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大結局

第196章 大結局

宮中太醫對此束手無策,七日的醫治,卻使身體越來越弱,毫無好轉。()他不安心放下白若嫻一人離去,鄔蜀月則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緩解毒性困難無比,楚瀾清精通毒藥的程度已出乎了她的想像,不然當日玄爍中箭,她還能幫忙醫治。見鄔蜀月凝眉不語,楚瀾側心中便已知曉,他釋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便聽天由命吧。」

鄔蜀月死死拽住腰間絲絹,看他神色黯然,幾乎是不計後果脫口而出:「等等,我有辦法。」

***

這個紙鳶白若嫻糊了兩天,也不知留着它做什麼,始終惦記着楚瀾側,見不到他總覺得是不安的。

再給翅膀塗上顏色,這個漂亮的紙鳶就完工了。可白若嫻已無心再做下去,看着桌案上的燭光,將它放了過去。這個紙鳶里栽着她太多的愁緒。

在它將要接觸到火光的那一刻,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白若嫻微微一驚,心中一陣悸動,她愣了許久,才緩緩地轉過頭,看見那張熟悉又溫和的面孔,心中再也難以抑制酸澀。

「好好的紙鳶,為什麼要燒了?」楚瀾側從身後將她擁住,手輕輕地撫摸過他的臉頰,兩人之間像是從未有過嫌隙,他還是曾經那個溫雅如玉的楚瀾側。

白若嫻注視了他許久,卻一言未發,眼中閃爍的晶瑩,觸碰到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所有的思念、苦楚在這一刻一涌而出,白若嫻咬了咬唇,埋怨的話沒有說出,她起身將他緊緊地擁抱住。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這更讓他覺得溫暖,在抱她入懷的時候,楚瀾側才覺得自己是永遠了全天下。

「為什麼現在才來見我,為什麼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白若嫻道,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楚瀾側撫過她的長發,道:「我會用我餘生,去保護你一人,再也,不離開你。」

鄔蜀月倚著大殿的窗戶,看着殿中溫柔的場景,長舒了一口氣。這世間的感情又有誰能看的清?她看向高空中的明月,陌涵,你的仇,我也該替你報了。

死牢的大門打開,鄔蜀月手中提着宮燈,用着微茫的火光去看清牢中的景象。腳步,在一間牢房前停下,牢房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身影,鄔蜀月眉頭輕蹙,道:「穆池茜,躲在那裏作甚?快到本公主面前來,讓本公主瞧瞧。」

只見那身顫抖了一會兒,在鄔蜀月目光的逼視下,她終於抬起頭來,人已瘦的可見骨頭,頭髮凌亂在一起,偶爾會見有跳蚤從她發間跳起。她對上鄔蜀月的眼睛時,身子猛顫了一下,灰沉沉的臉上看不清本來的容貌,她拚命往後退,哪怕已經將自己逼到了牆角。

鄔蜀月露出一抹冷笑,將宮燈舉的高了一些,燈火照耀在穆池茜的臉上:「楚瀾清的老巢已經被滅了,皇上答應我,要將他千刀凌遲!」

穆池茜的恐懼更深了,她口中發出些呻/吟,卻始終說不出話來,長時間被關押在此處,她幾乎已經喪失了語言功能。在宮燈的光芒下,鄔蜀月依稀可以看見她臉上的淚光,她咬了咬銀牙,笑道:「你對他還真是情深不淺呀。對了,皇上還把你交給了我處置,要不,你也像楚瀾清那樣死吧?」

穆池茜快要失聲尖叫了起來,她用手揪著頭髮,手上鎖鏈的撞擊聲更是刺激了她,她拚命地搖著頭,猛地撲倒牢門處,用頭磕著牆壁。

大概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激烈,鄔蜀月往後退了一步,見她如此瘋狂的樣子,冷漠地轉向刑堂,命令道:「把她帶過來。」

刑堂中掛着的刑具不計其數,上面還沾著觸目驚心的血跡,鄔蜀月走進這裏時,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坐到刑堂的主座上,清冷的空氣中還帶着銹鐵味,那是血的味道,總讓人有些難受。

