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三

一百一三

十一月二十四,下了這裏的第一場雪。

若庸按時起床,而蕙綿卻有些懶懶的抱着被子。

外面那麼冷,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哪來的毅力,到點兒就起床?

有一次蕙綿想拉着他再躺會兒,權當給她當暖爐了。哪曾想他沒老實的躺一會兒,就活力四射的非要再和她折騰一次。

他倒是舒服了,弄得她直到下午才從床上爬起來。夏香伺候她洗漱時,好幾次拿着那種戲謔的目光看着她。

當時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以往不論他在那方面有多賴皮,被下人窺見,她也從來不會在他們面前感到不好意思的。

那次以後,儘管天氣越來越冷,她再也不拉着要他陪她賴床了。

若庸在小丫頭的服侍下洗好了臉,突然惡作劇似的走到床邊,伸出兩根冰冰涼的手指,在她臉頰上彈了兩下,笑着對她道:「快起來,咱們一起吃飯。」

蕙綿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面向床里,瓮聲瓮氣道:「我還要再睡會兒,你先吃。」

若庸見她這個樣子,不禁笑出聲來,站起身來展開雙臂,便有小丫頭上前給他整理腰帶。

她又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這大爺般理所當然的,有些不可侵犯的模樣,非常不滿意的哼了聲。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他這樣一種神情了。

「怎麼了?」聽到她不滿意的哼聲,男人揮了揮手,示意小丫頭退下,才回頭問道。

「沒什麼」,蕙綿覺得自己這樣的不滿意太過無理,便只輕輕回了聲。

「等我從宮裏回來,咱們去外面堆雪人怎麼樣?」

見她不說,若庸心中有些不舒服,不過仍是一副溫和笑意的面容。

蕙綿點了點頭,又說起來后要在門口用雪堆一隻小狗。

若庸一個人用過了早飯,又囑咐蕙綿早點起床,便帶着思齊去了皇宮。

他走了沒一會兒,蕙綿也就起了。飯菜也只是讓下人把他沒吃完的那些熱了熱,隨便吃了些,她便想出門去。

後來想了想,決定等他回來了一起去。若自己先出去,他找不到她,又該發火了。

先前蕙綿只是覺得一個人待在這裏也挺無聊的,便在他出發去宮裏以後帶着夏香出去外邊逛了逛。

卓越卓凡要跟着,被她給留了下來。而那天她也確實逛的有些遠了,直等到飢腸轆轆了才想起回去。

才一進門就聽見了他氣急敗壞的怒吼,「留你們兩個在這裏,就是為了保護她,她去哪裏,你們都得一步不差的跟着。」

蕙綿聽着他的聲音里,不僅有怒氣,還有一絲恐懼。她只能猜想着,他肯定以為她是不告而別了。

蕙綿只好快步去了屋裏,那時屋子裏已經被他砸的沒剩下多少完整的東西了。

若庸從宮裏回來,不見了她,這些下人又是一問三不知。他着急忙慌地帶着別院這幾個下人就出門找了,卻連她一絲一毫地痕迹都沒有發現。

「你發的這是什麼火,東西都砸了,你不過啦?」蕙綿一進門,就朝那個垂頭坐在圓凳上的人說道。

「你去哪裏了?」

聽見她的聲音,他的眼睛明顯地一亮,她沒走。不過由於着急,男人的聲音還是充滿了訓斥的問道。

他說着,就把她拉到懷裏,緊緊地抱住了。

蕙綿後來才知道,那天他之所以會那麼害怕,是因為流風正是那日要去東薊。他並不是主動請纓,而是受了皇命,有些被遷謫的意味。

皇上沒給他一兵一騎,下了聖旨說是讓他去東薊帶兵,保家衛國。

這後面,自然是若庸一次又一次的要求。皇上起先聽了,當然笑着反駁了,可卻耐不住若庸拿着一條又一條的原因去說服。

蕙綿是在流風走後好幾天才知道的,想了想他走的日子,她突然間就明白了那日他找不到她,為什麼會那麼慌張。

他並不是怕她不告而別,只是怕她跟着另一個男人走了。

有了那前車之鑒,蕙綿便決定先在院子門口堆幾個雪人,等他回來了,再讓他帶着她去看外面冰雪覆蓋的田野。

正巧這日皇太后卻感了風寒,若庸一上午都沒回來,留在宮裏侍奉湯藥,陪着皇太后解悶兒了。

他派了思齊過來跟蕙綿傳了話,說他恐怕到下午才能回,她若嫌一個人沒意思,可以讓卓越卓凡跟着,去附近逛逛。

若庸是知道的,就算他不讓思齊這麼說,她一直等不到他也還是會出去的。若是再像上次那樣不帶卓越卓凡就出門,遇到危險怎麼好。

蕙綿聽了他讓思齊帶過來的話,便很高興地帶着卓越、卓凡和夏香三人出去了。她也想去野地里體會一把,那種一眼望去雪滿天地的感覺。

所以他們出去時也沒有駕車,四個人一起走走停停。卓越卓凡跟在她的身後,夏香在旁邊時不時的扶她一把。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本來就偏僻,又離著城郊很近,所以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行人。

