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流滄

第十一章:流滄

我是被敲醒的,說實在的,誰也不想一睜眼就看見一張頂着烏雲的臉。我過了一會兒意識才稍稍恢復,先前可能喊得實在太賣力了,直接導致了我過度的疲勞,所以就睡在了澡盆里,而這位仁兄也忒沒有性別意識了,明明看見我還泡著竟然都不知道避一下嫌么?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揮了揮我細弱的小手,表示將他趕遠一點,然而我發現了什麼不對:我手上的傷呢?我心裏一驚,急急忙忙看向自己的肩膀,那裏的一處刀傷也已經癒合,甚至沒有留下什麼痕迹,我又慌慌忙忙摸向自己的臉,雖然還有些許痕迹,可是卻沒有破碎的血口子了,有什麼比美麗對一個女人來說更重要的呢,正在我一臉陶醉樂呵呵傻笑的時候,顯然有人已經不耐煩了。

「先別高興這麼早,這葯雖靈,但你一下子用了這麼多,別看你現在身上沒有了傷,但是不需過多少日子,身上會爛得更快。」見他一臉不露聲色的輕蔑,好像我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故意用了他這麼多葯似的,哼。

「你以為我想啊,你明明知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不找人幫我醫治上藥,害得我現在躺在桶里都出不去,我沒辦法啊,腳一滑就帶着這些葯掉進水裏了,你以為誰想占你這些便宜不成?」我反駁起來甚為振振有詞,完全拋棄了一個客人應有的矜持。

「哦,也是,我聽見門外的宮婢說好像聽見了類似熊瞎子溺水的聲音,好不熱鬧。」流滄挑起他那狹長的鳳眼,一雙紅眸格外動人心魄,真是個好看的妖孽。

我吸了吸口水,可是還是維持了應有的理智和鎮靜,亮出了我白燦燦的牙:「我好女不跟男斗,反正你既然把我帶回來就應該負責醫治我,並且收拾和處理我造成的各種雞飛狗跳的大小事務,不然的話我就算爛掉也得爬著爛掉在你的屋門口,我還要爛得這一塊兒那一塊兒的,把你家弄得雞犬不寧,滿鼻子都是膿水的味道。」

「你看你哪兒像個女人啊,說出這許多噁心人的話還面不改色,也怪不得你一直比不過那什麼於馥兒,簡直是活該。」流滄不怒反笑,還笑得微波蕩漾傾國傾城,當真十分可惡。

我被他噎了一下,反而立時不知道說什麼,不管是於馥兒,還是洛之熙,都跟現在的我沒有了關係,可是心裏雖然勸自己要放下,可有些心結卻不是說打開就能打開的,我看着流滄一臉挑釁明顯是找架打的樣子,覺得這小子着實囂張了些,反問他:「那你和於馥兒又是什麼關係,那天我清清楚楚看到她被你摟在懷裏,你不會告訴我說那是她主動勾引你的吧?」

「怎麼就不能是她主動勾引我呢,不,正確的說,她想勾引的是我化成的那個人形,那個姑娘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也倒是稀奇,你的身邊凈圍繞着些來歷不明的人呢。」流滄並不以為意,指節敲擊著桶壁,一副擺明了吊人胃口的模樣:「你難道不想知道那於馥兒是什麼人么,還有你那個相好的,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可是,我是誰啊,我知道。」

這小子着實讓人恨的牙痒痒,不知道他想跟我玩兒什麼把戲,難道私自闖進我洗浴的房間,就是在這裏閑得發慌跟我聊些不知所謂的天兒么,我抬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哦,如果你想告訴我就告訴我,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就算了,你本來是打算跟我說什麼來着,說完快出去,我已經泡得皮都發白了,這麼着真該泡爛了。」

只見他笑紋裂得更深了,吐出的話讓人分不清是威脅還是調笑:「你真是好大的狗膽,以這副口氣跟我說話,若是尋常人,管他是仙是魔,我必定滅他元神讓他灰飛煙滅,可是你不同,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才尋到你,只有你這種半人半魔的身體才能和聚魔木相合,讓我造出我想要的東西。」

