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誅地滅
大長老已被悲傷沖昏頭腦，一心只想要楚天償命，哪裏還顧得上這麼多，直接將佩刀抽出。
「我是楚家四大煉器師之首，一把破浪刀已是二星巔峰的兵器，堪比三星，我讓你先出手！」
大長老隨意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破浪刀，一道道寒光閃爍的刀芒嘩然閃現而出，奪人心魄。
殺氣，久違的殺氣從內心深處中冒了出來。大長老的神識全然被憤怒與悲傷佔滿，只想一刀將楚天斬殺！
看着大長老和楚烈就要交手，楚家一眾長輩嚇得臉色煞白，大長老是楚家唯一一個二星煉器師，萬萬不能出事。
而楚烈是楚家的族長，也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
兩人之中無論是誰出了差錯，整個楚家就要馬上崩滅，天斗城的另一個武道世家或許還會趁火打劫。
「大長老，冷靜，冷靜點。」
「我們有話慢慢說。」
「對，對，對，先找耀老先生看看楚榮大哥的傷，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
急忙之下，眾人連忙上去拉住楚烈和大長老二人，不讓他們動手。
楚榮經脈盡斷，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
這一點，大長老早就看了出來，他把楚榮培養成楚家的四大煉器師之一，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如今白頭人送黑頭人，怒火早已淹沒了他的理智。
「你們給我滾開！給我滾開！滾！」
大長老聲嘶力竭的掙扎著，一個九重武師的力道大得嚇人，數十個楚家的長輩密密麻麻的圍着大長老勸說着，死死制住他不讓他出手。
楚天看着這混亂的一幕，心亂如麻，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局面。
三年前，他放棄武道學習符咒，經過三年的鑽研，他對道符已經有了一個系統的理解，只要能給他足夠的材料，他可以畫出威力不俗道符。
九州武客，都嚮往那巔峰的武仙境界，成為翻手破天，覆掌動地的太上絕仙，結果，滿腹功法被紛擾的武界碾碎，一腔熱血也因難以寸進的武道境界而冷卻。
所以，楚天才會萌生放棄武道，轉修道符的想法，他憑藉一本不為人知的古書，這三年中每日按照那古書上所記載的畫符秘法製造道符。
剛開始學畫符的時候，耗費了幾天時間，畫出來的烈火符只能點燃一根蠟燭，後來可以用來烤熟一條魚，到現在真正具備不輸於尋常武技的戰力。
在這寂寞煎熬的環境中，楚天能安穩生活三年而沒有被孤獨折磨成瘋子，是因為把精力放在了一張張奇妙的道符上。
看着自己畫符的技巧不斷進步，道符威力不斷提升，那種喜悅無疑是巨大的。
但在楚家之中，卻沒有人會跟他分享這份喜悅，更不會有人去認同他所鑽研的道符。
道符一直被九州武界中人視為渣滓，一般只有跑江湖的老神棍，這才會利用道符來欺騙老弱婦孺，武界中人根本不屑去觸碰這個領域。
但從那本詭秘的古書上，楚天卻知道，道符，這是一個跟武學一樣博大精深的領域。
他希望憑藉着自己的努力，能夠重新振興道符一途，令道符和武道并行於世。
他已做好了非常詳細的計劃，每天畫符之餘，就跑到峽谷里砍點柴，采點藥草，挖點秘礦，然後秘密賣掉賺錢，接着用賺到的錢去購買畫符的符紙和硃砂等材料。
依靠着自己的努力，楚天這三年也積蓄到了不少銀兩，他期盼著有一天，自己能畫出一大堆玄級道符，然後就離開楚家，去更廣闊的九州武界中歷練闖蕩，以自己的道符開闢一個全新的天地。
依靠着那本詭秘的古書，楚天知道了道符也跟武道一樣，有着極為嚴密完備的體系。
道符分黃、玄、天、仙四境，境界越高的道符，畫制難度越大，威力也越大。
利用硃砂等尋常材料製造出來的墨水，可以畫制一些黃級的道符，但要畫制玄級道符，還需要一些特別的材料，而那些材料都是十分貴重的。