漫天地的雪也被保存的很好,除了偶爾能在雪地上看見鳥雀們留下的足跡,那雪都是像沙一樣厚厚地鋪在地面上的。

他們幾個人一踩過去,咯吱一聲,然後就留下了一串腳印。散散的雪沙,立即就形成了一個腳印狀的雪片。

雪蓋在地面上,隨着地形起伏而起伏,就像白色的丘陵一樣。而那些枯樹枝條,也都掛滿了連接在一起的雪花。輕盈的銀條偶爾隨着一絲寒風飄動,那感覺,美極了。

蕙綿看得心情大好,幾乎忘記了所有的煩惱。興緻來了,也用腳划著地面上的雪,畫成各種隨心所欲的形狀。

她用腳在地面上畫了個丁老頭,又突發奇想的要夏香拉着她,說要畫個更大的。

跟在後面看着的卓凡,這個時候嘴角已經抽搐了。卓越倒是一臉平靜,並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夏香女人家沒什麼力氣,拉着她沒幾步,兩個人就一起摔在了雪地上。

「小姐,您沒事吧?」

後面跟着的卓越卓凡立即上前,見王爺放在心尖上的人摔倒在雪地上,兩個人心中都是咯噔一聲。讓王爺知道,他們又有的受了。

「沒事,哎呦」,蕙綿依舊十分高興,說着就要站起來,腳下卻又一滑,連帶着把剛要起身的夏香也壓了下去。

「快把我們拉起來」,她忍不住笑了兩聲,朝立在旁邊的兩個侍衛說道。

卓越點頭,卻又不敢伸手,靈機一動,伸出手中的劍遞到她的面前。蕙綿先是一愣,然後握住劍柄站起身來。

那邊卓凡也照此行事,將夏香拉了起來。夏香一臉坦然地沒有什麼,卓凡倒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

蕙綿看見他們二人的情形,也沒了繼續玩的心思。夏香太聰明了,聰明地知道她並不會長久的留在若庸身邊。

所以,她對那個院子裏的所有人,都是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的。

蕙綿也明白,這樣聰明的夏香,她不會看不出那個卓凡對她的不一樣。

或許,她也對卓凡有些意思呢。她要因為自己這個不好的小姐,而封鎖自己的感情嗎?

蕙綿心裏琢磨著這些事,走在路上便有些不經心,時不時地會看看身邊的夏香,眼光也會偶爾落在身後的卓凡身上。

卓凡察覺到了她這樣來來回回的目光,一時有些擔心。

「卓凡,你來拉着我,我要畫個更大的丁老頭兒。」正慢慢走着的蕙綿,突然轉過身,不可拒絕般的對身後的卓凡吩咐道。

「小姐,請恕屬下不能從命。」卓凡聽了這話,噗通一聲就單膝跪地。

他這時更加擔心了,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靠,要不要這麼像阿離。

卓凡的這一跪之間,蕙綿腦中猛地就蹦出這麼一句話來。然後,突然間,想念他的心緒就像潮水一般不可阻擋。

「小姐,請您不要這樣為難屬下。」

卓越也連忙跪下,別說碰了,就是對前面這個女人多看一眼,王爺也會雷霆大怒的。

「好吧,那你拉着夏香,去給我畫個更大的丁老頭兒。」

蕙綿收了收心思,故作遲疑地指著卓凡道。

「你們快起來吧」,她說着又抬手示意這兩個人快起來。

卓越給了卓凡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卓越向來心思比卓凡要縝密,這個時候便明白,她剛才的話不過是為了引出後面這一句。

「小姐,奴婢不會。」夏香卻忙上對蕙綿說道,臉上也有隱隱的怒氣。

為什麼要這樣,難道是希望她快點找個人嫁了,好把自己也趕走嗎?

「哎呀,什麼會不會的,卓凡又會輕功,拉着你很輕鬆的。」

蕙綿說過就不理會冷著小臉兒反對的夏香,示意卓凡拉起夏香,這就開始。

卓凡上前一步,看見夏香冷冷的臉龐,一時間再也邁步出布子。這個小丫頭,眼中從來就沒有看見過他,儘管他們幾乎是天天面對面的。

「小姐,屬下一人就可以了,不用麻煩夏香姑娘。」卓凡轉動腳步,又面向了蕙綿,拱手回道。

「就這樣吧」。

蕙綿淡然地笑了笑,臭丫頭,那就這樣吧。

轉眼間卓凡就運起內力,不即不離的飛馳在雪面上,左右轉動間,白白的雪上就出現了印痕連貫的丁老頭兒。

卓凡「畫」的可比她畫的要好多了,蕙綿見了不禁連連稱讚。卓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又悄悄地朝夏香的方向看了一眼。

見她臉上也帶着些笑意,心情就別提多好了。

幾人正高興的時候,周圍的樹枝突然一陣響動,卓越卓凡立即就警惕的抽出劍來。

只是他們的劍還沒完全出鞘,就有十幾個黑衣人從天而降。

這周圍全是皚皚白雪,哪有什麼容身之地?這幾個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就真的好像是破空而來一樣。

