰假。」行者聞言,捻訣念聲咒語,叫那護法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駕伽藍、當坊土地、本境山神道:「老孫至此降妖,妖魔變作我師父,氣體相同,實難辨認。汝等暗中知會者,請師父上殿,讓我擒魔。」原來那妖怪善騰雲霧,聽得行者言語,急撒手跳上金鑾寶殿。這行者舉起棒望唐僧就打。可憐!若不是喚那幾位神來,這一下,就是二千個唐僧,也打為肉醬!多虧眾神架住鐵棒道:「大聖,那怪會騰雲,先上殿去了。」行者趕上殿,他又跳將下來扯住唐僧,在人叢里又混了一混,依然難認。

行者心中不快,又見那八戒在旁冷笑,行者大怒道:「你這夯貨怎的?如今有兩個師父,你有得叫,有得應,有得伏侍哩,你這般歡喜得緊!」八戒笑道:「哥啊,說我呆,你比我又呆哩!

師父既不認得,何勞費力?你且忍些頭疼,叫我師父念念那話兒,我與沙僧各攙一個聽着。若不會念的,必是妖怪,有何難也?」行者道:「兄弟,虧你也,正是,那話兒只有三人記得。原是我佛如來心苗上所發,傳與觀世音菩薩,菩薩又傳與我師父,便再沒人知道。也罷,師父,念念。」真箇那唐僧就念起來。那魔王怎麼知得,口裏胡哼亂哼。八戒道:「這哼的卻是妖怪了!」

他放了手,舉鈀就築。那魔王縱身跳起,踏着雲頭便走。好八戒,喝一聲,也駕雲頭趕上,慌得那沙和尚丟了唐僧,也掣出寶杖來打,唐僧才停了咒語。孫大聖忍着頭疼,揝著鐵棒,趕在空中。呀!這一場,三個狠和尚,圍住一個潑妖魔。那魔王被八戒沙僧使釘鈀寶杖左右攻住了,行者笑道:「我要再去,當面打他,他卻有些怕我,只恐他又走了。等我老孫跳高些,與他個搗蒜打,結果了他罷。」

這大聖縱祥光,起在九霄,正欲下個切手,只見那東北上,一朵彩雲裏面,厲聲叫道:「孫悟空,且休下手!」行者回頭看處,原來文殊菩薩,急收棒,上前施禮道:「菩薩,那裏去?」文殊道:「我來替你收這個妖怪的。」行者謝道:「累煩了。」那菩薩袖中取出照妖鏡,照住了那怪的原身。行者才招呼八戒、沙僧齊來見了菩薩。卻將鏡子裏看處,那魔王生得好不兇惡:眼似琉璃盞,頭若煉炒缸。渾身三伏靛,四爪九秋霜。搭拉兩個耳,一尾掃帚長。青毛生銳氣,紅眼放金光。匾牙排玉板,圓須挺硬槍。鏡里觀真象,原是文殊一個獅猁王。行者道:「菩薩,這是你坐下的一個青毛獅子,卻怎麼走將來成精,你就不收服他?」

菩薩道:「悟空,他不曾走,他是佛旨差來的。」行者道:「這畜類成精,侵奪帝位,還奉佛旨差來。似老孫保唐僧受苦,就該領幾道敕書!」菩薩道:「你不知道;當初這烏雞國王,好善齋僧,佛差我來度他歸西,早證金身羅漢。因是不可原身相見,變做一種凡僧,問他化些齋供。被吾幾句言語相難,他不識我是個好人,把我一條繩捆了,送在那御水河中,浸了我三曰三夜。多虧六甲金身救我歸西,奏與如來、如來將此怪令到此處推他下井,浸他三年,以報吾三曰水災之恨。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得汝等來此,成了功績。」行者道:「你雖報了甚麼一飲一啄的私仇,但那怪物不知害了多少人也。」菩薩道:「也不曾害人,自他到后,這三年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行者道:「固然如此,但只三宮娘娘,與他同眠同起,點污了他的身體,壞了多少綱常倫理,還叫做不曾害人?」菩薩道:「點污他不得,他是個騙了的獅子。」八戒聞言,走近前,就摸了一把,笑道:「這妖精真箇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擔其名了!」行者道:

「既如此,收了去罷。若不是菩薩親來,決不饒他姓命。」那菩薩卻念個咒,喝道:「畜生,還不皈正,更待何時!」那魔王才現了原身。菩薩放蓮花罩定妖魔,坐在背上,踏祥光辭了行者。咦!

徑轉五台山上去,寶蓮座下聽談經。畢竟不知那唐僧師徒怎的出城,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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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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