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痴道士

第八百八十九章 痴道士

大家就看着謝老,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剛才明明都已經點頭同意藥方了,怎麼突然間又喊著「慢」呢,這到底是行,還是不行啊?

曾毅便不着急施針,把金針拿在手裏問道:「老先生,是不是我的治療方案有什麼問題?」

謝老搖了搖頭,然後講了幾句,可惜又含含糊糊的,在場沒一個人能聽明白。

邱建廷就轉身出門,讓人去把謝老的助理叫過來。

助理就在樓下休息,得到消息,不到一分鐘就過來了,進門聽謝老把話重複一遍,便道:「小曾大夫,你手中的這根金針,可否讓謝老一看?」

「當然可以!」

曾毅便把金針遞給了那位助理,心裏也有些驚喜,看謝老的這個反應,他應該是知道金針來歷的,看來要弄清楚爺爺的來歷,很可能就要着落在謝老的身上了。

邱建廷此時有些無奈,心道謝老這是幹什麼啊,就算對曾毅手裏的那根金針感興趣,也完全可以等曾毅施完針再看再問嘛,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治病,是看一看曾毅到底能不能施針。

助理拿到金針,轉身交到謝老手裏,謝老先是捏在手裏感覺了一下,然後從椅子裏摸出一副老花鏡,仔細地觀察了起來,足足三分鐘,謝老放下老花鏡,坐在那裏久久不語。

曾毅就忍不住了,試探地問道:「老先生,是這根金針有什麼問題嗎?」

謝老收回神思,搖了搖頭,表示這根金針沒有任何問題。

曾毅又道:「那是老先生以前見過這根金針?」

誰料謝老還是搖頭,表示自己根本沒有見過這根金針。

曾毅就納悶了,如果謝老不認識金針,剛才為什麼那麼激動。難道謝老只認得上面的六瓣梅花?

想到這裏,曾毅便再次試探,道:「老先生。……」

話沒講完,謝老把針遞給身邊的助理。含含糊糊講了幾句。

「先施針吧!」助理就把金針又還回曾毅的手裏,並沒有多講什麼。

曾毅接回金針,心裏很是無奈,謝老明明是知道金針來歷的,至少是認識六瓣梅花的,為什麼看完金針之後,又變得如此冷淡呢?曾毅還想再問。卻看到謝老端起面前的茶杯,坐在椅子裏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顯然是不想再說話了。

「先施針吧!」

邱建廷又道了一句,他對曾毅的金針也很好奇。還從沒見過可以繞在手上當戒指的金針呢,但邱建廷更在意曾毅是否能夠用了這麼長的針,至於針的來歷,邱建廷並不是很在意。

曾毅只好按下心中的納悶,決定先施針再說。反正謝老已經回到京城,自己改天專程登門拜訪便是了,或許是謝老上了歲數,一時想不起來呢。

助理此時告罪一聲,便出門走了。

曾毅請邱老在椅子裏坐直。解開外套,然後就把手裏的金針一抖,那金針瞬時變得筆直,邱老還沒反應過來,那根金針便扎了進去,並且轉眼間就進去了五六寸。

等進去五六寸之後,金針進入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只見曾毅不斷地施展各種手法,做出提、捻、按的動作,另外一隻手掌則懸在針尾上方兩寸處,不斷感覺著針尾的抖動和頻率。

如此三分鐘過去,金針才進去了七寸。

曾毅又向邱建廷要了一包普通的銀針,從胸前幾個穴位扎了進去,最後是後背和臂膀,一包銀針很快就被曾毅用光了。

而邱老的身體這時候也有了反應,一會喊著胸前有灼熱的感覺;一會又覺得像掉進了冰窟;一會覺得胸腔舒服;一會又覺得胸口像是大石頭,氣都喘不過來;一會又覺得像是被勒了根繩子,胸口的肌肉都往一塊擠。

等這股感覺過去,邱老的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不過卻感覺胸口沒有之前那種難受憋脹的感覺了,他道:「沒錯,是這個感覺!」