卓越卓凡卻同時大吃一驚,二人不禁對看一眼:好快的輕功。

這些人剛才隱匿的地方離他們至少有四五百米的距離,竟然沒眨個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卓越卓凡立即全神戒備,雖然他們兩人也都是絕頂高手,但是對方人數卻大大超過他們。況且,只看着十幾人的輕功就知,他們的功夫絕對不比他們二人差。

那些人才剛出現,就有一半人來戰卓越卓凡,瞬間把他們四人衝散開來。

卓越卓凡一邊抵禦著黑衣人的進攻,一面又要分神去看蕙綿的狀況,同時又左沖又突地想向她那邊奔去。這樣一來,他們自然是毫無優勢可言。

蕙綿自然也不會傻愣著由那些人去抓,牽着夏香總找空子鑽。但是她心裏很明白,從這些人手中跑出去的可能太低太低了。

這邊卓凡掩護著卓越,找到一時的縫隙,他就立即閃身到了蕙綿身邊。這時他也顧不上什麼忌諱不忌諱了,一手帶了一個人,躍身而起。

他們沒走多遠,就被人攔了下來。

夏香不用想就覺得這些人是殺手,當下就吼著卓越要他帶蕙綿走。

卓凡一邊打鬥一邊關注著這邊,一個不慎就中了一掌。

卓越微微猶豫了下,就不再顧夏香。

「你帶上夏香,不然我不走。」蕙綿雖然知道這不是使性子的時候,但是要她把夏香留在這裏,是萬萬辦不到的。

卓越也不管蕙綿的掙扎,抬劍擋了面前的一個黑衣人,半攬著蕙綿就飛身而起。

但他在抬劍擋那黑衣人時,卻突然發現,那人並沒有拿劍。然而對付他們的那幾人卻是帶着劍的,這就是說,他們並不想傷她的性命。

或許他們連冒犯她都不敢,不然,以他們的功夫,早就可以將她帶走。

卓越心裏猜測著,飛行的速度卻一點不慢。這個時候,那些本來對付卓凡的那幾個人也都朝着他們追了過來。

這些人的功夫路數,他也完全猜不透。

「這群笨蛋,怎麼還沒有解決?」這個時候又出現了一人,攔在卓越面前,斥責那群黑衣人。

卓越感受到眼前這人更加強勁的氣勢,全身的神經又緊了十分。

這些人,到底些什麼人?

「是你?」

雖然那人遮著一張面具,但是看見他頭上的玉冠,蕙綿一下子就想起這個人來。

男人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笑着對蕙綿道:「還不錯,這次沒把我忘了。」

「你是誰,要幹什麼?」

蕙綿奇怪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他,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卸下了防備。

「當然是搶你去做我的夫人了」,男人說過,帶起了身後的一片雪,將人掠到自己懷中,才看着她問道:「怎麼樣,這陣勢夠不夠大?」

卓越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一隻手臂被那人劃出了很深的一道傷口。

「你有病」,蕙綿看見了滴在地上的血,瞪着他,十分肯定的說道。

第一次見,問那玉佩是不是她的;第二次見,就說這些發燒似的胡話,還那麼傷人。

「沒有」,他很認真地搖了搖頭,眼帶着笑意對懷中的女人道。

「其實本來我是想更熱鬧的把你擄走的,誰知道你今日竟出門了,還跑到這麼一個荒涼的地方。」

他隨即又看着蕙綿,似無限遺憾地道。

他一直沒有動靜,就是為了養好傷,親自將她搶走。

「管你有病沒病,你放我下來。」

男人抱着她在雪上飄移,蕙綿雖然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自己並不討厭的熟悉感,但卻不足以讓她不聲不響地跟着一個陌生人走。

「將這三人解決,快點跟上。」

他沒有理會蕙綿的掙扎,只是側頭對着戰圈吩咐道。那邊的打鬥,突然間就激烈起來。卓凡護著夏香,反抗的力氣也漸漸小了下去。

「不要,快叫你的人住手。你不是要搶我嗎,你都搶到了,還殺什麼人?」蕙綿捶打着那人,大聲呵斥他道。

「那好吧,我們走。」

他無聲地笑了笑,這女人着急的樣子,真讓人忍不住的想好好將她憐愛一番。

這人話音才落,眨眼間十幾個人就從這雪地中消失的乾乾淨淨。只有地上留下的血痕,和傷口上的疼痛,才讓人感到剛才並不是夢一場。

夏香從身上撕下一條條棉布,幫着卓越卓凡包紮好,才站起身來。「你們可以走嗎?我要回去通知人去救小姐?」她有些焦急地問那兩個傷重的人。

「無礙,你快回去通知王爺。」卓越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沉聲道。

夏香也不再多說,只是讓他們小心點,她一回去就讓人來接他們,然後就轉頭大步朝來路回了。

蕙綿被那人半抱在懷中,總是不老實的對他拳打腳踢。男人為了不影響速度,只好點了她的睡穴。

他帶着蕙綿,直到了百裏外的一處莊園才停了下來,這裏是他之前養傷時的落腳地點。

十二個黑衣人也斷斷續續的到了地方,各人心中都在為自家主子動用他們十二人,只為了搶一個女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十二人依照往日的規矩,回來之後匯合在一起便要去主子房中復命。雖然這次任務是主子跟着一塊出的,他們卻依然要去復命。

