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魔
我小心地讓自己保持鎮靜，我覺得我不再跳動的心臟竟然有了強烈的鼓動，這讓我喘不過氣來，流滄就坐在我旁邊，我讓自己小心地避開他又害怕掉將下去，悄悄地從身後扯住了他衣服的一角，臉上還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凌駕於魔界上空，這本不算寬廣的土地盡收眼底，如果說天界是陽，是白色的光，那麼魔界就是陰，是黑色的幕，這上天的安排無時無刻都在遵循着一條鐵律，那就是平衡，一個事物一旦到達了一個極端，等待着的就必將是消蝕和毀滅，天界和魔界雖然一直不合，大大小小的衝突摩擦簡直就如同吃飯喝水，可是最終誰也不能征服誰，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光的暗，也不存在沒有暗的光。放眼望去，我才意識到流滄的用意，只有在如此高空才能望見魔界的全貌，竟然是一個六角形的星型，而每一角各有不同色彩，分別是赤色、橘色、青色、蘭色、荊色和黈色，宮殿所在的無疑是中央最普通不過的一處，而令人驚異的是，就是在最偏西的一角，青色和蘭色的色塊中間，隱隱有金色晃耀，雖然太高了看不真切，可是確實是有那麼一塊地方，似乎不同尋常。
我看的出神，餘光瞥到流滄，卻發現他一直在看我，他不置一言，順着我的目光過去，聲音被風聲割得碎碎的：「你現在看着的那個地方，是神界和魔界唯一交融的地方，在那裏神界的力量會有所滲透，聚魔木就長在那裏。」
「哦，是么…………」聲音長長地拖着，我的興緻並不比他濃厚。
「對我的話你可不要不上心，聚魔木之所以叫聚魔木，就是因為聚魔木的靈力非神非魔，或者說兼而有之，吸引了許多強大的魔獸聚居在那裏吸收混沌之氣，為了保證它的靈力充沛，我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要進去清理一陣子，這一回，也是最後一回，我是要帶你一起去的。」流滄語氣淡淡的。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有你在，您一揮手可以打趴下一片呢。」我滿不在乎，反正咱已經是有靠山的人了。
「哦…………忘了告訴你了，裏面神魔之氣縱橫，十分凌厲，要是你自己不夠強的話，恐怕在入口處就化成灰了…………你看………………」
「你威脅我……」
「沒有，我只是在實事求是…………」
「…………………………」結果就是我現在的弱得像一條蟲子，只能抱流滄的大腿，馬首是瞻任其擺佈，而他也毫不客氣，給我的第一個考驗，就是短時間內積聚起魔氣，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接下來，仍然是開心的飛在天上，青圌長長嘶鳴一聲，引得地面上諸多魔獸爭相附和，而很明顯，作為王的御駕，青圌無疑是具有強大實力和公眾威信一代偶像派魔獸典範，據說已經有好幾頭雌性魔獸為了它打起來了，嘖嘖嘖，看那個神氣活現的樣子，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獸啊。
我心裏正在感慨關於魔獸的情感糾葛，突然只聽青圌一聲咆哮，瞬間拉回了我的神智，我定睛一看，乖乖，這是往哪裏飛去來？前面烏鴉鴉一片雷雲，遠遠地我都感到了那股風力的漩渦，就像是死命拽著人的腳生生往裏拖去，我本來就魔氣甚淺，無以保護自身，一旦進去以後自然粉身碎骨，而看流滄臉色不動，看來並沒有撤回的打算，我心裏叫苦，就算您老天不怕地不怕，怎不見得您身邊還有個怕的呢？