邱建廷立刻問道:「大伯,你覺得如何?」

邱老頷首道:「以前全章和小莫給我針灸,也是這個感覺。」

邱建廷大舒一口氣,看來曾毅確實能用七寸針啊,難怪他能治好翟浩輝的瘋病,難怪那些老同志都誇這個年輕的大夫,這着實是有很深的道行啊。

「小曾,辛苦了!」邱建廷就對站在一旁觀察的曾毅道了一聲謝。

曾毅擺擺手,道:「不敢稱辛苦,舉手之勞而已。」

邱建廷就在心裏暗道僥倖,幸虧昨晚自己親自趕到吉祥飯店去了,否則事情的結果難以預料啊。

昨晚那兩巴掌,邱建廷確實是甩得結結實實,沒有半點的含糊,邱大軍這個混賬東西,算下來已經是第二次差點陷邱老於死地了,這第一巴掌,邱建廷就是替莫思立打的,當謝老講出七寸針的緣由時,他就恨不得要揍邱大軍,可惜邱大軍不在跟前;那第二巴掌,則是為曾毅打的,不如此的話,又怎能請得動曾毅,又怎能化解邱老的第二次求醫危急呢,你就算托李釗雄做中間人,終究也沒有親自請更有誠意了。

如果要感謝的話,還要再感謝一個人,那就是張傑雄,否則邱老就會成為第二個常洪贏。

邱建廷想來也是覺得后怕,如果自己昨晚有任何的遲疑和顧慮,那麼就算托李釗雄做中人,也未必能讓曾毅儘力;換言之,就算曾毅答應出手,自己也不敢放心讓曾毅來治療的。

謝老坐在一旁細細觀察曾毅施針的動作,始終沒有再開口。

如此過了有半個小時,曾毅上前開始起針,按照反過來的順序,將之前的針一根根拔了出來,拔銀針的速度很快,但那根金針,又是用了足足三分鐘的時間。才拔了出來。

「好了!」曾毅拔出金針,站直身子,很自然地又把金針繞在手指上。很快變成了一枚戒指,他道:「邱老注意休息。等再針上兩回,應該就有點效果了。」

「小曾大夫,請樓下用茶!」邱建廷大手一抬,請曾毅到樓下去休息,今天曾毅這一針,扎得他是心曠神怡、無比舒爽。

「那我明天再來!」曾毅向邱老和謝老道辭,準備跟邱建廷下樓。

話剛說完。謝老的那位助理又回來了,手裏捧著一本老舊泛黃的書,看見曾毅要走,助理便說道:「小曾大夫請留步。謝老還有話要對你講!」

曾毅就看向謝老,心裏有些疑惑,既然謝老都已經講了沒見過金針,現在要對自己講什麼呢。

謝老朝助理微微一頷首,助理便把手裏的書遞到曾毅面前。道:「這是謝老最為珍視的一本醫術,小曾大夫請過目。」

說罷,助理把書翻過來,正好露出封皮上的那朵六瓣梅花。

曾毅一見就激動了起來,一把將書捧起。急聲問道:「謝老……老先生,這本書您是從何處獲得的?」

回答曾毅的還是那位助理,道:「謝老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四九城裏的名醫了,無人不識、無人不知。有一天,當鋪着人上門,說是他們收了一本醫書,但是到期無人贖當,成為了死當,他們就想問問謝老有沒有興趣收藏。謝老看這書有些年頭,便出錢買了回來。後來越看,謝老就越覺得這本書里的針術玄妙,用來治病也是奇驗無比,以至於是書不離手。謝老曾說,他此生的一樁願望,便是找到這本書的主人。所以剛才見到小曾大夫的金針,謝老便有些難以自抑,讓大家見笑了。」

曾毅聽到這句話,滿腔的激動頓時變得冰冷,他都不知道自己心裏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本以為能從謝老這裏得到一些重要線索,甚至是希望謝老知道自己爺爺的來歷,誰知道最後得到的答案竟是兩個字——死當。

一個死當,便徹底斷絕了曾毅所有的希望和念頭,當鋪這個歷史的產物,早已經深埋於歷史長河之中了,自己又要到哪裏去找什麼當鋪,又要到哪裏去打聽這個死當的物主呢!

