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2）

陸維一夜輾轉難眠，墨苒卻睡了個好覺。

她從不是一個嗜睡的狐狸，只不過當初谷家幾個老祖宗聯手種上的厲害禁制鎖住了她大部分的修為，以至於她不得不憑藉真身抵抗五行縛神大陣的壓迫。而她強用法術更激發了禁制里的咒術，那是某種類似於安全措施的術法，以防止她強行施展大型法術。於是她被瞬間奪走了幾乎所有的體力，在禁制與縛神大陣的雙重壓力下，即使道行高深如她，也不禁傷痕纍纍，甚至無法維持人形。

其實一晚上她都在強打精神，如今放鬆地閉上眼睛，一覺就睡到了第013章目，陸維趕忙逃也似的奔回屋，精疲力竭地癱倒在了電腦椅上。

「簡直是一場噩夢！」他痛苦地說。

墨苒正蜷在床上優雅地舔著皮毛，見他訴苦，便悠悠地道：「這算什麼，過幾年還會逼你去相親呢。」

「看樣子你倒是很懂人類嘛！」他感嘆。

墨苒笑謔：「——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活了多少年。」

「老狐狸精！」陸維低聲嘟囔了一句，隨手打開電腦開關。豈料這時脖子陡然一涼，有什麼東西跳上了肩膀，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有本事你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墨苒冰冷的聲音在心裏響起。

敢情她狐狸耳朵尖，盡數被聽到了。

「——女王饒命！」他連忙抱頭求饒。

「以後想求死就直說，我不介意送你一程。」墨苒冷冷，一躍跳上了顯示屏，居高臨下地睥睨。

「奴才謹遵太後娘娘懿旨！」陸維躬身叩拜。

墨苒很高貴地抬起了爪：「平身吧——」她顯然對陸維的馴服感到十分滿意，準備給他一次饒恕的機會；不過她很快覺察到了什麼，機警地立起了耳朵，貼近陸維用力嗅了嗅。

「你今天去了哪裏？」她沉聲問道。

陸維一呆，不明白為何她忽然有此一問，想了想說道：「今天老媽拽我陪她去逛街，買菜，交水電費——哦，對了！還記得我昨天對你說過的那個算命的神婆嗎？據說今天正好是我去算命后的第十八周年，老媽特地帶我去了神婆家中還願。」

「還願？」墨苒蹙眉，額頭上白色的狐狸毛擰成了一團。「——我怎麼沒聽過算命還有還願一說？」

陸維隨口道：「是這樣的，當年神婆說我體質特殊，即使有玉保佑，也有可能遭到其他東西的惦記，很難活到成年。我媽一聽就急壞了，連忙問她能否有解。於是那神婆便讓我媽代我許了個願，她藉此施法保佑我健康成長——當然她究竟有沒有施法誰又能知道呢？現在的騙子神棍大都用這招忽悠人。不過奇怪的是，那神婆事後並沒有要錢；而是告訴我媽，十八年後的這一天，到此還個願。」

墨苒點頭，過了一會兒問道：「所以你求她了？」

「——啊？」陸維微微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墨苒抬高了聲音不依不饒：「——你求她了么？」

「算、算是吧……」陸維腦門見汗，一時想不通墨苒為何這般反常——難道是那神婆有什麼問題？他正想着，不料墨苒突然蹦到他身上，兩隻爪子用力撕扯衣服前襟。

「——你的玉呢？」

陸維被她一系列行為驚得懵了，還以為自己將會就此被這隻狐狸精奪走清白之身。其實仔細想想，奪就奪吧！他處男了一輩子，也該是時候換一換身份。不過最好是墨苒可以幻化成人類形態辦事，以現在萌萌的小狐狸樣子，光腦補那畫面就覺得自己委實太過造孽。

墨苒哪裏想到他那麼多花花腸子，見對方不說話，於是用爪子狠狠拍他的臉大聲道：「——回答我！」

陸維按捺著極度被驚嚇到的小心肝，結結巴巴回答道：「神……神婆說玉是古物，很有靈氣，不過我既然已經成年，如果繼續佩戴下去終究對身體有害，最好擺在家中供奉起來……」

「……」墨苒得到答案后陡然沉默，若有所思地鬆開爪子，跳回到了床上。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陸維實在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小心翼翼問道：「那個……請問出了什麼事嗎？」

墨苒凝視他半晌，忽而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可能是我多心了。」她索性坐在床上用後腳跟撓了撓耳後的絨毛，旋即嘆道：「陸維，你想知道自己為何總是被那些所謂『不好的東西』盯上么？」

陸維一怔，其實他早就隱約察覺到自己哪裏有異於常人，陸媽說他小時候被東西纏上了，那麼按理說自己應該比其他人對鬼怪之類的事物更為敏感才是。但從小到大他都是最無感的那個人。五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去山裏野營，出發前班裏便有傳言說那山裏鬧鬼，回來後有不少同學都稱露營時遭到了鬼壓床。陸維一直很想嘗嘗鬼壓床的滋味，只可惜白日裏爬山過於消耗體力，晚上一夜無夢，那些在鬼壓床中求助無門的小孩子甚至聽到了他打鼾的聲音。

或許他真的是被玉和神婆的術法保護得很好。

他撓了撓後腦勺，很想點頭稱是，卻又擔心墨苒後面還準備什麼惡毒的陷阱等待着自己。然而好奇心害死貓，經歷了一番內心掙扎的陸維還是忍不住連連點頭，看起來就像是迫不及待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可悲人類。

果然，墨苒馬上露出了邪惡的嘴臉，兩顆小尖牙在燈下閃著晶瑩的白光。她得意且盛氣凌人地說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原因，不過你要先填飽我的肚子，我都快餓死了。」

「我媽不是給你買晚飯了嘛！」他抗議，一指地上的罐頭。

墨苒挑眉道：「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可能會吃！？」

陸維低頭看去，只見罐頭粉紅的外包裝上赫然寫着——汪汪食品。

娘誒！你還真買了狗糧給墨墨吃啊！坑兒子也不要往死了坑吧？！副社長大人發起威來，把你兒子吃了可是連骨頭也不會吐的啊！

陸維登時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搓着手心蹭到小狐狸面前陪笑道：「不知道墨姐喜歡吃什麼呢？小陸子這就去給您準備——」

「這個嘛……」墨苒抱臂沉思，不過她以一副狐狸身軀做出這個動作委實有那麼一絲莫名的喜感，陸維險些就笑出聲來，但他拚死忍住了。

「你去樓下串兒店給我烤五串骨肉相連，三串奧爾良雞翅，十串羊肉和一串香腸——」她很快說道。

「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吃得了嗎？」

「吃不了就剩著，反正你得給我買來，懂了？」小狐狸一隻爪子拍著床墊子，盛氣凌人地說。

陸維氣苦，只得垂頭喪氣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