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三四班

2030年六月中旬的下午，二十六中學，邊城裏的第一重點中學。風已經罷工了，雲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火紅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烤著那些教學樓，蟬不知疲憊地叫了一遍又一遍。在高三四班裏，李老師手上拿着一張試卷，汗流浹背地在講台上高談闊論，口若懸河，時不時地喝上一兩口水以滋潤如爐似火的喉嚨；而那些未來的才子們卻在下面無精打采，昏昏欲睡，偶爾還有幾個學生還做做筆記。

說起這李老師，雖說是教數學的，但講起課來卻跟講歷史沒啥區別。年近40的他，原本只有本科學歷，而且相貌並不出眾，身材又矮又胖，硬是憑藉着這般口才，居然混得了個學校主任的頭銜，並且擔任著高三四班的班主任。可別說啥的，在這個所謂的重點高中里起碼也有十來個博士，碩士級別的老師早已經普及了，反倒是本科級別的老師鳳毛麟角。因此調皮的學生給他起了個外號「李有才」，簡稱「才哥」，意味着他比那些博士碩士還有才。

才哥兩眼不經意的瞄一下教室的一個角落裏，忽然手一揚，一個粉筆擦飛了過去，「啪」的一聲。學生們頓時精神一醒，「刷」的一齊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名牌白色襯衣的約摸20歲的同學緩緩抬起頭來，頭髮亂糟糟，臉色有些發黃。人不算太帥，屬於忠厚類型的那種，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成熟魅力。他揉了揉眼睛，一臉的迷惑，貌似沒有睡醒的樣子。才哥眉頭一皺，有不滿地說道：「哎我說陳儒生同學，要睡覺會宿舍睡去，這可是教室。講了多少遍了，要注意課堂紀律。不要以為你是個才子就可以肆意妄為，那只是歷史。看看你這次的數學成績，49分，你還好意思在這裏睡覺啊，我都替你臉紅了大哥。。。。。」才哥訓起人來長篇大論，口沫橫飛，學生們卻早已經習以為常。一個挨着窗邊坐的肥胖男生則大聲譏諷：「才哥，那是因為他還想在這裏留學啊。」這話引得大家哄哄大笑起來。才哥慌忙大叫：「打住打住……」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才哥氣急敗壞的說：「亂鬨哄的，這成什麼體統了，啊？放學后每人抄一百遍學生守則，明天上課的時候交給我，真是太不像話了。」然而陳儒生只是稍稍的咳嗽了兩下，像塊木頭似的坐在那裏，眼神發獃，臉上毫無表情，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像他才20出頭的年紀便練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着實不簡單。哪怕是西藏的大喇嘛來跟他比坐禪估計也是毫無勝算。

「聽說以前他是個大才子啊？」

「是啊，據說以前考試的時候都是拿全年級第一名，偶爾得到第二名那就是奇迹發生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復讀兩年啊？」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得了高考綜合症了。」

「呵，可能是失戀了唄，據說他女朋友都上大學兩年了。」

「哦……」

……

當值女大十八變，這類的話題女生再快意不過了。女生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下面開着小會，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崇拜而有些感到惋惜的表情，絲毫不理會在講台高談闊論、口若懸河的才哥。每每遇到這種情況，才哥氣得臉上充滿紅光，恨不得把那些開小會的女生都教訓一頓，然而才哥卻自以為很有才，自然要為人師表，不能與這些女生斤斤計較；下面的男生聽到女生老是議論着他，無不恨得牙痒痒，暗地磨拳擦腳，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狼眼猛的向陳儒生瞄去，巴不得馬上下課，揍死這個王八蛋才爽。然而陳儒生不僅是個出名的才子，雖然身材不是驢壯驢壯的那種，但1米88的身高足以讓那些心生嫉妒的男生形見相拙，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儘管臨近高考了，學生們卻絲毫沒有半點緊張感。他們的家長交代：放鬆放鬆，不要太緊張了，緊張會得心臟病的，考不上大學沒啥大不了的，頂多多花幾個個錢進去唄。於是現在的學生們很以這句話為然。現在的人都會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大學生根本就是個倒貼錢的玩意，畢業出來了找的工作還不能養活自己，甚至還要倒貼錢，這跟混飯吃的簡直沒兩樣。再說現在的物價飛漲，貌似錢已經不值錢了。

