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 ①
一九九九年三月十四日。||
葉承安在昨天年滿十六,被一群長輩灌醉,再睜眼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估摸了下應該差不多中午了。
宿醉的結果就是頭疼,雖然覺得整個人都在床上睡軟了，翻過來翻過去換了十多種姿勢就是不想起來。偏偏醒過來之後頭疼又睡不着,於是軟噠噠的某人繼續在床上折騰。
趙肅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滿床狼藉的樣子。面對葉承安的時候隨着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趙肅的表情現在也是越來越柔和了。和外人經常見到的樣子說不是精分都沒人信。
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戳戳葉承安因為在床上打滾還有之前閉着眼睛和被子做搏鬥而顯得紅潤的臉,為手下接觸到的感覺微微揚起嘴角。長到十八歲的葉承安眉眼早就長開了,和趙肅記憶里才見面的時候瘦瘦小小的樣子完全不同，唇紅齒白明眸皓齒說的就是床上這個睡得不修邊幅的傢伙。
「承安，起來了，都中午了。」趙肅戳他臉頰的手再戳了兩下，然後迅速把雙手都搭上那張還有點嬰兒肥沒消的臉上，不輕不重的往兩邊拉扯，腦袋湊到葉承安臉前，咬了咬那張因為宿醉而顯得有點乾的嘴唇，「快~起~來~」
「啪！」
腦袋又暈又疼還發脹，眼睛都沒睜開，葉承安一巴掌把趙肅的腦袋拍開，扯過被子把頭蓋住不想理他。
看樣子酒還沒醒。
在成年之前，不管是宋家人還是趙肅，都嚴格控制着不讓他接觸酒，自己釀的葡萄果酒偶爾還會允許嘗一點，其他的啤酒白酒一律都是不許沾的。葉承安上輩子的酒量都是在酒桌上鍛鍊出來的，這輩子沒接觸多少酒，很天真的認為現在肯定還和上輩子鍛鍊出來的水平差不多。哪知道是一杯倒。昨天整個人醉得軟趴趴的被趙肅背回來，其實算起來也沒喝多少酒，用的還是小白瓷酒杯，一共也就喝了十杯不到，估計連五錢都沒有。
趙肅把他腦袋從被子裏扒拉出來，額頭在他額頭上頂着蹭了蹭，靈巧地躲開仍舊迷糊的某人再度襲來的一巴掌，「我去給你沖兩包小柴胡，等會喝了起來清醒一下，再睡人都軟了。」
床上頭昏腦漲的人痛苦的嘟囔兩聲表示聽見了，緊接着又在床上轉了半圈，抓到枕頭，把枕頭到腦袋底下，閉着眼睛又試圖睡過去。
趙肅無奈地笑笑，做好了等會哄人把小柴胡湯喝了之後伺候更衣洗漱的準備——不是不樂意，而是憋得慌。
等趙肅終於把人從床上哄起來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時候，葉承安才算是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抬眼就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穿了身休閑的小西裝，沒反應過來，「穿這麼嚴肅幹什麼？」
博濟堂里大多上了年紀的老中醫都喜歡穿長衫長袍，平時不坐診的時候穿得也是盡量輕鬆舒適，連帶着葉承安也沾染了這點習性。他和趙肅兩個人共同住的家裏他的衣櫃掛着二十幾套明紋暗繡的長袍，多少都融合了些現代的手法，比博濟堂里老中醫們穿的那種要簡單不少。剩下的位置，大部分都被棉質的T恤和面料舒服樣式簡單的褲子給佔據，他身上現在穿的這套小西裝，還是生日之前趙肅直接買回來的。不過生日的時候穿的是外婆親手繡的一套喜慶紅色鵲鳴枝頭寓意很好的兩件。
你沒這麼幼稚吧？葉承安扭頭看着趙肅，昨天沒穿到非要今天穿了才甘心？
「哎喲！」葉承安捂著額頭躲開。
趙肅施施然收回送出去個大爆栗的手，「亂想什麼呢！不是說要去霍恩樂園玩嗎？」
霍恩樂園說白了就是個兒童主題公園，建好有兩年了，聽說是海龜華僑霍恩回家鄉來落葉生根，怕跟着過來的小孫子小孫女在家裏百無聊賴受委屈，專門讓人跑上跑下把沒幾個人願意去的公園給推了改成遊樂園。別說，現在還真挺熱鬧，不過也僅限於不收門票的部分。動則幾塊十幾塊玩一次的大玩具，平均算下來每天玩的人真的不多。估計連器材的保養維修錢都沒賺回來，好在有政府補貼。
