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他的憂傷

087、他的憂傷

老財講述的與陶以洹的學長了解到的事實差不多。當年老洛因為好賭欠下陶以深的父親大筆賭債,在被追得走投無路的時候,老洛便提出用自己的未婚妻抵賭債。當年陶以深的母親那也是十分漂亮的女人,陶以深的父親在見過她之後,便答應了老洛的提議。於是,老洛就這樣親手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給了別人。

後來老洛離開望叢島到外面去闖蕩了幾年,但卻一事無成。之後回到望叢島,沒有多久就跟着陶以深的父親做事。那個時候,陶以深已經好幾歲了,他對老洛的到來還是有些印象的。母親告訴他,老洛是無房親戚,他還隱約記得當時老洛很落魄的樣子。

陶以深聽着老財的講述,他的臉一直黑著。在這去的三十多年裏,他有想過老洛可能不只是遠房親戚那樣簡單。因為,有好幾次,他都注意到老洛看母親的眼神,那不是看親戚的眼神。但是,他卻一次都不曾派人去查過。一是母親還在,如果真查出去什麼來,他如何面對母親,面對父親。世界上,有些事永遠不知道會比較幸福,而這件事便是這樣。

「以洹從小就喜歡老洛。也難怪,血濃於水嘛,畢竟是父子。老洛跟大嫂到底是什麼時候好上的,這個我不清楚,可能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大哥對大嫂一向百依百順,恐怕到死都想不到大嫂會給他戴綠帽子,也不知道他一向疼愛的小兒子居然是別人的兒子。」

老財說的時候有些興災樂禍的樣子。陶以深幾乎是咬碎牙齒般的忍着才沒有給老財兩拳。雖然老財陳述的不過是個事實,但對陶以深來說,那畢竟是自己的父母親,而且他們早已經亡故。

「你是怎麼知道以洹是洛叔的兒子?」

「原本只是猜測,不過,以現代的醫學技術要證明兩個人的親緣關係,很簡單。」

陶以深隱約覺得老財似乎隱瞞了一些事。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老財隱瞞的事,而是他要如何面對弟弟以洹。

「陶先生,我可是知道的都說了。我這把老骨頭算是這樣完了,可我的家人沒有什麼錯,你可不能牽連他們。」

「財叔,再好好想想,看看還有什麼忘記了的。」陶以深站起來,他絕對不相信這就是這個老傢伙知道的全部。「如果實在想不起來,就想想你的孫子。小孩子是很可愛,而我也不想你們家絕後。」

「陶先生……。」

陶以深的身影消失在那聲無力的『陶先生』里。老財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又對陶以深罵罵咧咧半天,可是什麼事都改變不了。他依然孤獨地坐在這裏,而家人卻不知道被陶以深帶到哪裏去了。

坐車回去的路上,凌川提醒他金粟蘭的父母明天一早的飛機回中國。而此時,他顯得有些沒有精神。一些零碎的消息,雖然早已經在他的腦海里拼織出了一些事件的雛形,但真的知道那些事的時候,他的心好像沒有強大到可以那樣若無其事的接受。腰,有些疼。那是弟弟給他的疼,而現在弟弟卻成了他更大的疼痛。

「先生,怎麼啦?」

「去一趟醫院。」

司機狂踩油門,一路往醫院平治而去。

在陶氏的醫院裏,凌川靜靜地站在旁邊看骨科醫生的診治。最近,好像他們來醫院的機率真的太高了。那天陶家兄弟見面之後陶以深的嘴角就有了傷,凌川不敢問,知道他們兄弟肯定動手了。以陶以深的身手,陶以洹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當時他還替陶以洹擔心,沒想到陶以深傷得也不輕。

「陶先生,你傷得不輕。當時就應該來醫院的,怎麼拖到現在?」

「沒想到這麼嚴重。」陶以深爬在床上,此刻他的額頭上儘是汗珠。這兩天的事太多,他原本想挺兩天就不會那麼疼了,哪裏知道越來越疼。

「這幾天要好好休息。腰傷可不是鬧着玩的。」

雖然醫生這樣說,陶以深也點頭答應,可是接下來他卻有很多安排,哪裏可以好好休息的。

回到陶苑,金粟蘭跟父母正在花園裏聊天。明天就要走了,雖然至今金粟蘭的母親都無法理解為什麼老公會同意先離開而不帶走女兒。為了這件事,夫妻倆這一天都在爭論不休。金粟蘭想起那天晚上陶以深的話,他說得讓她的父母先走,過幾天才能送她回去。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樣的安排,但是說不清楚為什麼,她相信這個男人。