鄔蜀月讓人將她捆綁在刑具架上,一盆涼水將她從頭澆到腳,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很多。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穆池茜從喉嚨中吐出的話模糊不清,鄔蜀月明白她再叫些什麼,卻故作都沒有聽見的樣子,從堂上拿來的一條鞭子,丟給了身邊的侍從。

「問問她這些年都做了什麼惡行,打到她說為止!」鄔蜀月發號命令。她本不喜歡牢獄中著陰森之氣,更厭惡刑房中的血腥,但不知為何到了穆池茜這裏,覺得折磨她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本沒想從她口中逼供出什麼。

牢房中慘叫不斷,鄔蜀月淡漠的笑容如同沙漠中的花朵。穆池茜在鞭子下哭叫着,血氣滋潤了空氣中的濕度。

聽着穆池茜一邊慘叫,一邊說着自己以往的惡行,鄔蜀月竟感到些身心愉悅。

「……還有楚瀾清。他模仿白若嫻與楚瀾君的筆跡,製造出他倆來往的書信,有意挑撥白若嫻和楚瀾側直接的關係。」事到如今,穆池茜顧不上楚瀾清,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她已不求活命,只求自己不要落得楚瀾清那種死法。

鄔蜀月驚了一下,來楚宮時,她就察覺到他們倆人的關係有變,如今看來,此事和楚瀾清逃不了干係了。

「你說的可屬實?」鄔蜀月質問道。

穆池茜不斷點着頭:「我沒有騙你,這是楚瀾清逃出死牢時,告訴我的計劃。他還說,等成功挑撥了他們,就帶我離開……」

鄔蜀月冷冷一笑:「還真是惡毒。」

她瞥了眼身旁的獄卒:「記供詞。」

這些年所做的壞事,都被記錄在了紙上,鄔蜀月逼迫她按下指印,將罪狀紙在她眼前揮了揮,輕嘆道:「你若下了地獄,閻王爺都不會放過你。」

她的殺意讓穆池茜不敢言語,生怕惹惱了她,會讓她落得一慘死。鄔蜀月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漸漸轉冷,手也無力下垂,她湊近穆池茜,在她耳旁問道:「你知道,我的夫君是怎麼死的嗎?」

穆池茜從未聽楚瀾清提及她的事情,也不知她已嫁為人夫,聽她所問,穆池茜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眼中流轉出痛意,鄔蜀月拿着狀紙的手有些顫抖,她低垂下目光,咬着銀牙,道:「楚瀾清欠下那麼多的債,他一個人怕是還不完了,剩下的,你來替他還吧。--來人,剝了她的皮,送她上路。」

這句話,是穆池茜有生以來聽見的最可怕的一句話,她驚恐地睜大的眼睛,求饒聲還沒從口中發出,獄卒便塞住了她的嘴。

地牢裏陰寒的狠,鄔蜀月覺得有些冷意。她在刑堂外站了一會兒,不久便聽見裏面傳來凄慘的叫聲,此時難以言說心中的情緒,輕嘆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鄔蜀月離開了楚國,除了那張狀紙,什麼都沒有留下。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讓楚瀾側覺得格外刺眼,他恨恨地握皺了它,從暗格中拿出那些書信,舉起蠟燭想要把它們一舉銷毀了。

白若嫻推門而入,見楚瀾側怒然,連忙走上前去,拿開了他手中的燭台:「這是為何?」

不料白若嫻會突然過來,楚瀾側的手僵在了那裏,桌案上還放着厚厚地一摞書信,得知這是都是楚瀾清偽造的以後,他再見白若嫻時便有些心虛了。想要將書信都推到一旁藏起來,白若嫻已經從他手下抽出了一封。

「這是……我的字跡?」上面還留有『白若嫻』的署名,她不記得自己何時寫過這些曖昧的書信,怔怔地看着裏面的內容,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轉向了剩下的信箋中,她走到楚瀾側的身旁,將其它的信箋一一打開查看。