楚天一直默默存錢，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購買到高品質的材料來畫制玄級道符，然後帶着這些玄級道符離開楚家，到九州大陸上遊歷。
多麼美好的願望！
但此刻，所有的願望都變得那麼脆弱，似乎隨時就會毀於一旦。
錯殺了楚榮，楚天知道自己闖下了多麼大的禍端。
楚榮是楚家四大煉器師之一，又是大長老的兒子，為楚家立下過赫赫功績，若是失去了楚榮，楚家等同斷掉一隻手臂。
煉器師是整個九州武界中最尊崇的職業，要成為一名煉器師，條件極為嚴苛，整個天斗城數萬武道中人，煉器師一共才只有七個！
楚榮的死，對楚家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損失。
看着自己的愛子隕落在即，大長老根本無法保持平靜，怒目圓瞪，發瘋一般咆哮著。
若不是楚家的其他族人拼力制住他，或許大長老馬上就要衝殺過來將楚天一刀兩斷。
「爹，算了……」
一道氣若遊絲的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周遭的喧鬧中，這一道聲音頃刻之間就被淹沒下去。
但剛才還好像發瘋狂獅的大長老，聽了那微弱的聲音，身軀卻猛地一顫。
他驚喜地回過頭，只見楚榮的眼眸微微張開，勉力睜開眼帘，帶點苦澀的意味看着大長老。
大長老眸中的仇意頓時消散開去，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他居然掙脫開了人群，刀也不要了，邁著踉蹌的步子奔到了楚榮身前，蹲下身子，悲切道：
「阿榮，你可千萬不能出事，你走了爹可怎麼辦啊。」
大長老聲淚俱下，悲戚至極，他知道楚榮經脈盡斷，斷然活不過七天，只是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楚榮咳嗽了幾聲，臉色一陣慘白，嘴皮子抖動着卻不知說些什麼。
楚天見楚榮醒來，急切之下想奔過去，楚烈卻一把拉住他，要知道大長老此刻情緒正是激動，要是楚天過去，恐怕會被大長老斬殺。
大長老看着虛弱的楚榮，連忙將耳朵貼到楚榮的嘴邊，楚榮氣若遊絲的道：
「爹，不關天兒的事，放了他吧，我被炸傷，是因為……因為……」
最後的那幾個字，楚榮卻無力說出來了。
楚榮話還沒說完，大長老暴跳起來吼道：
「不行，那逆子必須給你陪葬。
這些年我給了他多少次機會，他還是死不悔改，整天搗弄些道符。你知不知道整個天斗城的百姓，茶餘飯後，都拿此事當做笑談，我們楚家第一武道世家的金漆招牌，就這樣被那逆子抹黑！」
大長老話語蘊含着極大的憤怒，聲音隨着蕭殺的秋風遠遠傳了開去。
在場的楚家長輩沉默下來，冷眼看着楚天。
的確，這三年，楚天非但沒有為家族作出過一絲貢獻，反倒成了天斗城中百姓譏笑的談資。特別是天斗城中的另一大武道世家，時常因此事嘲弄楚家。
楚天畢竟是楚家的四少爺，身份的限制，令得他的舉動也備受人關注。
「不關天兒的事，是我追獵……」
楚榮耗儘力氣，瞪大雙眸艱難的為楚天辯解起來，可惜話說到一半就因一陣劇烈的咳嗽中斷。
「榮伯伯，是我不好。」
楚天跪倒下來，朝楚榮叩頭。
大長老眸子在楚天和楚榮身上轉了轉，楚榮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樣子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了，他勉力的抬眸道：
「爹，別殺天兒……」
說完，楚榮耗光了所有的力氣，頭一歪，便昏死過去。
大長老見狀，悲戚地哭了起來，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平時保養得很好的白髮全部披散下來，五官因為悲痛與憤怒，扭曲成一副猙獰而又可憐的模樣。
楚天只覺全身的肌腱好像都被抽掉了，提不起一絲力氣，怔怔的看着楚榮和大長老。
周圍的楚家族人或是沉默著，或是嘆息著。
