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雨

一

地點：京城

九千歲府

魏正良危坐於太師椅上，雙眼似睜非睜似閉非閉。魏正良正前方三步開外跪着一名紅衣侍衛。

魏正良微啟朱唇，尖聲道：「事情辦得怎麼樣啊？」

那紅衣侍衛道：「五個人全招了。」

魏正良緩緩的道：「你們到底抓了幾個人啊？」語氣所表達的意思就是明知故問。

紅衣侍衛道：「是六個。」

魏正良怫然尖聲罵道：「屁話！六個人只招了五個怎麼會叫全招了！」

紅衣侍衛竟是一抖，把頭低的更低，道：「是在下辦事不利。」

魏正良突然又由陰轉晴，陰陽怪氣笑道：「你辦的很好。這些天都累了吧？」細長的眼中頓時寫滿了關切。

紅衣侍衛卻慌道：「小人萬死不辭。」眼光只不斷在地下遊走，額頭竟有冷汗冒出。

魏正良笑吟吟的道：「你說話嚴重了。」

魏正良說話越是客氣，紅衣侍衛就越覺得不安，忙道：「不敢。」

魏正良緩緩的道：「平安便是好，我現在累了，你先退下吧。」

紅衣侍衛聽到這話，心裏寬慰不少，忙道：「九千歲日理萬機，應該注意休息，小人告退。」邊說邊躬身退出門外。

魏正良原本半睜半閉的雙眼這時完全閉上。另外一名身穿錦衣衛紅袍的人從門外閃了進來。

魏正良尖聲道：「梁棟啊，你來啦！派人去少林，記住，拿到東西要好好打掃打掃。還有，那六個人也該閉嘴啦......」

二

地點：嵩山

到得小崖上，謝楠游目四顧，竟沒了半個人影。藉著月光，周遭地形瞭然。連通小崖除了謝楠方才走過的那條路外，只有一座密林。沒錯，韓熙兒和東瀛人都在密林里。謝楠沒練過武功，體內自沒有內力可言，故而耳力有限。若是陳沖在場，早便洞察到了密林里的激斗聲了。

謝楠貓身進了密林，但覺每進一步，寒氣便加劇一度。夏夜雖涼，也不致於此。謝楠卻不知這是韓熙兒施展神功九陰真經的威力。如此，謝楠前進數百步，隱約已經聽到前方的打鬥聲。由於樹林的隔音效果，在謝楠聽來，並不是激斗，想來這樹林頗有奇效，仿若一類媒體，可以掩蓋真相，文過飾非。謝楠沒在前進，凌厲的目光迅速掃視周遭一遍，被葉子割碎的月光打在臉上，謝楠微微一笑。

在謝楠前方不遠處，韓熙兒身形變幻，直欺到一名灰衣蒙面人上方。灰衣人冷冷一笑，一道寒光劈向韓熙兒，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韓熙兒手中玉笛倒轉，護在身前，寒光閃過，玉笛竟截為兩段。

韓熙兒向後飄飛，灰衣人並不追擊，一把唐刀橫扛在肩上，長長的頭髮遮住雙眼。

韓熙兒眉頭微蹙。灰衣人略帶笑意道：「美人兒，還記得我嗎？」語氣生硬。

韓熙兒方才與其交手，覺察對方功力深厚，與圍攻自己的東瀛武士大是不同，便冷冷的道：「與我相見的人有很多，或是擦肩而過，或是生死之交，有些記得，有些忘卻，不知閣下是哪一位？」

灰衣人仰天大笑，面巾迸飛，月色之下，臉上滄桑陡現，卻是稜角分明。

韓熙兒不禁一驚，驚道：「呼延遼！」

灰衣人笑道：「韓掌門別來無恙啊？」

韓熙兒繼而轉驚為怒，道：「戈壁一戰，我們放你一馬，你也太不知好歹。」

灰衣人笑道：「只是對韓掌門思念日進月深，不得不冒險來中原相會啊！」語氣里滿是調侃，混不把韓熙兒這個峨眉掌門的身份放在眼裏。

韓熙兒怒道：「呼延遼，你偷襲峨眉，算什麼英雄好漢？今日讓你血債血還！」韓熙兒自心裏確無制勝把握，但眼前局勢，勢必要殊死一戰了。

呼延遼冷冷的道：「那日在戈壁諸位以多欺少，也非英雄好漢，我們就權當狗熊對狗熊。」握著唐刀的右手已經蓄滿勁道，咯咯作響。

韓熙兒運起九陰真經的內力，真氣環繞，周遭樹木為之鼓動，樹葉蕭蕭而下，蒼白月色之下，突然現出一個巨大的魔影。

呼延遼自心中暗暗吃驚：「這小妮子功力倒着實駭人。其時，樹冠上藏有數十名東瀛武士，不過功力比之呼延遼相去甚遠，不暇吃驚，大多數已經為寒氣摧擊，混同樹葉一併摔到地上。韓熙兒冷冷一笑。