但是到了主子房門口,就見那本來該在裏面伺候的下人,都候在門口。

「主子,刀等前來複命。」稍稍猶豫,首衛底氣十足地對着關着的門說道。聲音雖然不算太大,但足夠裏面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門裏好久沒有回聲,刀不禁皺眉。他依然知道,這個前些日子主子不顧著身上嚴重的傷非要去見的女子,正是主子前段時間回京給少爺送葯時,遇見的。

他還清楚的記得,老五曾經偷偷地跟他說,主子是如何如何地喜歡那名女子。

刀正皺着眉頭沉思,房門吱的一聲開了。

「都回去。」滄浪帶着些怒氣,對站在門口的一排十二個人道。

「主子,我們何時啟程回去?」刀像是沒看見他隱忍的怒氣,依舊問道。

「回去之前,自然會告訴你。」

滄浪不禁想對這個冷板板的首衛大發其火,想起房內睡得香甜的人兒,便忍了下來。隨即也不再理會門外的幾人,關了門再次回了房間。

「大哥,主子不是那種會因為女人什麼都不顧的人。」

刃看了看閉着的房門,拍了拍刀的肩膀,說道。

刀點了點頭,示意幾人回去。

北闕樓雖然不會再有什麼大的危機,但是主子就這麼帶着他們在京城逗留這麼長時間,也不得不讓他們擔憂。

滄浪關上房門,幾步來到床邊,見被子下的女人依舊蜷著身子呼呼大睡。當下也不想把穴道給她解了,只想任她這麼睡,睡到自然醒。

在床邊站了會兒,他便笑着脫下外衫,隨即鑽進被窩裏,抱着女人也閉上了眼睛。

終於把你搶到身邊了,以後要天天這麼抱着你睡覺。

男人閉着的眼眸,這時候也能看見其間的笑意。他躺到床上以後,只來得及想了這麼兩句話,也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蕙綿是被熱醒的,一睜眼就看見了一個睡美男躺在自己身邊,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待看到那人的頭髮時,她才想起來之前她被這個男人擄劫了。

他雖是俊美異常,飄飄回雪,但她記住他的,也只是他兩鬢辮起的頭髮。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好熱。外面數九寒冬的,這被窩裏倒像是炎炎夏日。

蕙綿看了眼依舊沉睡的男人,想把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開。她試着小心地晃了晃那人,他動了動,卻把她抱的更緊了。

蕙綿怒,掀了掀他的眼皮,才知道這男人根本不是在裝睡,人家的的確確睡得像死豬一樣。

「喂」。

她抬起手臂,推了推就在自己眼前的胸膛,對着他大喊了一聲。

「嗯?」

那人這才睡意朦朧的應了一聲,迷迷濛蒙地張開眼,瞅了她一眼,又合上了眼皮。

「乖,再睡會兒。」他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說道,只是話音中還帶着八分睡意。

「你放開我一下,我快熱死了。」

蕙綿依舊用很大的聲音道,說話間也動着身子要從他的懷中出去。實在是這人身上太熱了,她背上都出了一層細汗,很不舒服。

「你再動,我們就做些更熱的事情。」

被她在懷中扭來扭曲的,滄浪那剩下的幾分睡意也被折騰沒了,便依舊閉着眼眸,笑說道。

這句話果然管用,他才說過,她就一動不動了。只是沒安靜一會兒,女人又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放開些,我真的很熱。」

滄浪聽了便將手臂鬆了松,又將被子稍掀開了一個角,對她道:「你身上出汗了,先這樣吧,等汗下去了再起來,不然要風寒的。」

蕙綿聽這人說的在理,又是為她好,反正都被他抱着睡那麼長時間了,再等會兒就等會兒吧。

掀開的一個被角透進些涼涼的氣息,蕙綿覺得舒服了些。可也不能這麼睜着眼與這人發愣,想了想便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我劫到這裏?」

「真是個沒記性的女人」,滄浪故意慨嘆一聲,在她臉上啜了一口,才又道:「搶你去做我的鎮樓夫人,怎麼樣?」

「我又不認識你,不要做你的什麼鎮樓夫人。」

「還敢說不認識我?要不是我忙着處理那些破事兒,你現在說不定肚子都挺起來了。」

滄浪聽到這話,十分不滿意道。

他可以忽略她跟着別的男人過了那麼長時間,但生個氣也是應該的吧。他在心中也怨著自己,當初走的時候就該把她一起帶走。

「你說什麼啊?」蕙綿被他說得不禁臉冒熱氣,什麼叫肚子都挺起來了?

「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了?」

滄浪卻不禁有些感傷的問道,說着兩根手指也緩緩地在女人好看的臉頰上摩挲著。

「有,前段時間我們在烏焉酒樓見過一面。」

蕙綿立即躲開了他的手指,有些沒好氣道。

「那你還記不記得,在山中小木屋裏,你我的一夜**。」滄浪愣了愣,才帶着壞笑對她說道,語氣中滿是懷念。

這個男人,說話怎麼那麼會挑詞語。還一夜**,她什麼時候與他……

蕙綿正暗自埋怨著,卻突然間愣住了,小木屋?那他就是那個中了什麼毒的男人?