看到陶以深的車回來,金粟蘭懶得聽父母為同一個問題爭論不休。她從花園直接穿過餐廳便在客廳里與正進門的陶以深相遇。

「回來啦?」

陶以深點點頭。

看他黑著一張臉,金粟蘭看了看凌川,那意思好像是在詢問『他怎麼了』。

「凌川,你先回去。明天早一點過來。」

「知道了,先生。」

陶以深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往樓上去。金粟蘭悄悄跟了凌川出來,在大門口叫住了他。

「出什麼事了嗎?」

「先生剛去了醫院,腰傷挺嚴重,金小姐多關心一下吧。」

金粟蘭傻傻地點頭。那天晚上就讓他去醫院的,非要挺著,這下好了,自己活受罪。心裏這樣埋怨著,而凌川已經開車走遠了。

「老公,能這樣放着那丫頭不管嗎?這陶以深剛回來,那丫頭就跟着跑沒影了。這樣下去還真要把那丫頭嫁給他嗎?」

「嫁不嫁他,那是女兒的選擇。」

「我說,那陶以深到底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突然就換了個態度。」

「哎喲,你這女人怎麼就沒完沒了。他既然說了過幾天會送我們女兒回去,自然就有他這樣做的理由。難不成,你想女兒現在跟我們回去就讓人給綁了?」

「我……」

夫妻倆在花園裏為着女兒擔心的時候,他們的女兒卻正擔心着另一個人。

房間門被敲開的時候,陶以深正躺在床上,他連西裝外套都沒有脫。腰實在疼得厲害,這一躺下就不想動了。回想着老財述說的種種,那心情就真提沉到了谷底。

「很疼嗎?」

她就站在不遠處,陶以深也懶得起身,那樣腰上用力,便會更疼。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把手背搭在額頭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窗外淡淡的光線映襯著房間有些暗的樣子。此刻,夕陽正美,而金粟蘭卻無心觀看。

「肚子餓嗎?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

「想睡了?」

「嗯!」

從他那簡短的回答里,金粟蘭感受着他低落的心情。或許並不僅僅只是因為腰疼,或許還有別的事。

「那我先出去了。」

默默地轉身。好像心情有些失落,說不出的心疼,還有幾分覺得委屈。她覺得自己有些矛盾。之前,這個男人天天巴着她的時候,她覺得很煩。可是現在,若是哪天見不到他,一整天她都會坐立不安。

「喜歡我嗎?」

金粟蘭因為這一句話停住了腳步。

「不喜歡也不要拒絕。反正過幾天你就要回去了,或許以後跟我就沒有瓜葛了。過去,對你不好的事,我很抱歉。你應該聽叔叔說了,他們明天一早的飛機回中國。我也會跟他們同機去香港。我不在望叢島這幾天,你有什麼需要就跟凌川說吧,他會幫你準備的。」

「香港,非去不可嗎?」

「嗯。」

「可是你的腰……」

「沒關係。」

金粟蘭想再說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聽着房間門被關上的聲音,陶以深這才起身脫了西裝外套,然後重新躺回床上去。他其實睡不着,只是想這樣躺着,那樣腰好像也能得到放鬆。自己的親弟弟,突然變成了同母異父的弟弟,而且那個弟弟的親爹居然還是老洛。陶以深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那些事。父親,應該到死都不知道弟弟是老洛的兒子吧,如果知道,恐怕不會放過老洛,更不會放過弟弟。他突然間明白過來,為什麼母親臨終前會讓他答應無論如何要保住以洹。

此刻,若是有個人能說說話也好。因為是家醜,所以他無法跟凌川說,也無法跟修說。剛才出去的那個女人,他不介意她知道,但是他卻不知道她知道之後會佔在哪一邊。陶以深自嘲地一笑,原來這輩子自己還會有對一個女人這樣提不起放不下的時候。似乎到現在,他也明白了父親對母親的感情。儘管母親對父親很冷淡,但父親依然那樣執著著愛着母親。愛情,或許就是這樣讓人慾罷不能,所以才會讓人越陷越深吧。

金粟蘭其實並沒有離開,她一直站在房門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今天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憂傷。她想問他『還好嗎』,可是那樣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啊。就這樣隔着一道門,她靜靜地站着,靜靜地感受着那個男人的憂傷。或許,外面的風風雨雨已然讓他疲憊;又或許,他其實很需要別人的關心,只是他刻意地把人拒之門外了。

------題外話------

今天有些頭疼,所以更新比較晚了。新小說《血色菩提》也在火熱更新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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