上面的內容讓她有些惶恐,想要解釋時,楚瀾側接過她的話:「這些,都是楚瀾清偽造出來的書信。」

「是因為這些東西,皇上才疏遠我的嗎?」白若嫻無奈問道,慍怒地將信箋丟到一旁。

「對不起……」楚瀾側自責。因為姦邪之人的挑撥,他竟誤會了她這麼長時間。

白若嫻看他神色黯然,伸出手輕輕地擁住了他的腰,臉頰依偎在他的胸口處,道:「竟然已行結髮之禮,就請皇上,信任我。」

楚瀾側沒想到可以解開心中最大的結,將她抱在懷中,對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賜了:「若嫻。」

「恩?」

「我愛你。」

白若嫻愣了愣,不知為何這句話在她心中有些沉重,笑容有些許牽強,沒能給他任何答覆。

北山腳下,木枝劃破空氣,傳來咻咻的聲音。蕭玄爍的臉上有了紅潤,自上次昏倒以後,唯有今日精神一些。下了床,便嚷嚷着要楚瀾君教自己用劍。

以樹枝為劍,保證他不會受到傷害。小傢伙學什麼都很快,雖說動作生疏,但很快便會了一招半式。楚瀾君站在一旁指點着他,見他精神好了起來,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從西域請來的毒醫已經在路上了,既然普通的太醫不能醫治他,他只能另尋他法。今日,蕭玄爍的眼睛非常清澈,仿若容納天下萬物,小小的身子已有了玉樹臨風的影子。

楚瀾君看着他舞劍的動作,依稀從他身上看見了白若嫻年幼時的模樣,一樣的單純倔強。昔日的回憶一發不可收拾地湧上來,楚瀾君有些出神,眼底的情緒難以琢磨。

蕭玄爍手中的樹枝擊向了一片的石頭,用力過猛,樹枝從中這段,發出的清脆響聲讓楚瀾君猛地回過神來。蕭玄爍背對着楚瀾君,還在保持着剛剛的動作,不再動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好像可以從他的影子中,看見他長大的模樣。

樹枝掉在地上的場景,像是魔鬼一般,夜夜出現在楚瀾君的夢中。毫無重量的樹枝落在地上,安靜至極。蕭玄爍的手緩緩垂了下去,他跪倒在地,血一滴滴落在樹枝上。

「玄爍!」楚瀾君語氣中滿是緊張,隱隱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麼了。

蕭玄爍沒能給他回應,只是地上的血越來越多,他身子輕輕顫抖,軟軟地倒了下去。楚瀾君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抱入懷中,看見他的正臉時,心已涼到極處。

臉色已不能用蒼白來形容了,臉頰的紅潤被青灰色取代,鼻子和口中不斷地湧出血來。長長的睫毛印下了夕陽的餘暉,很久才微微眨動一下。他眼中載着的星辰已經隕落了,再也不復以往的清澈明亮。

蕭玄爍臉上的血液像是凝聚成刀子,狠狠刺入楚瀾君的心臟。他抱着他輕如羽毛的身子,擦拭去他臉上的血,卻怎麼都擦不幹凈。

「王上……」蕭玄爍難以再說出什麼,他沉重地喘息著,看着他的口型,依稀可以得知他想說的話。

「如果……見到了我的父母,請……問問他們,能不能……帶玄爍……回家……」痛苦讓他皺緊了眉毛,眼中淚光閃爍卻未落下,他握緊了楚瀾君的衣袖,他衣間的淡香是唯一能讓他安心的了。

這種悲慟是他很久沒有過的了,楚瀾君緊抱着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拉住他的性命。他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覺心如刀割。

「王上……玄爍好累。」楚瀾君眼中的痛惜,讓蕭玄爍不敢輕易閉上眼睛,獨自強忍着一切。

楚瀾君拭去他眼瞼處的淚水,卻不知自己的眼眶已經泛紅,他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抑制住心中的情緒,輕聲道:「爍兒安心睡吧,父王會帶你回家的。」