「你是那什麼?」她立即有些吃驚地向他問道。

「滄浪」,男人很不滿意她的「那什麼」,便重重的將在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

「你,我雖與你真的有過一夜什麼,可你這樣強迫我,是大丈夫所為嗎?」蕙綿這時才斷定,男人口口聲聲要搶她做夫人什麼的不是玩笑話。

「你不願?」

聞此,滄浪的語氣驀然冷了下來。

「是,況且,你不覺得你只是因為佔有過我的身體,就要娶我,不是太不可靠了嗎?」蕙綿說起這個,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這裏的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身體上一旦有了關係,就張口閉口地要娶她。

「不可靠?老子天天想着你,你還說不可靠?你在這裏有過幾個男人,老子也不在乎,你說可靠不可靠?」

滄浪火大,把女人撈了起來,對着她質問道。

「你急什麼?我們見都沒見過一面,你只因為那一次,就要娶我,我當然覺得你不可靠?」

蕙綿掙了掙,力求平靜道。

「那你是覺得,我是因為你的美色,才要娶你了。」

「我沒有這麼說過。」

蕙綿見他說到「美色」兩字,一臉不屑的模樣,便連忙反駁道。

滄浪卻又好心情的笑了起來,他說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非要娶你。你不覺得,咱們兩個人的身體,就像是為專門對方打造的嗎?」

男人說着,一隻大手也漸漸地移到了她胸前的綿軟上。

「你放開」,蕙綿惱羞成怒,連忙按住了他的手,甩在一邊,就要坐起身來。

她感覺到了這個男人眼神的變化,再在被窩裏躺着,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與流風有過那次之後,若庸對她的種種,讓她決定,她不能愛他,那就保證自己與他在一次的時間裏,身子完完全全的是他的吧。

因此,她絕不能與這個男人有什麼。

其實蕙綿心中是有些害怕的,因為她總有一種感覺,若這個男人真的向她要求,她是不會拒絕的。

見她這個樣子,滄浪眼中滑過一抹失望。但他立即就變了一副神色,「放心,洞房之前不碰你。現在,讓我來跟你解釋解釋,我為什麼想要娶你。」

滄浪笑得有些狡猾,伸出一隻手就把她又拉進被窩,面對面躺下了。

「我不要聽,現在天這麼晚了,我餓了。」

蕙綿見他笑得一臉不懷好意,便連忙找借口拒絕,說起天色,她才發現外邊已經黑透了。

沒想到她竟睡了那麼長時間,那他找不到她,這個時候定然還在外面尋她。一想到這個可能,蕙綿在這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一聲不吭坐起身來,就要下床。滄浪這次倒也不攔她,只看着她冷冷地說道:「此地距離京城少說也有百里,你若不怕凍死在外面,盡可離開。」

「這可是你說的」。

蕙綿本來倒沒有離開這裏的意思,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會讓她走的。這時聽見他這麼說,臉上立即有些欣喜。

滄浪看着女人臉上的神情,沒有說話,眼中的怒氣卻是一點點聚集,直到燃成火焰。

蕙綿並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穿上鞋子后拿起床上的外衫,披上就走。她拉開房門,外面此時也沒有什麼人,只是還沒有再踏出一步,身後就有一股力量拉着她回到了床上。

「你就真的不怕死?」

他帶着一股凌厲的氣息,一下子就將她按在床上。他低頭看着她,高大的身軀完完全全的遮蓋在她的上方,形成一片暗影。

「是你讓我走的。」

蕙綿沒有反抗,看着他道。

「我說的?我讓你跟我回去,嫁給我,你怎麼不聽?」

滄浪真的很生氣,這個女人怎麼那麼會斷章取義,混淆視聽?

「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嫁給你?」

「我說了,我叫祝庭滄浪。」聞此,男人不禁咆哮出聲。不遠處站崗的老五和老六聽見了,都打了個寒戰。

有主子在身邊,他們倒不用怕狼了。

蕙綿聽到祝庭兩個字,思想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個驕陽似火的午後。那天下午她和雲飛卿一起看書,看到姓氏時,他曾跟她說過,祝庭這個姓在伯皇王朝已經很少有人使用了。

大概萬個人里也找不出一個姓祝庭的,當時她覺得他臉上的神情十分奇怪,也就記得十分清楚。卻沒想到,自己今日就遇見了一個萬里也難挑一的人。

滄浪沒管她這一時的走神,大手往下一伸,就將女人剛套在腳上的鞋子脫掉了。猶不解恨,便將手中的小腳狠狠地捏了一下。

蕙綿被這用力地一捏,疼得回神,看着他埋怨道:「你幹什麼啊?」

他的眼神卻驀地一暗,隨即冒出了簇簇火焰。

「想要你」,他看着她說道,但卻並沒有什麼過分的動作,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你走開」。

蕙綿不知說什麼,便連忙推了他一把,他就那麼順着她的力道躺在了一邊。

兩個人橫躺在床上,一時沒有說話。

蕙綿正有些安心,那人卻又猛地一下子翻身將她壓住了,兩個人真的是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就算是他一個呼吸的起伏,她也能感受到。

她正要斥責他說話不算話,他卻只低頭在她耳邊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起身躺在了一邊。