楚榮是楚家四大煉器師之一，失去了他，對楚家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大長老年事已高，又經歷了喪子之痛，或許過上不久，作為楚家第一煉器師的他也會逝去。
一片灰雲籠罩在蒼穹上，本來明朗清靜的秋空變得一片灰濛，淅淅瀝瀝的秋雨紛揚而下，這坤虛山偏僻之地，也頓時變得更為清冷。
大長老悲痛的哭聲和著雨聲迴轉，楚天還跪在地上，沒有去避雨，只是孤寂的看着大長老和楚榮。雖然大長老對他的態度很差，但楚榮卻對他很好。
被逐出坤虛山主峰，遷到了偏僻的邊緣叢林地域后，楚天再也沒有資格領取例錢，平日飯菜伙食極差，大長老想藉此來殺一殺楚天的銳氣。
要畫符，錢財是必須的，家族不再發給他例錢，他就自己努力去賺。
在坤虛山附近有一座人跡罕至的峽谷，楚天每日就冒險進入那峽谷之中，或是打柴，或是挖礦，或是採集藥草，然後他就偷偷的瞞着大長老賣掉。
以他的經驗，自然不知道將這些東西賣到哪裏去。
幸好他的父親楚烈也瞞着大長老來照顧他，本來楚烈想直接把錢給楚天，但楚天卻斷然拒絕，因為他知道自己總不能依仗父親一輩子，有些事總要自己承擔。
楚烈只好應承了楚天的懇求，把後者所採集的東西賣掉。
三番幾次后，和楚烈交往甚密的楚榮發覺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倒是叫楚天幫他在峽谷中採集一些外界稀有的秘礦。
楚榮是一個一星煉器師，煉器師要鍛造兵器，礦石是必須的，礦石的品質越好，那麼所鍛造出來的兵器品質就越高，楚榮平日事務纏身，希望楚天能從峽谷里挖一些罕見的秘礦出來給他。
楚天欣然應允，在這個家族中，沒有冷眼看待自己的，除了父親楚烈，那就是楚榮了。
這三年楚天挖到了不少秘礦賣給楚榮，楚榮知道楚天的興趣是畫符，便親自趕赴到一些大型的城池，甚至不惜去大熙王朝的皇都紫禁城，為楚天購買一些畫符需要的極品硃砂。
用尋常硃砂畫出來的道符品質有限，但藉助著楚榮從外地帶來的上等硃砂，楚天所畫出來的道符威力越來越大。
也正因為這樣，禍端埋下！
峽谷中有不少妖獸，妖獸的實力遠比野獸強橫，楚天擔心自己會被妖獸盯上，所以特地在居所附近放置了不少烈火符，那些烈火符都是他用極品硃砂畫出來的，威力甚大。
他足足放置了十八道烈火符，只要一道烈火符被觸碰到，剩餘的十七道烈火符就會把陰陽火氣全部匯聚到那道被觸發的烈火符上，也就是說，只要一道烈火符被觸發，就相當於同時觸發十八道烈火符。
十八道烈火符同時爆發所產生的威力，足以擊殺一名武師強者！普通的妖獸，在烈火符下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楚榮從紫禁城中給楚天帶來了極品硃砂，楚天用這批硃砂畫出了極品烈火符，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烈火符居然是被楚榮觸發了！
楚榮隕落在即，對大長老的打擊無疑是極大的！
大長老慟哭了好一陣子，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中去，一臉悲戚的看着楚榮，任由秋雨勁風，將月白色的長袍沾濕吹亂。
看着孤寂的大長老，跪在地上的楚天和周遭所有的楚家族人都打了一個寒噤，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大長老隱藏的殺機與怨怒。
濕漉漉的空氣撲面而來，楚天有一種錯覺，似乎此刻的自己正跪在驚濤駭浪里，一個不慎就會被巨浪淹沒。
「好！阿榮叫我不殺你，那我就不殺你，但是你犯下了大錯，必須受罰。」
大長老的聲音很平靜，吐字很清晰，只是一雙老濁的眼眸已經充滿了血絲，濕漉漉的銀髮竟是飛揚起來。
「馬上叫上楚家所有族人去祖師祠堂，逆子楚天，殘害長輩，按族規，等同叛逆。叛逆者，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