「父王……」蕭玄爍用儘力氣去看了這世間最好一眼,那一聲『父王』也算是了卻了他這一生的遺憾,手無力從楚瀾君衣袖上滑落,血在他衣服上泛開妖嬈的花朵。

楚瀾君低頭埋進他小小的肩膀上,一滴淚水落在衣間並不顯眼,心已成灰。

夕陽的光芒消失,天際間出現了一顆明亮的星星,在這天地黯然之間,放出了第一抹光明。

白若嫻連續幾天睡不安穩,看見北山那邊的侍女傳來的書信時,心中不詳的預感更是強烈。她不敢打開那封書信,但蕭玄爍病逝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宮闈,即使是她不想知道,也要被迫去面對。

始終難以想像這個事實,白若嫻親眼看見信上的內容時,心已碎不成形。眼淚散了字上的墨,紙上暈出一圈圈墨跡,白若嫻癱倒在地,思緒也跟着停止了。

她的玄爍,怎能無聲無息地就走了。她還未能聽他再叫上一句娘親,她還未能再親親抱抱他。白若嫻用手遮住了眼睛,手心也跟着溫潤了。

楚瀾側來時,她無力地卧在榻上,眼睛已經紅腫。楚瀾側坐到她身旁,看她精神不振的模樣,不知她是為何:「是誰惹得你不開心了?」

蕭玄爍病逝的消息他並不是不知道,只是想不到,白若嫻在為他而悲傷。白若嫻枕在他的腿上,握住了他的手,帶着恨意:「你一定要把楚瀾清千刀萬剮了。」

她手中一片冰冷,意識也是難見的消沉,楚瀾側沒有逼問她原因,只是輕聲地安撫她,看着她入眠。

楚瀾清的惡行已經傳遍了各國,哪怕是用盡天下極刑也不足為過。當年他為自己私慾,炸毀乞山導致洪災一事,已讓天下百姓怒然。

刑場上,楚瀾清一身囚衣,雙手被鎖鏈緊縛住,沒有掙扎的餘地。他兩鬢間增滿了白髮,惡狠狠地瞪着刑場下的人,沒有絲毫悔改之意,但氣勢已遠不如當初。

千刀凌遲,並不僅僅是鄔蜀月要求的,這是全天下子民給的懲罰。楚瀾側坐在高台之上,這還是楚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皇帝監斬。

「一千刀,都不足以彌補楚瀾清犯下的惡行。楚瀾清死後,不許下葬,鞭屍骸骨,將骨肉餵食豬狗。」楚瀾側在高台上冷漠地注視着他,口中的旨意已是殘忍。

楚瀾清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楚瀾側毫不在意,寒聲下令:「行刑!」

楚國百年來,行千刀凌遲的人是少之又少。

場景實在太過血腥,楚瀾清嗅間空氣中的血腥味,有些反胃。他撇了撇嘴,轉過頭去,目光隨意看去,竟看見了白若嫻的身影。

她站在人群之中,定睛看着楚瀾清被行刑,沒有察覺到楚瀾側已經注視到了自己。楚瀾清曾經殺了她的奶娘,現在害死了她的孩兒,還險些讓她失去摯愛。

楚瀾清最初還可以強忍痛意,但後來實在不堪忍受,慘叫聲在刑場上不絕。大多百姓難以繼續看着血腥,紛紛離去。人少之時,白若嫻終於走到了楚瀾側的身邊。

楚瀾側關心道:「你臉色不好。」

白若嫻搖了搖頭:「我沒事。穆池茜為什麼沒有帶到刑場?」

楚瀾側面色淡然:「她已經死了。」

這是白若嫻意想不到的結果,她轉過頭看他,驚道:「死了?」

長時間坐在這裏,楚瀾側感覺有些累了,刑場的血腥也讓他越發覺得不適,面對白若嫻的問題,他無心答道:「恩,我把交給了鄔蜀月,她把她殺了。」

定穆池茜的罪,該屬楚國國事,怎可將此推給別國的人處置。白若嫻有些不安,隱隱感覺有些不大對勁,見楚瀾側準備離開,她拉住了他的衣袖,問道:「你是不是,和她做了什麼交易?」