他那一呼吸,帶着強烈的**,蕙綿驀地臉紅。

滄浪瞥見了她的臉色,心情又好了起來,咧了咧嘴,笑得有些陰謀漸起的意思。他突然覺得把她弄得這麼窘迫,倒也挺好玩。

加上他剛才就有這麼個意思,男人又將她拉進被窩,做足了坦白深談的模樣。他一臉正經的對她說,他要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心究竟是怎麼樣的。

蕙綿見他突然間有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有些愣愣的,肚子有些餓的事也給忘了。

他卻突然問她,「綿兒,你聽過『色授魂與』這四個字嗎?」

蕙綿一時沒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她又確實沒聽過,便搖了搖頭。他看着她就笑開了,說那四個字說的就是你和我,你把色授予我,我毫不猶豫的就把魂給了你。

她覺得他說的太那個啥了,一時沒有說話。誰想這男人隨即就在她跟前,回憶起了他們那日在小木屋裏的情景。

蕙綿都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多詞語形容當時的情景?聽着聽着才感覺有些慘不忍聽,那傢伙簡直是在回播當日的恩愛。

蕙綿想要捂住耳朵,卻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了下來。

可是這個時候的男人也不好受,他本想讓她更加窘迫,只嘲笑她兩句就算了。那本就燃起的**在自己的回想中,變得更加旺盛,看着身旁女人越來越紅的臉蛋兒,一時就不想停了。

滄浪正惡趣味的說到,那時他問她喜歡不喜歡,她說好喜歡。蕙綿聽到這裏連忙反駁,「我哪有說過那話?」

滄浪曰:「你怎麼沒說,你還誇我呢。」

蕙綿十分生氣,氣呼呼的說道:「我就是沒說過,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正生氣的她並沒有發現,男人真的是在胡說八道,只是想逗逗她。

「那咱們再重溫一遍,我仔細聽着,看你到底有沒有說?」他狠狠地親了女人一口,壞笑着徵求。

「祝庭滄浪,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就算你逼着我嫁了你,我也不會再跟你說一句話的。」

蕙綿這次真的生氣了,他不就是想看她的笑話嗎?她說過這句話,還真的就一句話也不多說了。

滄浪見此也不敢胡來了,那女人一臉堅定的神情,他看得還真是有些發怵。就算心中蠢蠢欲動,那裏也壓抑的不舒服,他到底也沒再亂動。

過了許久,蕙綿才轉過頭去,見那男人竟又睡著了。

不過這次沒等他喊她,他就睜開了雙眼,看着她笑了笑,問:「怎麼了?」

「我餓了,你去給我找點吃的。」蕙綿也沒有扭捏,對他說道。

滄浪笑了笑,又問蕙綿想吃些什麼,還囑咐她在這裏等著,他一會兒就回來,不會把她餓壞的。

其實男人這個時候是想道歉來着,他竟忘了給這小女人拿東西吃。

滄浪很快就出門去了,屋子裏只剩下蕙綿一人。

她見沒人,一時就想出去試試,看能不能走出去。這樣決定了,她就連忙行動。走時見那桌子上放這些糕點,又順手抓了一把。

她不知道,男人怕她餓著吃這些冷糕點不舒服,又擔心她餓壞了,便傻傻地親自去了廚房。

他一時忘了擔心,她會不會趁他沒在離開。

滄浪只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面回來了,他想着夜也這麼晚了,若吃的太多對身體不好,便只命人下了一碗面。

可是當他端著面進了屋子,卻發現裏面已經沒有了女人的身影。

他轉身,將手中的碗一下子摔在了門板上,麵湯有的濺了很遠,還有幾根面稀稀疏疏的掛在了門上。

「主子」。

刃此時跪在了門外。

「跑到了哪裏?」

滄浪淡淡地問道,竟比外面的寒夜還要逼人。

「沒有多遠,老三老四一直在後面跟着。」

刃低着頭,回答的一板一眼。他明白那個女人在主子心中的位置,見她出了門的時候也沒敢上前攔著,只是暗自讓人跟了過去。

「把她給我帶回來」。

滄浪依然沒有怒火的樣子,竟還眯着眼睛笑了笑。

刃見了這樣的主子,一時膽寒,連話都沒敢應,就退了下去。

沒有一刻鐘,蕙綿就又被帶回了這間卧房。她已經凍得渾身打顫了,拿的糕點也沒顧上吃,全都掉在了路上。

滄浪示意手下離開后,才背着手踱到蕙綿面前,吼道:「竟然敢騙我,啊?」背後的手在這聲怒吼響起時,儼然握成了鐵拳。

後面那個帶着疑問的「啊」字,充滿了怒氣和陰狠,蕙綿不禁害怕的閉上眼睛,渾身一顫。

本來的盛怒在看見她這個樣子時,消退去不少。但剩下的怒氣,依然讓他無法忍受。

他伸出手,帶着女人,將她摔到床上之後,扯起床單來撕成一條條的寬布。他無法忍受地用那些布條,將女人的手腳緊緊捆綁了起來。

「回到北闕樓之前,你就一直這個樣子吧。」

做完了這些,他像突然間被抽掉了所有力氣一樣跌坐在床榻邊。良久他才看了眼被捆在床上無法動彈的女人,輕聲說道。

他所有的怒氣,竟然在看見她不舒服的躺在床上的樣子之後,完全退去了。其實就是任她再跑回京城,他一樣可以很輕鬆地再把她帶走的。

但是生氣時,他竟完全忘了這一點:她是跑不出他的五指山的。

也可能他生氣,並不是在氣她的逃跑,而是氣她騙他。他明明叫她等他回來,可她為什麼要走?

