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躺着中槍
黃智超徐志飛念完之後第一個發表了想法，表示認真學習了主任發言後有如醍醐灌頂，重審視自己崗位重要性，誓必自己平凡崗位上做出不平凡成績來，同時要求座各位同志也要深入學習領會，結合自己工作實際，加以深刻反思，促進工作！
黃智超講了大半個小時，之後又是防腐教育學習，折騰完了已經兩個小時過去，看看已經十一點半，剩下后一個議題，就是選舉處里黨支部委員。
處里九人都是黨員，按照黨章規定是必須成立黨支部，再選舉支部委員會。當然這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照慣例一把手當支部書記，再選兩個委員，大家舉手通過，不到五分鐘就能搞定事。
吳晨也沒往心裏去，這種支部委員會今天基本沒有什麼職能，特別是他們這些實權單位，業務都忙不過來，每年除了幾次生活會，就沒有黨務什麼事，所以支委也就是掛個名，符合組織規定就是。
王大雷拿出一疊選票，讓徐志飛分發了下去。按照程序，先選出三個支部委員，再這三人中選舉一個做書記，另外兩個分任其他委員。
反正是不記名投票，吳晨拿了選票，看也不看，直接就上面胡亂劃了三個勾，折起來后推給徐志飛，這種「認認真真走過場」套路，他已經很嫻熟，不管選誰，終都是一把手當選。
這樣也還算好，至少選票裏面人都是認識。搞笑是選舉人大代表什麼，那選票上幾個人名，一眼望過去，一個都不認識，聽都沒聽說過，這讓人怎麼選？還不是只能胡亂划拉。
吳晨現只盼著能早點結束，吃完午飯好休息一下，下午手裏還有幾個報批項目資料要審。既然被當畜生使，可就不單是腦力活，是體力活。
「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吳晨可是深有體會，他也因此，很是佩服北方工作人，怎麼精力那麼充沛，一整天都能挨了下來呢。
徐志飛逐一收了選票，遞給王大雷。王大雷拿着選票，先對黃智超笑了笑道：「黃處，你看？」黃智超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按程序走就是。」
王大雷就招呼陳亞泰過來監票，他自己唱票，等到票唱完了，大家都不說話，會議室就沉靜了下來。
唱票過程，吳晨就眼看着黃智超，腦海中卻已經開始神遊，這黃智超中等身材，肥瘦有度，一臉儒雅，活脫脫一個大學教授模樣，幾分書卷氣，既沒有一般官員威嚴，也沒有凸出將軍肚。按照吳晨從書本上學來三腳貓相術，這種人應該適合中規中矩做學問，不知道怎麼就當了領導。
黃智超以前綜合處做處長，也算是單位里有名幾個年輕處長之一，一年多前輪崗到這個處室做正處長，業務不通，卻偏好擺譜，喜歡指點下屬，大小瑣事都要管，卻偏偏沒有擔當，把底下人折騰得夠嗆，特別是他們兩個小兵，經常無所適從，徐志飛怨念很深，私底下提起黃智超就說「那個裝逼貨」後來乾脆省略為「逼貨」。
聽說做一把手久了人，有一種官威，這種神情出自內，很難偽裝，俗話叫不怒而威。深諳此道之人，通過相貌、表情和幾句談話，就基本能判斷出此人體制內大體位置。吳晨望着黃智超那張臉，微笑中帶着淡定，誠懇中顯出謙遜，怎麼看都看不出「官威」二字來，一時就糊塗起來了，到底是自己道行不夠呢？還是黃智超道行不夠？
這一迷糊，眼神就渙散開了，把黃智超給退到了焦點以外，又覺得那張變模糊臉似乎起了變化，嘴角慢慢下沉，微笑淡定都不見了，竟看出幾分猙獰來。相術上是有這麼一種說法，叫做冷臉，有此長相者雖然笑着也是讓人覺得嘴角發冷，與彌勒佛氏笑臉正好相反。
吳晨正胡思亂想，耳邊就聽到徐志飛「哧哧」笑聲，是那種憋嘴裏，氣息卻不受控制從鼻腔里流串出來笑，除此之外似乎周圍變得很安靜。
唱票已經結束，黃大處長只得了一票，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一票是怎麼來。支部選舉鄉村基層是件大事，但他們這種省直機關單位里，卻是一件小事，小到過場都走得很隨意，一般情況下，都是跟某次組織生活會放一起開，后大家表個態，一致通過，順理成章。
一票！沒錯，就是一票，還沒有老李多！老李好歹還有兩票！黃智超已經出離憤怒了，太過份了！看來自己平時太慣着這幫孫子了！
又不是選什麼正經職位，用得着這麼搞么？黃智超知道這事肯定又讓自己單位里多添了一個笑柄，對以後仕途多少也會有些影響，畢竟現競爭這麼激烈，應景時候自然有人提起。
黃智超努力壓着心底火，坐那裏一聲不吭，會議室里一片死靜。徐志飛嘶啞笑聲雖小，卻顯得特別突出，把黃智超心裏火一拱一拱又給挑了起來。
今天這事徐志飛是早就知道，處里人都反感黃智超，平時人模狗樣，吹毛求疵，又不敢擔責任，經常一個文件反覆修改，真把大家都當牛馬使了！那天跟丁凡私下裏又罵，就想到這次選舉，話都不用說透，大家就有了默契。
