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總會

時間無聲地朝前推移，夜幕降臨這片窮困潦倒的城區。

在夜空下，這個貧窮的地方彷彿被施了魔法般改頭換面。所有骯髒的殘破的部分被掩蓋在夜的黑幕里，廉價俗艷的燈光照亮的是還算整潔簇新的部分。但誰又知道這些耀眼的燈光會不會暴露另一種殘破和骯髒。

林媚兒穿過黑黑的幾條巷道，在那家叫做「狂歡時代」的夜總會面前站住了腳，雙手不自然地絞在一起。

她已經找了一個星期的兼職，但是像她這樣一個未成年且時間又不充裕的高一學生，有哪個地方會要她呢？

無奈之下，林媚兒想到了這家夜總會的主人——劉媽。

當年媽媽和后爸的事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無不對媽媽的做法嗤之以鼻，只有劉媽一個人另類的把嗤之以鼻的那些人都鄙視了個遍，力挺媽媽。

這件事多少說明了她的思想同別人不一樣。那麼對於她來說，一個未成年女高中生想要在夜總會工作，應該不會是太奇怪的事。

不管怎樣，試一試吧，反正也沒有別的活路了。媚兒這麼想着，便一咬牙走了進去，在一番詢問之後，在後台找到了一臉濃妝艷抹的劉媽。

見一個陌生的高挑清瘦的漂亮小姑娘來找自己，劉媽的臉上漾開了一抹壞壞的笑容，心裏的小算盤開始打得啪啪響。

直到林媚兒作了一番自我介紹后，劉媽才將眼前的小姑娘的臉同那個叫百合的女人的臉重疊在一起。毋庸置疑，林媚兒就是百合的女兒，眼角眉梢，有百合美貌的痕迹。剛才因為燈光的關係，她沒認出來當年那個只有六歲的小女孩。自從百合去世后，劉媽就再也沒見過她了，這些年她一直投入在自己的夜總會事業當中。

在一番寒暄過後，林媚兒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劉媽，我可以在你這裏工作嗎？」

「……你為什麼要來這裏工作？你是學生不好來這種地方吧。」劉媽有些驚訝。她倒不是那種有多少道德觀念的人，來她這裏的小姑娘，只要是自願的，她就會給一份工作。但是對於林媚兒，因為和她媽媽有過一段緣分，她本能地不希望林媚兒來這種地方。

畢竟她是單純的學生，這裏卻是成人消遣的地方。讓一個懵懂無知的學生在這裏工作，怎麼想怎麼不妥。

「劉媽，我急需一份工作養活自己。我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工作，想來想去，也只有你這裏了。不知道你這裏缺不缺人做一些雜活，我都可以做的。」她解釋道。

「什麼意思，你要自己養活自己？你爸爸呢？」埋頭整理手中衣物的劉媽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一臉疑惑。

「我爸爸前不久結婚了，后媽有些強勢，所以，我爸他也不好再對我多加照顧。」媚兒扯著嘴皮苦澀地笑了笑。

「狗雜……呃~你爸怎麼可以不管你的死活，虧我當天還力挺他，真是看錯他了。」差點爆出粗話的劉媽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把話吞了回去。

「我爸他也是沒辦法，他一個人照顧我這麼多年已經很不容易了。劉媽，這裏無論什麼活我都可以干，每月開一百塊錢工資我也願意，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很需要這筆錢。」

「這樣吧媚兒，你每個月需要多少錢來找我拿就是了。」劉媽不假思索道，她對百合女兒，莫名其妙有種好感。當年幫助百合的時候，也是因為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

「劉媽我不能白拿你的錢，當年媽媽的醫藥費還是你出的呢。」林媚兒很為難。雖然後爸跟她說劉媽的錢已經還清了，但林媚兒有些懷疑，以劉媽的性格是不可能會接受那筆還款的。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就當作我借你的，你以後畢業了還我就是。」劉媽心裏早就想到她會那麼說，百合的女兒和百合一樣倔強。

「劉媽，我不能那麼做。我已經這麼大了，我希望能夠用自己的氣力養活自己。」林媚兒知道劉媽是在用一種讓她心安的方式幫助她。她不想白花劉媽的錢，白花任何人的錢，那讓她心裏覺得不舒坦。

「媚兒，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劉媽抬起眼，頗有深意的看着她。

「我知道……」

「噢，你真的知道？」

「我真的知道……這裏是小孩子不應來的地方。」林媚兒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難為情。

「你不在乎？」劉媽挑了挑眉。

「我只是想要一份端茶倒水的工作……」林媚兒有些不安。

「哈哈，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會讓你去做那些搔首弄姿的事情啦。我只是想告訴你，就算端茶倒水，也有可能會被客人騷擾，就算不動手動腳，有些話你們學生聽起來也是相當刺耳的。我擔心你心裏不好受。」劉媽解釋道。

「沒事的劉媽，我會把他們的話當耳旁風。」眼神堅定道。

「好好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相信你能應付得過來。當然啦，有我在，我看也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否則，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媚兒，以後你每晚九點到十一點鐘來幫忙兩個小時吧，倒倒茶水整理衣服什麼的，工資嘛，我算你一個小時10塊錢，怎麼樣？」劉媽笑眯眯地望着她。

林媚兒一張憂愁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她向劉媽連聲道謝。

「劉媽，可不可以今天就開始工作。」

「不可以啦。我罩着你是沒錯，但是你這樣披着長發清純漂亮的模樣，客人的目光很難不放到你身上，這樣會讓我很辛苦。我看……你還是把頭髮剪了，明天再過來。」劉媽一臉笑意。

「那我現在去剪馬上就過來。」媚兒說完，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劉媽在她背後邊搖頭邊笑道：「這孩子，誇她漂亮也不表個態。唉，長得比她媽媽還漂亮，但願這命運也能夠漂亮一點，可千萬不要跟她媽媽一樣。」

林媚兒在附近一家店面雜亂價格低廉的理髮店剪了個齊肩的**頭后，火速趕回夜總會。

劉媽暫時將她安排在後台，專門幫忙那些上台表演的舞女們收拾衣服整理服裝。

曖昧的舞曲和客人的歡呼聲從前廳傳來，充斥着林媚兒的耳膜。林媚兒專心收拾整理後台的東西，不去理會前廳的紛擾。

因為九點半才上工，林媚兒自動加時到十一點半，回到了漆黑的家裏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拉開家裏暗黃的電燈泡，林媚兒進廚房洗了把臉，熄掉燈回到卧室躺下。

側着身子對着窗外，夜空今晚格外的藍，沒有半絲雲彩，就好像突然間找到出路的她的生活。

找到工作了，那股興奮勁直到現在還未褪去。

從今天起，她或許就不用再跟爸爸要生活費了呢。爸爸已經有了自己的家，他需要全副身心去經營他的家庭，努力過得幸福快樂。她不能再拖他後腿了。

媽媽，放心，我過得很好。她對着夜空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