楚瀾側身子明顯一頓,沒想到白若嫻心思如此玲瓏,有些遮掩地回道:「哪來什麼交易?我和風陌涵也算是至交,看在他的面子上,就把人交給了鄔蜀月。」

白若嫻沒能追問下去,楚瀾側已快步走向前,經過楚瀾清身邊時,他蹙眉瞥了他一眼,欲走時,卻聽聞楚瀾清微弱的聲音叫道:「等等!」

楚瀾側停頓了一下,側目看他,示意行刑之人暫且停下。楚瀾清哼笑了一聲:「蕭玄爍,是白若嫻和楚瀾君的兒子。」

刑場下已無人繼續觀刑,白若嫻還在離楚瀾側較遠的地方,楚瀾清的聲音很微弱,這句話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楚瀾側面色一寒,抽出刑台一旁的匕首,直接刺入了楚瀾清的心臟。

沒人可以想像到,行刑之中會突生這一變故。楚瀾側的臉上濺到了血,他淡漠地用手擦去,臉上寒意未散。白若嫻嚇得一驚,急忙快步走到他面前,看見他的臉色,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

楚瀾側神色緩和了一些,接過了白若嫻遞來的絲絹,露出一抹牽強的微笑。白若嫻不知道楚瀾清對他說了什麼,竟讓他決心直接賜他一死,回首看向楚瀾清時,他已咽氣,只是嘴角的笑容太過猙獰。

楚瀾側將白若嫻送到了宮中,然後就消失不見人影。今日是玄爍的頭七,白若嫻不想讓雜念擾了心,只想讓蕭玄爍安安心心的離去。

蕭玄爍出宮后,住在北山的事情,楚瀾側不是不知道。

他在那裏見到了楚瀾君,沈陌遲正擦拭著蕭玄爍的靈位,準備帶回祁地去。楚瀾側躲在屋舍一旁,從楚瀾君的眼睛中,他看見了真相。

蕭玄爍病逝那日,白若嫻大悲;頭七之日,楚瀾君出現在此,眼中帶着痛惜。楚瀾側已經明白了白若嫻對楚瀾清的恨意,他扶住一旁的樹,倚在樹下,感覺心臟不受控制地在跳。

回到宮中,李安給他稟報著朝中事務,楚瀾側出神問道:「守住一個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李安一怔,毫不猶豫地說道:「毀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毀了他,她會恨他的;留着他,朝中之人終有一日會翻出這個秘密。

在楚瀾君回祁的那日,楚瀾側騎着戰馬,在北山出口攔住了他。玉冠束髮,青袂翻飛,楚瀾側以戟指地面,冷眸之中不夾雜一絲情緒。

沈陌遲可感覺到他身上的蕭殺之氣,握緊了腰際的佩劍,盯着楚瀾側,隨時準備迎戰。

「這是何意?」楚瀾君拉緊了韁繩,明知楚瀾側此次前來是要殺他,還是淡定自若。

楚瀾側不作言語,手中的長戟拿正,胯下的馬奔至楚瀾君身旁,兩人同時出招,兵器相撞發出鏗然之聲。沈陌遲被阻不準上前,這是他們之間的戰爭,今日,也該在此做出了結。

雙龍鬥爭,必有一亡。楚瀾側的武功這些年已經突飛猛進,招招都盡顯凌厲,往楚瀾君的死穴之處而去。楚瀾君反手抵擋過他的攻擊,竟覺得有幾分吃力。

「為什麼要殺我?」交鋒之時,楚瀾君開口問道。

「蕭玄爍,你與若嫻的孩子。」楚瀾側眸子有些猩紅。

手中的兵器交於一起,死死糾纏。

楚瀾君目光微怔,楚瀾側猛地把他手中的兵器打開,手中長戟指向楚瀾君,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米:「人言可畏。你與白若嫻只能活一人!」

朝中風雲多變,事務繁雜,自己與白若嫻的關係又不平常,楚瀾君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現如今,玄爍的身世已被人知曉,這個秘密足以讓白若嫻身陷囹圄。