辛辛苦苦尋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麼個結果,曾毅心裏唯一僅存的線索,也跟着斷了。

謝老看曾毅半天沒講話,便對助理講了幾句。

助理翻譯道:「小曾大夫,謝老想知道你師承哪位名醫,有何淵源?」

曾毅剛剛受挫,有些精神不振,道:「我的醫術是跟我爺爺學的,不是什麼名醫,也沒有什麼淵源。」

謝老似乎略有失望,隨後又對助理講了幾句。

助理翻譯道:「不知道令祖高姓大名?謝老很想想見一見。」

曾毅黯然道:「我爺爺已經去世十多年了。」

謝老訝然,坐在椅子裏凝滯許久,對助理講了幾句。

助理便道:「能培養出小曾大夫這樣的大名醫,令祖在九泉之下也當含笑了。」說着頓了一下,助理又道:「雖然不能見到令祖,但今天能夠見到小曾大夫,謝老也很欣慰,這本醫書謝老決定送給你了,請收下吧!」

曾毅很想收下,但助理剛才講了這是謝老最為珍視的醫書,他也只好道:「這使不得!」

「謝老說了,這本書送你,一來是了了他的心愿,這本書說不定便是曾家某位先祖一時受困,當給了當鋪;二來沒有深厚的施針本事,這書留着也是擺設。小曾大夫醫術高明,又能使得了長針,這本書送給你最合適不過,謝老希望你能用書里的針術為更多的患者解除病痛!」助理解釋道。

曾毅拿着那本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長者賜,不能辭!我看小曾你就收著吧!」最後還是邱建廷開了口,道:「我也覺得這醫書你留着最合適。」

那邊邱老沒說話,但也微微點頭,換了別人,根本無法使用七寸針,即便有這醫書,那也是枉然啊。

曾毅便不再推辭,道:「曾毅感謝老先生的厚饋。」

謝老擺了擺手,又恢復到了那一副不願講話的模樣。

曾毅便收好醫書。跟着邱建廷下樓去了。

「小曾啊!」邱建廷下樓坐好,端著杯子想了很久,突然叫了曾毅一聲。

曾毅正捧著那本書發楞。聞言便站起來,道:「首長有什麼吩咐?」

邱建廷趕緊壓手。道:「坐,坐,坐下說嘛!」

曾毅只得坐下,然後把那本書裝進公文包,免得看見這本書又讓自己失神,他打起精神,等著邱建廷的下文。

「還是關於家裏老人的病情。今後還得麻煩小曾大夫常來施針。」邱建廷看着曾毅,道:「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你的正常工作?」

曾毅便道:「其實針灸不用那麼頻繁,大概半年針一次就可以,這次需要連針三天。是因為最近發作比較頻繁。今後只要注意調理,按時用藥,相信發作不會很頻繁的。」

「那就好,那就好!」邱建廷放了心,道:「我還怕會影響你的工作呢!」

「等下次來京城的時候。我會再來看望老先生的!首長請放心!」曾毅說到。

邱建廷這就算是跟曾毅訂下長約,免得以後要用到曾毅,又得想着如何去請,他想了一下,道:「聽說你在東江的工作成績可是很不俗吶!」

曾毅便道:「只能說是在其位、謀其事。不敢說有成績!」

邱建廷哈哈一笑,道:「能文能武,小曾你倒是個多面手,出成績那是遲早的事情!」

曾毅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東江省的大老闆李德群原先曾經擔任過邱老的秘書,邱建廷說這句,難道是指這個嗎?曾毅並不指望邱建廷能幫自己什麼,也不希望邱建廷幫自己,但邱建廷這麼講,倒是很好理解,自己幫邱老治了病,邱家自然要有所表示。