陳儒生下意識看了看手機，還有幾分鐘下課。他無聊的翻著那些書本，一個個黑色的字元像梵文一樣，讓他狂躁不已。然而一張試卷引起他的注意，他毫無表情地盯着那個紅色而顯眼的數字：49。在它下面的是一個個鮮艷而刺眼的「××」。要是在兩年前，就是考了個94分都會讓他覺得丟人，打起燈籠來也找不到半個「××」，而如今滿張試卷都是「xx」。他卻一些感覺都沒有。他涼了，心涼了，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種激昂的學習熱情，取之而代的是空虛、無聊和失落，這讓他慢慢的墮落與頹廢。

「叮鈴鈴鈴……」正當陳儒生還在那裏發獃時，放學鈴聲就像衝鋒號般地猛然響起，他那本來無神的眼睛猛然亮起來，彷彿死人復活的一般，原本頹廢的面貌一去不返，人也變得精神起來；學生們猛地把快要吐出嘴裏的悄悄話話吞了回去，登時個個如狼似虎地瞪着才哥，好像是在說：「再不下課就把你給撕了。」才哥猛吞口水，這般情況下，縱然才哥再有才，在這般騰騰殺氣之下也只能甘拜下風。「我再補充兩句…..」才哥發現大半的試卷題還沒有講完。「吁……」學生們則絲毫不讓，這可是有根據的。校規第二百八十六條規定：但凡課堂當值老師拖課者，發現一次警告一次；累積三次警告者，扣當月薪金3%，扣發當月全勤獎。才哥就是跟誰過不去都不會跟自己的錢過不去，無奈之下只好宣佈下課。學生們則爭先恐後地收拾書包，好像自己落後了就要掉快肉似的。

「陳儒生」，才哥猛地把經過講台的陳儒生叫住，陳儒生怔了怔，頭也不回往教室門口走去。「明天把你家長叫來」，才哥氣的嘴都歪了。

「哇，好酷啊!」女生們露出一臉崇拜的天真表情，那絲毫不比那些三四歲的小女孩差。男生們則恨不得立馬把這個囂張的傢伙一巴掌拍死。

一個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女生羞澀把一張精美的卡片遞給了剛到門口的陳儒生。這種情形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遍，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情書。也難怪，現在的社會開放得都有點不像樣了，高中不許談戀愛的法則早已經成為歷史，大庭廣眾之下接吻的現象多如牛毛，當然指的是晚上，甚至於暗地裏搞那事的也不在少數。到了高三這階段，初哥已經成為了傳說。然而如果不幸當了初哥，第一要怪自己沒財（錢財），第二要怪自己沒才（口才），第三要怪自己沒材（身材）。不幸的是陳儒生就是那屈指可數的初哥之一。他老爸在邊城裏當市長秘書，有財；他在高二的時候在一次辯論賽上把全校第一辯手給駁得啞口無言，有才；一張充滿成熟魅力的臉再加上1米88的身高還不算有材的話估計很多人都得當侏儒。理應他不是當初哥的料，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且說那女生把那卡片遞給他的時候，他停了一下，嘆了口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留下那個一臉茫然的美貌女生，遞出卡片的手也僵住了，那臉蛋像個紅蘋果似的，眼淚汪汪的一臉的委屈；旁邊的男生們妒忌得要死，真想把那傢伙拉回來狂揍一頓，心想那卡片要是給我那該多美啊，同時心裏暗地臭罵他不懂得惜香憐玉。

學校門口的保安一老遠見到陳儒生駕着摩托呼地飆過來，趕忙搖手示意慢些，學了幾招的獅子吼：「哎，那同學，給我慢點，慢點…..」然而話還沒說完車已經飆過去了，哥那叫有型，那叫酷。車是國產名牌車，名曰風馳，歐洲赫赫有名的摩托車大頭克利斯公司的歐力牌的改裝仿製品。雖說是仿製品，然而在質量指數上貌似風馳更勝一籌，價格也挺優惠，才八萬八千元人民幣。但就是有一個缺點：速度快了些。那保安看着狂飆而去的陳儒生，眼睛差點沒冒出火花來，只恨自己長的是兩條腿，而不是輪子，巴不得把自己武裝成一個超人飛出去把這猖狂的傢伙給踹飛了。

一陣美妙的鈴聲從口袋裏飄出來，陳儒生把車速稍稍減緩，掏出手機來，屏幕上赫然顯示「黑猛」二字。「嘿，猛哥，都準備好了？」陳儒生聲音沙啞，臉上依舊毫無表情。「準備好了，老地方見。」說完這句話，那邊叫猛哥的掛上了電話。掛了電話，陳儒生臉上這才帶着些許興奮，猛的加油，狂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