楚瀾側的話如同銳器,直接刺入他的心底,他若在此刻反擊,便可取了楚瀾側的性命,但拿劍的手在像是被抽去了力氣,劍的沉重,讓他難以持起。

三年之期快到,他大限將至,又豈會畏懼什麼。

劍『鏗鏘』一聲落地,激起一層黃土,劍身嗡嗡作響,沉吟著絕望的悲歌。楚瀾君的手無力垂下,再也不能同以前那般瀟灑自如:「你要善待她,不要給她帶來痛苦。」

地上的劍像是失去了靈魂,散了寒光。楚瀾側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曾想他會給自己這樣一個結果:「這樣做,值得嗎?」

比起他主動放棄生命,楚瀾側反倒希望和他決一死戰。

「她以性命守護過我那麼多年,我卻從未為她做過什麼。既然你愛她,那就殺了我,給她幸福。」聲音有些低沉,卻是堅定。他對她的愛早已不能言說,時光將一切都埋入心底,不是消逝而是更加深刻。這許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

長戟沒入了他腹部,似乎可見有血光濺起。楚瀾側緊咬銀牙,眼中的淚卻不知是為何,他手上的動作更用力了一些,長戟便刺入的更深。滴落在地上的血,紅得刺眼,他們本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楚瀾側閉上眼睛,將戟重重地從他腹部拔出,空中濺起的血讓他不敢直視,只聞悶聲倒地,他再次睜開雙眸時,楚瀾君已在血泊之中。

他將戟抵在地上,泛紅的眼睛注視着沈陌遲。沈陌遲看向倒在自己身旁的楚瀾君,臉上只剩悲痛之意,跪到在楚瀾君的身旁,將劍反手拿起,自刎在了他的身邊。

長戟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血,楚瀾側對着悲涼之景已經麻木,他轉過頭去,馬蹄聲漸遠,北山一片死寂。

白若嫻在宮中撫琴,琴音剛起,弦便斷裂崩到了她的手指。她縮回了手,抬起頭,卻見李安闖入:「皇後娘娘,皇上去了北山,想要殺了楚定王,還請娘娘……」

未聽完他的話,白若嫻便猛地站起,她怔了一會兒,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時間,急忙地跑出殿外。李安知道楚瀾君武功不凡,他是擔心皇上會被傷到,才前來稟報白若嫻。

天已盡黃昏,白若嫻馬不停蹄地向北山趕去,心中不斷祈求着兩人都能平安無事。

白若嫻遠遠地站在北山口處,空氣中淡淡地血腥讓她不由揪心,她跳下馬,往倒下的兩人跑去。鳳眸圓瞪,楚瀾君灰色的臉映入她的眼中,她像是被雷電劈到了一般,頓了許久,最終跪倒在楚瀾君的面前,她用手撫摸着他的臉,低低喚道:「主上……」

她將楚瀾君抱進懷裏,把濺到他臉上的血跡輕輕擦去,沙啞的聲音低到極點:「主上,嫻兒回來了,主上……」

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度,涼得讓她心疼,白若嫻臉頰抵着他的額頭,一行清淚順着眼角處隱於兩鬢:「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咬着唇,抑制着泣聲,握住了他的手:「主上,請忘了這段感情,安心離去。」

淚水難以咽下,白若嫻的心跟着抽疼起來:「下輩子,主上一定要幸福地活,再也不要遇見我。」眼前氤氳,心中的痛意似海浪般翻滾著,擊打着她已脆弱不堪的神經,白若嫻將頭埋在他的肩上,再也嗅不見那淡雅梅香,悲痛如何抑制,她已經泣不成聲。

天空被黑夜吞噬,皇宮中再輝煌的宮燈在白若嫻眼中也失了顏色,她與楚瀾側對立而視,多了分疏遠:「為什麼要殺他?」

早已經料想到這樣的結果,楚瀾側沒有慍怒,也沒有表現出感傷,只是回答道:「他必須要死,沒有原因。」

白若嫻露出的那抹苦笑,深深地刻進他的心裏。她退到門前,對他已然失望,不再多言一句,轉身離去。

楚瀾側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只能看見她的一個背影,在他視線之中漸漸遠去。只覺一陣悲戚。