陪着邱建廷在樓下聊了有十來分鐘,曾毅約好明天再來,便提出告辭。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再提到邱大軍,曾毅不想提,邱建廷也不願意提,現在邱家和龍家的婚事,已經不是邱建廷能做主的,既然捅到老人家那裏去了,他只能等老人家的答覆。

回到駐京辦,曾毅接到了張傑雄的電話,張傑雄在電話里問道:「事情辦得順利嗎?」

「挺順利的!」曾毅說着,道:「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後天我回東江!」

「順利就好,我也好回報老爺子一聲!」張傑雄也不多說,道:「就這事,掛了!」

放下電話,曾毅又拿起謝老送給自己的這本醫書。

從封皮看,這上面的那朵六瓣梅花,不管是形狀,還是花紋,都跟曾毅行醫箱和金針上的梅花是一模一樣的,這絕不是巧合可以解釋的;而從內容看,裏面記錄的針術也跟曾毅從小學到的針術是一脈相承的,只是書里的內容沒有曾毅學到的更為詳細,而裏面記錄的針術,也沒有曾毅學到的細膩。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針術和曾毅學的絕對是同一種針術,你可以偽造一朵六瓣梅花,但這些歷經檢驗的針術是絕對不可能編造出來的。

這麼一本極其珍貴的醫書,怎麼會被送到當鋪里,而且還成為了死當?

曾毅對此感到不解,雖說那個年代是有些兵荒馬亂,但物主也絕不會粗心大意到把能這本書給徹底忘掉吧,而且曾毅也從沒有聽自己爺爺提起有這回事,那當這本書的人,究竟是誰呢?

想來想去,曾毅都有些頭疼了,以謝老的地位和身份,他應該不會說謊,可這個死當,實在令人想不通啊!

苦苦尋求多年,最後竟成了無頭官司,這讓曾毅有些苦悶,索性倒頭睡在床上,細細翻起醫書,看字裏行間,是否會有什麼線索。

接下來的兩天,曾毅都去邱宅給邱老施針,等針完第三回,曾毅便向邱老道辭,帶着無奈和苦悶返回了東江。

此時的邱宅,邱老已經沒了之前的痛苦,他讓助理推著謝老到外面去散步。

邱老平時很少有說話的對象,出門這一散步,邊走邊說,便走得有些遠了,直到覺得有些乏了,邱老才指著前面的一座小涼亭,道:「全章,我們到那邊歇歇腳,這許久不走動,反倒有點乏了!」

謝老笑了笑,這並不是因為許久不走動的原因,而是因為邱老今天走太多路了。

到涼亭坐下,謝老對助理吩咐幾句,說是自己覺得有些涼,讓助理回去拿張毯子過來。

助理鎖好輪椅,便往邱宅去了,小涼亭里就只剩下邱老和謝老。

「全章,雖然不想讓你回到京城來,但你這趟回來,我的心裏着實快活了很多,很久都沒講這麼多話了,也沒人聽我講這麼多話了。」邱老坐在那裏講到,臉上帶着笑意。

謝老聽了這句話,卻沒有一丁點的笑意,反而臉色嚴肅,道:「邱老,有件事我要對你講。」謝老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費氣力,也有些含含糊糊的,但比起平時那根本聽不清楚的話,這句卻是清晰了很多,不至於聽不明白。

邱老聽清楚了,便笑道:「想講就講嘛!」

謝老坐在那裏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其實前幾天我送給曾毅的那本醫書,並不是我買來的死當。」

邱老便有些納悶,謝老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為什麼要對一個年輕的晚輩撒謊啊,邱老也不明白謝全章對自己講這件事情的目的,他道:「你接着講,接着講!」

「我怕再不說出來的話,這件事就要被我帶到棺材裏去了。」謝老看着邱老,突然有些激動,伸出手拉住邱老的胳膊,道:「邱老,你還記得三十年前的那位痴道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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