青圌微微收攏了雙翼，彎起脖頸做一個攻擊的姿勢，頭上利角發出錚錚鐵光，看來是打算破入漩渦，我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什麼叫風如刀割，此時我臉上這幾條血口子足以證明一切，雖然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不過給我帶來的傷害卻是可見的，我只覺得胸中一滯，竟然嘔出血來。我覺得我當時的樣子可能真的十分茫然，所以我看向流滄的時候，發現他在片刻間竟然也十分茫然，事實證明他比我清醒的要快，強風之中只見他動了動嘴唇，沒聽見說什麼，不過可見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懊惱。
流滄將我護進了懷裏，大紅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鋪展開來，像一隻蝴蝶，他的手緊緊捂住了我的頭，我就像一隻被圈禁的羊。我想我的臉可能是紅了，我想沒有一個女子被男子那樣抱住還是不臉紅的，除非她是穿越來的，我甚至沒有聽到風聲，流滄的體溫透過衣衫一層一層傳過來，我想我現在已經是一個煮熟脫皮的西紅柿了。
好在這種讓人變成西紅柿泥的煎熬並沒有持續太久，只聽青圌暢快淋漓的一聲嘶吼，周身的強壓也隨之一輕，很明顯危險期已經平安度過，我小心地扒拉開他的衣袖，打量外面的風景，瞬間，我的臉色就和外面一樣黑了。這裏恐怕就像是神魔之井那樣，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一塊地方，更像是異界，眼下隱隱出現光芒變換，仔細觀察才覺得許是一條若隱若現的通路，青圌已經收了翅膀，好像已經站定在了何處，可我一眼望去，只見腳下一片漆黑，好像深淵萬頃。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哪裏下腳，愣在青圌背上不知所措，而流滄早已經放開我，一個漂亮的翻身就穩穩落在了旁邊，叮地一聲，好像有擊打什麼玉石的清晰聲響。我不甘示弱，小心探下一隻腳，咦，好像觸到了什麼堅實平滑的東西，這才慢慢滑下來，將雙腳落在地上。我心裏奇怪，蹲下身來想要撫摸一下地面，想要確定一下它的材質，仔仔細細地對着腳下的黑暗看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時候，隱隱看見下面好像有什麼光芒浮了上來，我更加仔細的想要看清楚，卻見那光芒原來小如黃豆，后越變越大，是一個什麼輪廓，等它長到人臉那麼大的時候，我的心都被揪緊了………………
那是什麼……好像是感應到了我心神的變化，無數幽幽的光芒從地底升起來，它們繚亂得畫着不知所謂的曲線，就像在跳一個舞，可是它們慢慢長大，慢慢長大向我遊了過來，我才真真看得清楚，原來，那竟是一張張人臉。我認識的，我隱約還有記憶的，我不認識的，我血洗了臨安城，那一張張扭曲的面目，凄厲地發出無聲的哭嚎，爭相向我擁擠衝撞而來。
可怕，好害怕，難道這都是被我殺掉的人的魂魄，向我索命來了么？不知不覺，我的雙腿竟然軟倒在地，我慌亂掙扎着想要爬起來，我想要動，可是我卻沒有一點力氣，我眼睜睜的看着這群惡靈向我衝撞而來，它們每一個，無不是想撕咬我的肉，喝下我的血。
凄厲的尖叫，我費了好久才分辨出是我的聲音，張皇失措，想要逃，想要求救，我的嗓音乾澀地想要發出更多聲音，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純白的身影在頭腦中閃過，鶴華…………那個名字就停在嘴邊，就像是唯一的一株救命稻草，可以拯救我。
身子一輕，我被騰空抱了起來，眼前的幻像霧氣一樣慢慢消失了，我只絕冷汗浸透重衣，片刻之間好像已經經歷了一番生死，我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深深吸了口氣叫出了他的名字：「流滄。」他的神色在黑暗中難以分辨，可他沒有丟下我，我緊緊地顫抖地貼近他，抓住了他的衣袖。
「這裏本來是心魔的領地，你魔氣薄弱，心志有缺，難以抵禦心魔給你的幻象……不必害怕，不要哭，你只記得要向前走就夠了。」這好象是說教的話，讓我覺得無比安穩，擦了把鼻涕眼淚，亦步亦趨地拽着他的袖子，緊緊跟在後面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