沒有宮燈,沒有星星,前方的路一片漆黑,白若嫻只能憑着感覺去走。楚瀾側的名字糾結在她心底,記起初見時的他,年少的模樣是多麼單純。何時起,他也如此不折手段,她恨的不是他殺了楚瀾君,而是對他的殘暴不仁感到失望。

三年的時光轉瞬即逝,白若嫻還是原來的樣子,但雙眸間多了份滄桑。這三年,她與楚瀾側再也不似以前那般親密,看起來相濡以沫,實則已處於兩個世界。

只是,他每日都會對她說上一句:我愛你,若嫻。

南楚公主將皇位傳給了朝中一位重臣,準備隱於世間前,最後見了白若嫻一面。

「你恨他?」鄔蜀月摘下一束花放在了她手上。

白若嫻看向手中的花骨朵,有些許迷茫,沒有言語。

「若嫻呀,無論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你要相信,他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了。」鄔蜀月輕嘆了一聲,正視着她:「當年攻打楚瀾清時,他身中劇毒,性命不保。他害怕自己離世后,朝臣會針對你,就和我做了筆交易。」

白若嫻愣在了那裏,靜靜地聽着鄔蜀月的話。

「他將穆池茜交給我處置。我則用毒蠱以毒攻毒,延長他的生命。種植毒蠱以後,他看似與常人無異,但每日卻要忍受蝕骨之痛。而這些年,他卻從未讓你察覺出來。」鄔蜀月話語一頓,猶豫了片刻,繼續道:「毒蠱也有耗盡的時候,所以……你不要再怨他了。這幾年,朝中換上了新的大臣,能威脅你的人幾乎都不在了。聽說他殺了楚瀾君,想必,那也是為了保護你吧。」

白若嫻感覺心臟猛地一顫,她扶住了一旁的樹,強撐著沒有倒下。

臘月,第一場雪下的極大,半天的時間便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大地銀裝素裹,萬物沉睡於大雪之下。

楚瀾側的寢宮格外冷清,也沒有生起炭火,他的臉上滿是憔悴之色。白若嫻輕步走到他的身旁,將他肩上的頭髮攏到身後,指尖觸碰到他的臉頰時,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楚瀾側睜開眼睛,看見白若嫻,輕輕一笑。

「皇上冷嗎?」白若嫻坐到他的身旁,見他點了點頭,她讓楚瀾側枕在自己的腿上,握住了他的雙手,低頭往他手心中哈氣,那怕能讓他感到一絲溫暖也好。

「若嫻,我有些累了,待在我身邊吧。」楚瀾側的眼中滿是倦意,手指微動想要拉住她。

白若嫻輕應了一聲,拉過錦被蓋在他的身上,將被角細心地掖好。

兩人就這麼相偎著,若是能依偎到白頭偕老,也是件美好的事情。

「初次見到皇上時,是皇上再照顧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你在照顧我。而我……」白若嫻的聲音有些沙啞,心中浮上一層悲傷。

楚瀾側握緊了她的手,眼神有些渙散:「我愛你。」

白若嫻頓了頓,眼低有些溫潤。

「我愛你,若嫻……」楚瀾側閉上了眼睛,低沉的聲音像是斷線的風箏,虛弱至極。

他握着她的手,再漸漸失去力氣,白若嫻屏住呼吸,害怕失去什麼,眼中儘是晶瑩,良久,道:「我也……愛着皇上。」

楚瀾側乾澀的嘴唇展出一抹淡笑,輕輕點了點頭,再也沒有回應一個字。他的手從她手上滑落,空氣冷清的浸人。

白若嫻愣在了那裏,懷中的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眼中失去了神采,抱着他,不敢有絲毫動作,害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他:「我愛你,對不起……」

這冬日中唯一的溫熱,便是白若嫻眼中落下的淚珠,空寂地大殿中只有她的抽泣聲。悲意籠罩了整個寒冬。

武德一六四年冬,楚國國君駕崩。太子蕭玄代於第二年登基,改國號為曌仁,楚國國泰民安數百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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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棄妃:王爺囚寵下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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