「你還要吃東西嗎?」又過了些時候,他依舊坐在床邊,看着她問道。

蕙綿沒有說話,眼中突然滑出了一串淚珠。他見了,伸出手要幫她擦掉,她連忙一轉頭躲開了。

看着這樣的女人,滄浪的心中也十分難受。自小到大,他從沒有過這樣的像是心口壓了塊大石頭般的沉悶感覺。

「你為什麼非要回去?我知道你的心裏根本沒有那個王爺。」停了停,他又問道。

聽到這句話,蕙綿不禁看他一眼,他好像對自己的生活,了解的很多。

「明天咱們再去京城見個人,就走。」

他本來打算過兩天再帶她回京城去見雲飛卿,這時卻不想再等了。

他不要他這個弟弟,他卻不能不管他。

滄浪是回到這裏以後才知道大哥對她早已是情根深種的,但是他卻又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那個時候滄浪就決定,不管大哥如何,他是一定要將她搶走的。

「見誰?」

許久不說話的蕙綿這個時候開口問道。

滄浪回過神來,伸出手想給她解開,最終只是拉過被子給她蓋上了。「雲飛卿」,他一邊給女人蓋着被子,一邊說道。

「你認識他,見他做什麼?」

蕙綿大吃一驚,掙扎著要坐起來。她突然間就想起來,他曾經說過,他是她的四哥。

「他聽你的話,你讓他去赤芒山治病去。」

滄浪笑得有些苦澀,輕聲說道。

「你們什麼關係?」

「親生兄弟,他雖然說不認我這個弟弟,可我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他也是祝庭氏?」

這個時候蕙綿終於明白,他當初說到這個姓氏時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神情了。她理解了,那是喜愛,還帶着意思欲言又止。

「他沒告訴過你吧,他的身世來歷?」

滄浪嘆了口氣,也躺在了床上。

「那他叫什麼,祝庭飛卿?」

他卻盯住了她的眼睛,有些審視的樣子,然後他又有些詭異的笑了。果然是,大哥,可真是可惜啊。

他向來知道自己最能看清她眼底的東西,只是竟是在這時才看出,這個女人其實在乎大哥,比在乎他要多得多。

「不,其實大哥的名字是冥漠,祝庭冥漠。他不喜歡老頭子,所以也不喜歡老頭子給的名字,連帶着祝庭這個姓他也不喜歡。」帶着有些嘲諷的心情,他在她面前說起了他的大哥。

「那他為什麼姓雲?」

蕙綿又忍不住問,她卻感覺着他是不討厭那個姓氏的。

「雲是生我們那個女人的姓,其實大哥也不喜歡那個女人的,但是他喜歡雲這個字。」

她聽着覺得心底一片雜亂,他為什麼稱自己的爹為老頭子,也不喊自己的母親為娘?他們這兄弟二人,與父母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蕙綿正想着,滄浪側過身子,看着她道:「你知道嗎?那個女人在我才三歲的時候跟別的男人私逃了,老頭子把她找回來以後就殺了她。哥當時心思已經很成熟了吧,所以就出走了。」

蕙綿聽了這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為他心疼。

滄浪還在繼續說,他說他也不喜歡那個女人,老頭子其實也沒什麼錯。老頭子給了她不止一次的機會,可她還是堅持要逃走。

他說老頭子第一次把她找回來的時候沒捨得動她,她也對他和哥說不會再走了,只為了他們兩個也不會再走了。

可是,沒過一個月她就又走了。他說,其實她偷走的那晚他根本沒有睡。既然她非要和另一個男人去生活,他也不稀罕要這樣的娘。

他說其實老頭子挺可憐的,老頭子愛那個女人,要不然才不會讓她給他生兩個孩子,還養在身邊。老頭子以前的那些女人,就算有了孩子,老頭子也只是給些錢讓別人養著。

他說老頭子才捨不得殺她,可當時那個男人見老頭子打她,一時沒忍住從藏身的地方沖了出來。在他們打鬥的過程中,老頭子失手,就把她給殺了。

他說那天晚上北闕樓又有人發動了叛變,老頭子從那就垮了。老頭子在他們師父的幫助下平定了叛變,沒活一個月也死了。

「那她不愛他,怎麼會嫁給他的?」

滄浪不說話時,蕙綿又問道。她不知道怎麼稱呼他的父母,擔心妄自稱他們為他的爹娘又怕他不喜歡,只好這麼含糊道。

「那女人是老頭子搶的,好像是個農家女。老頭子比她大了二十多歲,她當然不會喜歡老頭子了。她喜歡的那個男人是武林世家的少爺,因為這件事,北闕樓與那些武林中所謂的正派關係就更不好了。」

滄浪說了很多,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他想將他的事情事無巨細的都說給她聽,可又怕她會不喜歡。

「沒有了?」

「嗯」,滄浪淡淡地應了一聲,抓住了女人的手,有些支吾。

「以前,其實我常去那些武林世家的後院,給他們的家主戴綠帽子。」

他終於這麼說道。

蕙綿聽了,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不生氣?」男人立即有些吃驚的問,他覺得這個女人還是在乎他的,可怎麼會不生氣?

