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別

有些時候，男人的友誼來得十分奇怪，就像女人一樣，看對眼就是好朋友，看不對眼就是死對頭。而這條定理在陌翎和顧辭寒這樣強大的生物上仍適合。

翎羽宮宮門前斗大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這裏，自成結界，劃出白天黑夜。夜深，一片寂靜。顧傾憐安靜地在房間里熟睡，睡顏乾淨而美好。

夜空下，一群閃爍著螢綠光芒的浮靈蟲在空中飛舞。悄悄地，這群浮靈蟲進入了顧傾憐的房間。

「傾憐……」溫柔的聲音呼喚著。

顧傾憐仍沉睡着。「傾憐……」溫柔的聲音大聲了一點。

顧傾憐睡夢中隱約感覺有人再叫她。

「傾憐……」溫柔的聲音不死心，一連叫了好幾次。

「誰啊……」顧傾憐被叫醒，睡眼朦朧。

「你別動。我給你一些東西。」溫柔的聲音響起。

「好啊，壞東西我不要。」顧傾憐迷迷糊糊地應了。

「放心吧。」收到顧傾憐的應答，溫柔的聲音開始指揮浮靈蟲上下舞動，有規律地組成一個陣法。

一條螢綠的光帶自浮靈蟲中心展開，纏住顧傾憐雪白的皓腕連接着另一頭的浮靈蟲。

「以吾之名，用吾之血，還汝之憶，引汝明路！」溫柔的聲音嚴厲起來！種種畫面開始在顧傾憐腦海不斷快翻滾，浮靈蟲的光芒也在不斷有規律地閃爍。

漸漸地，光芒暗淡下來，而顧傾憐也終於幽幽醒轉。

「綠螢。」顧傾憐輕聲道。

溫柔的聲音變得雀躍起來：「太好了，姐姐你終於記起來了。」

顧傾憐坐起身來，頗有些無奈，「那蘇煜故意的我有什麼辦法？綠螢，你回去吧，帶他們休息。」

「好。」

接到顧傾憐的指令，浮靈蟲開始陸陸續續帶着暗淡的光芒向外飛去。

目送著這些浮靈蟲遠去，顧傾憐扶了扶額，回想起她記憶混亂的時候真心覺得她小時候真給她丟臉。

醒來后恢復的女子歪著頭想了想，決定需要找陌翎美人。

捏了個疾風訣，顧傾憐向陌翎房內奔去。

陌翎正在房內修鍊，看到顧傾憐突然到來，習以為常，寵溺笑笑，招呼着她，「傾憐，又做噩夢了？」

顧傾憐聞言，難得的紅了紅老臉。她老做噩夢，做了噩夢就喜歡抱着陌翎睡，清咳了咳，自我催眠沒事沒事。

「不是，小妖是特意來感謝陌翎上神救命之恩的。」說着，顧傾憐福了福身子。

陌翎蹙眉，「你恢復了？」

顧傾憐微微挑眉，「是。」

靜。彼此無語。

良久，陌翎終於抬起眼皮看着顧傾憐，目光複雜。「那你是要走。」陳述的語句，平淡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饒是臉皮厚如顧傾憐，也有些愧疚。

「那你走吧，我跟陌顏會一直在這裏。」清冷的嗓音，顧傾憐有種他又回到如月般高貴清冷的男子的感覺。

女子微微低頭，「小妖告退。」

陌翎目送著那嬌小的身影遠去，里浮現出今早的一幕：「哥，你讓她記憶恢復吧。」陌顏神色帶着些焦急。「不可能。」他一口回絕。

「可這樣她會死！她會死在那些人手裏的！」陌顏聲音里隱隱摻了些怒氣，她不明白哥哥的固執。

「那我護她一輩子。」狂妄的話語從陌翎嘴裏說出那麼風輕雲淡，不帶一絲狂傲的感覺，反而讓人有種那就是事實的錯覺。

而現在，她仍是記起了，仍是離開了，哪怕他用那麼偏執的方法留住她。

黑暗裏，陌顏輕聲嘆息，從黑暗中走出來。「哥，你留不住的。」

陌翎如雕像般沉默。

宮外，顧傾憐站在宮門前，心裏默默念著陌翎那句「我跟陌顏會一直在這裏」。她輕笑，他的意思是他會一直在嗎？可陌翎啊陌翎，你是天地間僅有的上神，而我顧傾憐不過一介小妖，還是最卑微的花妖，怕是自此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在一起了。

女子輕輕搖頭，理清思緒，大步向前走，而門口黑暗的角落裏，陌翎靜靜看着她漸行漸遠。

鍾璇苦笑，「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羽化的思念，是塵緣還是夢魘……

顧傾憐默默回到蘇煜的寢宮，把陌翎放在了心底。

「你可算回來了。」蘇煜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蹦出來的。

女子一愣，轉身嫵媚一笑，靠近蘇煜，「呦，夫君可是想奴家了？」蘇煜嫌惡地把靠在他身上的顧傾憐扯開，「滾！」

「剛才不是還念著奴家可算回來了么，怎麼現在就叫奴家滾呢？」顧傾憐也不惱，笑眯眯的，「莫不是夫君害羞？」

蘇煜看她的目光里有着明顯的厭惡，怒氣更甚，「顧傾憐！你究竟知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

女子帶着一臉嫵媚的笑，幽幽靠近，吐氣若蘭，「奴家倒還真不知這廉恥二字怎麼寫。要不，夫君你教奴家？」

蘇煜從鼻子裏冒出一個單音節，拂袖離去。看着他走遠，顧傾憐慢慢收起臉上的笑，隨即苦笑。哪有這樣的夫君，她在翎羽宮整整一月有餘，也不見他來問。罷了，她顧傾憐從來不需要蘇煜一絲一毫的憐惜和關心。

清冷月光鋪滿寢宮，她輕輕推開窗戶，仰頭看着那個用幻術幻化出來的月，心裏默默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沉浸在回憶里的她笑笑，殊不知有一人和她一樣也在回憶。如月般男子靜靜靠在窗前，眼睛深邃，目光複雜。

「杳杳飛花，散落天涯，清明灞上，牧笛悠揚，流螢四散，殤歌安詳……」顧傾憐輕輕唱起了她在人間聽到過的小曲兒。

歌聲輕輕飄蕩在月下的庭院，空靈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