葉承安上輩子沒人陪着來玩過，長大了也沒有讓他陪着玩的人，心底一直都痒痒的。生日之前終於下定決心要在未成年的時候去玩一次，結果還是被拖到了成年。
計劃是昨天晚上去的……可惜某人醉得太沉。
原本的計劃是要把樂園裏所有的項目都玩上一遍，現在……已經成年的葉承安不好欺騙自己說自己還是個孩子了。
恥度簡直高。
「沒事，丟臉還有我頂着。」趙肅上前把葉承安扣到脖子處的襯衣扣子揭開兩顆，把領子散散的翻下來，能看到一點鎖骨的模樣，看上去休閑不少。
最終兩人還是出發了，而且還按照原定計劃里的把霍恩樂園裏所有項目都玩了個遍。
最開始承安還有點放不開，被趙肅以票都買了走直接上的強硬姿態帶上翻天覆地的過山車，一路尖叫爽下來他也乾脆的完全放開，也不管過山車這種項目本身就是限制未成年人乘坐，興緻高昂的和一群小孩釣金魚套一塊錢十個的圈。
一直玩到晚上霍恩樂園員工下班，在空地上出來散步跳舞的大爺大媽都回去了，承安才和趙肅回家。
「今天玩開心了？」趙肅側眼看了下臉上笑容還未消失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心上人，在紅燈前停下。
「開心。」葉承安笑眯眯點頭，沒兩分鐘表情就漸漸淡了下去。
「就是以前都沒玩過，現在想試試究竟玩起來是什麼感覺。其實玩過了也沒什麼好吸引人的，都不知道為什麼心心念念這麼多年。還不如下河摸魚上山攆雞好玩。」
趙肅明顯誇張地出了一口氣，「那就好，你都沒看見我和兩個小孩兒搶位置的時候多尷尬。」
說了要玩遍，旋轉木馬這種公主氣息濃重的項目肯定不能放過。買票的時候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等旋轉木馬開始動起來，身邊全是小孩兒和女生，辣種感覺，嘖嘖。
「綠燈了，走吧。」葉承安順着他的話笑着推了一下不認真看紅綠燈的人。
他們兩個誰都沒比誰來得好，比起來趙肅還要苦得多。
中午出門晚上回家的兩個人玩得汗都在衣服上凝出了一圈白鹽，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各奔各的浴室洗澡——趙肅也不得不承認，出門之前他就是介意生日禮物沒用上的小心眼沒用對地方，穿着小西裝，哪怕是休閑款到處都可以用的萬金油，也不適合遊樂園這種耗費體力和精力的地方。
洗澡向來效率派的趙肅擦乾頭髮坐靠在床邊，雙手枕在腦後，承安現在在幹什麼呢？
呵呵，當然是洗澡。
不經意間瞟到過心上人沒帶衣服衝出來拿東西的模樣，趙肅面色一僵，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停止想像。他才剛剛洗了澡，再淋冷水明天感冒妥妥的。
「在想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某人彎腰站在趙肅面前，笑眯眯地問道。
想什麼？趙肅腦袋清醒點了。想什麼當然是不能讓你知道的。沒想到一睜眼就被刺激到，穩重了二十多年的表情寸寸龜裂，兩行鼻血蜿蜒而下。
「快穿好！」
「我沒穿好嗎？」
葉承安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打扮，男款浴巾本來就不那麼長，圍在腰上雖然因為他卷了幾圈更短，也沒那麼誇張吧？難道真的是把人給憋壞了？
「快回去！」趙肅都顧不上自己鼻血滴答，直接趕人。二十的大好青年血氣方剛，沒有這麼刺激人的。
葉承安頂着滿腦袋熱氣，豪氣地把控制着動作而顯得僵硬的人推倒，只覺得臉上熱氣冒得把眼睛都熏得睜不開，看人都是霧蒙蒙的，「我是成年人了。」
他湊上去，在趙肅眼前紅著臉笑眯眯，「是決定要和你在一起一輩的成年人了。」
「……嗯。」趙肅猛然翻身，把人壓倒，「我也是。」
溫情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