「哦?那你說說你想要拿我的身體做出什麼東西來,我不過區區一條賤命,如果對魔尊大人有用自然是榮幸之至誠惶誠恐,不過魔尊大人也勿要忘了,你說的什麼灰飛煙滅,對我來說簡直毫無威脅,我不會為了什麼好奇心而求着你讓我活,自從父母去了之後,我在人世間根本就毫無牽掛,什麼輪迴轉生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身為丁一一的這一世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時光應該是你跟我交換,好讓我活下去。」我盯着他那雙血紅色的雙瞳,並非毫無懼意,可是我也確實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我眼看着他探手過來,還是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傷害我,只是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把藥水盛到掌心一些,又順着我的頭頂倒下來,我感覺不到他手心的溫度,甚至也感覺不到他手掌的觸感,可是我覺本能的覺得他手勢輕柔,像是在撫摸一片花瓣。沒錯,流滄是魔界的尊主,而我掉下來的那口枯井,則是上古時候唯一能夠溝通人界、神界、和魔界的通道——神魔之井。在之前流滄甩下我們幾個走掉的時候,我跟在青霜後面,向他打聽了許多事情,看得出,我肯定是這些個人裏面最弱的,甚至有可能是整個魔界裏最弱的,用一句不客氣的話講,簡直是毫無可以鍛造的資質,所以青霜對我基本上毫無戒心,我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好像看他的樣子也沒有需要隱瞞的必要。流滄是這個魔界至高無上的尊主,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麼不正經,可當初卻是鐵血凌厲地囚禁了前代魔尊,從一區區不知名姓的魔族走到了這最高的頂點。我起初還十分不屑,可是青霜面無表情的一番話就讓我閉上了嘴:當年神族進犯,魔尊明知舉全族之力也難敵萬一,自甘以自身為賭注,與那天帝討得魔界哪怕一時半刻喘息之機,生生跪在斬妖台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差點形神俱滅,敢問當今每一個魔族,有誰不是對他又敬又畏,又有誰能夠值得將整個魔界都託付的呢。我雖對這神魔之事知之甚少,卻也清楚這其中的利害,民間的傳說多多少少也不全都是捕風捉影,傳說斬妖台上的天雷是盤古開天之時神兵的戾氣所化,隨着人神魔三界生靈的不斷演化,相互之間互生因果,可供修鍊的各種氣散佈於神州各處,四散飄逸,再也沒有當初混沌之時的渾圓精純,而盤古之神兵正是在天地尚未分開之前所孕化的絕世利器,其氣甚至可以劈斬三界,對於逆天而行者,對於後天修行而得到絕對長生的強橫生命的絕對制約,想平常受貢香火且為世人所熟知的眾仙,至多經歷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便再也無法精進,而流滄竟跪受了八十一道卻沒有灰飛煙滅,其力量之蠻橫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倒真不愧是魔界第一尊主。就是這樣一個人,可是說站在了所有生靈的最頂端,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還會有什麼願望是無法實現的么,這樣一個疑問,青霜並沒有回答我,但也沒說不許問,所以我覺得知道這個答案最快的方法就是流滄本人,可我不確定會不會觸犯到他的什麼逆鱗,導致他一個惱羞成怒徹底將我毀屍滅跡。

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尋常,如果我是個自戀的女人,說不定會以為他愛上我了,不過這顯然是非常不可能的,那更像是看待一件珍貴的物品,和我小時候過年看爹娘給我的壓歲錢的那種感覺差不多,有一種小心翼翼,還有滿心的期待與忐忑,我不理解他對我有什麼期待,有句俗話說得好,人不作死就不會死,我作了,所以現在我死了,可是我死後仍然打算繼續作,所以我直接問了出來:「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想拿我做什麼東西,雖然我沒有什麼美好期待,不過你可是答應了要給我換臉的……難不成,你就只打算給我換臉,只換頭?然後把我的身體拿去煉什麼葯?喂什麼魔獸?做什麼人體雕塑?…………」我說着說着思維開始發散開來,並且越想越有真實感,我不知道現在我還會不會流冷汗,如果會的話,我現在可能渾身上下都是冷汗,我惴惴不安地打量著一臉面無表情的流滄,我覺得這個威脅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

只見他手勢一頓,就賞了我一顆爆栗子,當然我是感覺不到的,不過為了配合他的情緒,還是齜牙咧嘴了一番,我本以為他會再度戲弄我,嚇唬嚇唬我,可是他的樣子看起來還甚為嚴肅,所以我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我跟你解釋許多,以你目前的見識恐怕也理解不了十分之一,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需要將你的血肉融進聚魔木里,用聚魔木再重新雕出一個你,這個你將是你也不是你,雕出的臉會成為你的新臉,雕出的身體會成為你新的身體,從那天開始,你將成為一個純粹的魔,誕生於這個世上。」流滄的手輕輕劃過我的頭頂,落在我的眉眼上,他的聲音平靜無瀾,像是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然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半人半魔的丁一一,你必須待在我身邊。」

既然我生來便是半人半魔的怪胎,想來說不定這個人知道什麼內情,而且打從一開始他與我說話那種熟稔隨便的口氣,我就心裏暗自猜測是不是曾經與他有過什麼淵源,可是我不敢亂猜,誰知道我是他爹媽大姨大姑大姐二表舅四表叔誰的轉世,萬一我想起來什麼,難道要管他叫兒子么,這是要何等的尷尬,而萬一我前世是他哪個心愛的小老婆,那豈不是更加讓人難堪,我發現我這個人干別的不行,就是愛想得多,而且是胡思亂想的多,所以一度出現了思維和**不完全同步的現象:「你想雕誰,不會是你以前的相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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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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