呼延遼搖搖頭道：「還差些火候。」身子向前一閃，一道白光直衝向韓熙兒。

韓熙兒以手變爪，身形變幻，落地樹葉被摧的平地捲起，一直卷向呼延遼，呼延遼竟不躲閃，身子射入撲面紛飛的樹葉中。周遭的東瀛武士視線為樹葉所障，看不清雙方怎麼動手，而且為雙方真氣逼的竟然呼吸困難。只聽呼延遼怒喝一聲，波一聲悶響，韓熙兒射出圈外，落到地上險些跌倒。呼延遼雙手握刀，嘴角流出一行血來。

呼延遼冷冷一笑，雙眼上挑，邊看着韓熙兒邊用手抹去嘴角的鮮血，視線里的韓熙兒站立不穩，只是勉強穩住。

呼延遼緩緩站起身來，起身過程中雙眼一直盯在韓熙兒身上。怒劍式剛猛無比，方才激斗，八成力量均擊在韓熙兒身上，饒是韓熙兒內功極強，才不至於當場斃命。但是，眼下的情形，就算呼延遼的手下出手，也能輕易解決韓熙兒。

呼延遼笑道：「美人，你和古劍一同去日本如何？」

韓熙兒此時只覺內息混亂，氣血翻滾，周身疼痛難當，吃力道：「你......你不會得逞。」

呼延遼冷笑了笑，目光與韓熙兒相對，說道：「這事你說了不算。」

韓熙兒情知自己在劫難逃，冷冷的道：「呼延遼，動手便是。」

呼延遼笑道：「我不會殺了你。」說着，一聲呼哨，兩名黑衣人閃出，跪在面前，呼延遼用日語道：「把美人拿下。」言未畢，一個人影閃出，將韓熙兒攔腰抱住，迅速鑽入樹林中。

呼延遼略微一愣，身後立時飛射出十幾個黑衣人，追入樹林。

呼延遼冷冷的道：「你跑不了。」但聽樹林里轟一聲巨響，一股強大的氣浪橫掃而過，呼延遼忙運氣，一團東西便迎面撲來，呼延遼右手飛出，硬是接住，身子兀自向後倒退半步。右手已經被鮮血染紅，那東西正是方才追入的一個黑衣人身體的一部分。

呼延遼這才意識到什麼，迎著將落未落的氣浪，惡狠狠的道：「混蛋！」卻不敢追上去。

三

地點：東廠大獄

吊在刑房的六條奄奄一息的大漢被兩個獄卒放了下來。那獄卒喝道：「總管開恩，不要你們在此受罪了。」

其中一個大漢道：「大人，我們無罪了么？」

獄卒道：「這倒是不好說。」目光中閃現出一瞬不能察覺的冷。

另一個獄卒喝道：「少廢話，跟我們走便是。」

那大漢問道：「去哪裏？」

獄卒笑道：「當然是好地方。」另一獄卒低聲道：「別理他們。」然後，看了看這六條大漢，抖一抖手中的鞭道：「沒長耳朵是吧？少說話！***！」

幾條大漢此時已經身心疲憊至極，不再說話。

其實天色已晚，天上月兒正圓，一片烏雲飄來，視線暗了下去，六條大漢被帶出大獄。

其中一條大漢生的虎目闊臉，雖滿身是傷，疲憊倦怠，卻不失威武。此人抬頭望了望天，見烏雲邊際鑲滿月華，心中立時升起一陣酸楚。腳下的步子不盡慢了些。那個持鞭的獄卒冷冷窺了他一眼。大漢心中立時掠過一絲寒意，心中滿是不祥的預感。只覺模模糊糊行至一片密林，烏雲飄去，月光慘淡，一名獄卒突然手起刀落，眼前五條大漢脖頸上的鮮血立時噴射而出，一聲未吭，死於非命。

大漢驚道：「你們......」竟然連話也說不出來。

那殺人的獄卒看了看大漢，又看了看持鞭的獄卒，冷冷的道：「你給你那先上路的五個哥們帶個話，叫他們別記恨。」

大漢怒道：「你們殺人滅口嗎？」

拿刀獄卒冷笑道：「沒錯。」

大漢怒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心想：當今朝政敗壞，閹黨得勢，不知多少英雄忠良喪命，皆不得免，自己今日算是交待了，只是......

拿獄刀的獄卒對持鞭的獄卒道：「這個留給你了。」

持鞭的點了點頭，目光與大漢相接，可以感受出大漢目光中的憤怒。持鞭獄卒冷冷的道：「你叫謝松吧？」

大漢冷冷回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持鞭者道：「一定要殺的，嘿嘿！你有個弟弟吧？」

大漢吃驚道：「你怎麼知道！他在哪？你們......」怒氣上漲，身體本來虛弱，突然猛咳不止。

持鞭者冷笑道：「他沒事，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好讓你安安心心的上路。」邊說邊抽出腰間的佩刀，刀身泛著冷冷的月華，月華閃動，鮮血迸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