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放過

林汐賭氣地拍開他的手，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

六皇子的語氣溫柔了許多：「不要用被子捂頭，這樣你也會被悶死的。」

「那總比被你掐死好。」林汐氣呼呼地說。

「你要是這麼怕死，我保證以後一定不對你動手了，讓你長命百歲怎麼樣？快掀開被子吧。」六皇子無可奈何地像哄小孩子一般地說道。

「你說真的？」林汐掀開被子，眼眶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像無助可憐的小鹿一般。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六皇子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那笑容一直蔓延到眼睛裏。

林汐自嘲地想：我的確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啊。

現代的父母是她最大的牽掛了。他們對自己悉心教導，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不忍心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生命誠可貴，「死別」終究是慘烈過於「生離」。

在之前的那一刻，她在六皇子的臉上看到了「死神」的影子。死亡臨近的時候，她內心慌亂無比，失去了平日裏略帶偽裝的鎮定，顯露出了孩子般的手足無措。「獨在異鄉為異客」的不安和無助再次盈滿了她的內心。

六皇子，這是一個可怕的人。雖然說她救過他，但這不足以成為她的「保命符」。她不清楚六皇子為何會對她動手，但她覺得這必然與皇室內部的鬥爭以及尹霜的身份有關。至於六皇子最後停手的原因，她更加無從知曉。

她慶幸的是：她最後從「鬼門關」出來了。

六皇子寢殿。

「殿下，您放過了她？」

「她並無惡意。」六皇子眼眸深邃，「語言可以是假的，行為也可以是假的，但眼神騙不了人，我從她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兒陰謀雜質，她和我們不一樣。」

「您不怕放虎歸山？」

「明朗，我們本來就是不停地在演戲的人，若她的演技真當能瞞過我的眼睛，那我也只好嘆一聲『技不如人』。」六皇子神情淡漠地緩緩踱著步。忽然，他的腳步戛然而止，轉頭用銳利的目光看向明朗：「你有沒有懷疑過，她，不是尹霜？」

「屬下確實是從泰山之巔將她帶來的。」明朗惶恐地跪倒在地。

「你起來吧，我不是懷疑你的忠心。」六皇子扶起明朗，「你我名義上是主僕，其實親如手足。若是我連你也不信，那我真的是眾叛親離了。」六皇子的眼神閃過一絲黯然。

「傳聞中尹大人的女兒尹霜喜愛華麗裙衫，而她卻是極喜素衣；若是尹霜有似她一般傾城容貌，那也應該芳名在外；最重要的是，她絲毫沒有內力……」

「尹霜小姐在泰山上習武多年，不至於毫無內力吧？」明朗心生疑惑，「殿下，容屬下再去詳查一番。」

「你去吧。」六皇子淡淡地揮了揮手。

六皇子的腦海里浮現出那燦爛得令日月自慚形穢的皇冠，那個東西，真的有如此重要嗎？有誰知道，他心底里渴望的不過是母親的一絲關愛而已？他的內心從小便被母親的仇恨侵蝕，此刻已經千瘡百孔了。而他也沒有退路，必須拼盡全力去坐上那個受萬人敬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