這種機關單位里，有時候一件事情形成是無因可查，彷彿突然之間所有人就會有那麼一種默契。當然大家也知道不可能影響結果，到后還是黃智超做支部書記，這是慣例，也是組織意圖，誰都改變不了，別結果就算報到黨辦，也是會被退回來，甚至大家都要挨批。
這事也就是噁心一下黃智超，別以為這是小孩子鬥氣，這種無形殺招才是招，真撕開臉皮互相舉報告發什麼，那都落了下乘。
吳晨向來是後知後覺，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徐志飛跟他說，他都不知道後面還有這麼多道道。每次徐志飛跟吳晨說完一些事情，總會附帶着罵他一聲：「真實一頭特立獨行…豬！」
今天吳晨也是裹挾這種氛圍之中，隨手塗鴉，渾然沒有跟黃智超作對想法，會議室里突然間安靜，把他拉回了現實，卻發現會場氣氛就有些尷尬，原本呆坐着眼觀鼻，鼻觀心幾位都抬起頭來，臉上明顯帶着壓抑笑意。
黃智超忍了好一會火，終於還是沒有憋住，順手一拍桌子，吼道：「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了？！！」
吼完坐那裏只喘氣，娘，這手還火辣辣疼，早知道不該那麼用力。
這拍桌子也是一門講究，其實不力度，而是實際意義，代表着徹底破裂，大家都是文明人，自然是不能捋袖子動手，這拍是桌子，但是打是對方臉。比如說：某某省長拍了書記桌子了，這絕對是頭條，表示兩人已經徹底分裂，不可調和。
火辣辣疼倒是讓黃智超有些清醒過來，臉上雖然仍舊怒火衝天，心裏卻尋思著怎麼下台階，轉眼見到吳晨，開口就怒罵道：「還是黨員嗎！啊！還懂不懂什麼叫嚴肅性！……」
他也是沒轍啊，處里其它人都是老資歷，搞不好當場就跟自己頂起來了，到時候這臉皮不好放，至於徐志飛他是不敢惹，這傢伙就是個打了雞血主，再加上背後據說背景不淺，只有這個吳晨，看着老實，也沒背景，只好拿他來當出氣筒了。
吳晨心裏這個鬱悶啊！這算不算躺着中槍？沒辦法，像他這種人物就是充當這個角色，有那醒目自然會順桿而上，主動承當領導踩腳石，不過吳晨顯然沒有這個覺悟，雖然不敢頂嘴，心裏惱火之下，卻想着那一天老子要是撿了個漏，鬼才來伺候你呢！
好不容易挨到黃智超發泄完，會議室里沉默了一會，大家都可憐望着滿臉赤紅吳晨。王大雷坐黃智超身邊，他是分管綜合副處長，也就兼著黨建這一塊，別人能沉默，他可不行，何況他比誰都尷尬，狗日，沒想到黃智超人緣這麼差，就沒有第二個人投他！
望了一眼黃智超，見他悶雷一樣喘氣，嘴角似乎微微抽搐，不像要繼續說話樣子，王大雷就接過話來，緩緩說道：「這個……同志們啊，組織生活不是兒戲！支部選舉是一件嚴肅事情！我們都是老黨員了，小徐你黨齡小吧？我記得也該有四年了，老黨員了嘛，應該自覺維護支部選舉嚴肅性！」
「王處說是！我們都有義務維護支部選舉嚴肅性！」關鍵時刻，丁凡自然得給徐志飛兜著，而且這話裏有話，今天這一出本來就是人人有份，連你王大雷也是，作為分管黨建副處長，居然不投處長，帶頭違背組織意圖么。
被丁凡這麼一說，王大雷分外尷尬，只好說道：「既然沒法產生支委，那就重選吧。」說完看了看黃智超，見他毫無表情，也不說行不行。只好硬著頭皮重發了一次選票。這一次倒也順利，黃智超跟兩位副處長都全票當選，王大雷宣佈了結果，又一致表決通過讓黃智超做了支部書記，會議到此就算圓滿結束了，會後自然有徐志飛擬文、王大雷及黃智超複核後上報上去。
不過誰都知道，今天這一幕不用等到會後，就會直接從手機短訊發出，很委里傳開，這個笑話只怕是要跟隨黃智超一聲了。
「哼！」黃智超站起來，推開椅子，率先走了出去，心裏打着主意，不到下午就能傳得沸沸揚揚，如何編織一套能圓過去說辭，才是當務之急，下午一上班就主動找領導，解釋清楚，化被動為主動。
「行啦，別理那個逼貨，應景時候，哥們給你出氣！」看着丁凡等人情緒高漲，有說有笑紛紛離開會議室，徐志飛邊收拾會場，邊安慰吳晨，他也佩服吳晨養氣功夫，讓人訓得跟孫子一樣，愣是憋住了！
「沒事！」吳晨已經緩過勁來，反倒勸起徐志飛來，今天這事以後還是少參合，倒不是怕黃智超怎麼着了，主要是傳出去，黃智超臉上固然不好看，但是以上犯上這個名聲傳開了，也夠徐志飛喝一壺。
哪個領導會用這樣人，這不是給自己添堵么！吳晨自己是不思進取，徐志飛可是一向被看好，就這樣跟黃智超死磕，不值當！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徐志飛口中無所謂，心裏還是感動。吳晨多麼能幹一個人，看他處理事情就知道了，可惜不知道怎麼了，心裏似乎總缺少一股拼勁，否則還要算是自己競爭對手呢！可就是這麼個隨遇而安人，對自己事還是很上心。
收拾完會場，出到樓道，吳晨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此時食堂也沒剩什麼菜了，就拉了徐志飛到街對面吃k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