「你真可愛」。

蕙綿看向他,笑着說道。

「如果你是那個女人,你會怎麼做?」

他又問。

蕙綿一開始不太明白,看見他有些期盼的目光,便瞭然道:「我會帶着我的孩子一起走。」

滄浪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你為什麼不說你不會喜歡上別的男人?」他有些發愁的說道。

她笑了笑,坦然道:「可是我會喜歡上別的男人啊,你難道要殺了我嗎?」

「不,我不會殺你。」

他連忙回道,深怕她不相信。

「那,你讓我走好不好?」蕙綿趁此說道,她不想離開,也不要離開京城。

「你為什麼,你敢說,你心中一點都沒有我嗎?」

滄浪有些接受不了,他將一個自己都這麼**裸的剖給她了,她還是不稀罕嗎?

「我不敢那麼說」,蕙綿低着眼睛,沒有看他,說道:「可是我跟着你去了那裏,我會不快樂的。」

「我去把那個男人殺了。」

他聽見她這麼說,立即恨聲道。

蕙綿卻不說話了,她受不了別人說要去殺了他。他是她的,是生是死,都得任憑她處置。

「我不想跟你走。」

她聲音低低道,隨着她這一聲,桌台上的蠟燭悄然滅了。原來天已經快亮了,燭油沒了。

男人聽了她這話,喘息粗重起來。她知道,他生氣了。

他突然間擒住了她的嘴唇,像是餓了許久的狼尋到了一塊鮮美的肉,殘忍而又渴望。

他明白了,為什麼雲飛卿總是會在她的面前退卻,不是愛不夠,是太愛了。他又感到無望,為什麼在遇見她的這個人生中,會有那麼多的男人都會愛上這個女人,要和他爭?

他沒有繼續下去,不長的時間就放開了她。

「你如果能在我追上你之前,跑到大門外,我就回去。」男人的氣息仍有些不穩,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

他沒等蕙綿的回答,給她解開了身上的束縛,就任她下床去了。

這個女人為什麼要讓他這麼為難,殺不得,寵不得,放不得?滄浪躺在床上,看着暗色中的床帳,全身無力。

以前他總覺得哥太婆媽,行事不幹脆,如今才發現,他其實和他是一樣的。只是那時的他,沒有碰見她而已。

蕙綿沒說一句話,就開門出去了。她知道,他這樣就是准許她離開了。她想,或許是他怕自己會像曾經的父親一樣吧。

這個時候天色暗藍,不過加上地上白雪的映照,還是能清晰地看見人的身影的。

她一開始只是一步步的走着,漸漸地就跑了起來。轉了幾道迴廊,終於看見了大門。昨夜裏是爬牆偷逃,那個時候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她能從大門處離開。

「綿兒」。

她沒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了他壓抑著許多感情的喊聲。她有些不忍,停住了腳步,回身就看見了着急中有些趔趄的向她奔來的身影。

不能停,停下來她也不會留下,又何必這樣再增加他的痛苦?

她想着,便又回身跑了,不再理會身後男人的喊聲。

「不要」。

宮挽月才潛進這座莊園,就看見這樣的情景,心的跳動一時停止。他不能看着她死在別人的掌下。

他只一瞬就跳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隨即兩人就交起手來。

儘管宮挽月本身功夫也是不凡,但在滄浪面前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再加上他這段日子飲酒毫無節制,身體早就虧損了大半。

如今能這麼快速地擋在滄浪面前,已經算是奇迹了。

所以,他們只過兩招,宮挽月就被滄浪一掌打到,吐出一口血來。

其實若不是滄浪之前在楚府時見過宮挽月,他早就性命難保了。滄浪顧著許多,所以並沒有使盡全力。

蕙綿見到這樣的場景,直想過去朝那人頭上踹兩腳,他是什麼眼神兒,怎麼能以為自己要被殺了?

「綿兒,綿兒,你快走。」

宮挽月卻又不顧胸口的疼痛,吃力地拽住了滄浪的衣擺,只想讓她快點離開。他得到消息早,他一得到消息就派人送去給了瓊玉,自己卻快馬趕來了。後面的人,此時也快到了吧。

蕙綿看着有些瘋狂地要她離開的宮挽月,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他這樣拼了命的救她,卻自始至終是一場烏龍。

她想將他當做一個笨蛋小丑嘲笑,卻說不出話來。

對她來說是假,對他來說卻是真,他的驚慌恐懼,都是真。

滄浪踢開了宮挽月,迎住蕙綿將她抱在懷裏。她越過他的肩膀,看見宮挽月的眼神中全是震驚,不過仍帶着一絲輕鬆。

蕙綿討厭極了他這個時候的模樣,想想原來,他差點要了她的性命,而今卻又為保護她的性命受了傷。

「挽月公子,請你以後不要那樣叫我,我很討厭。」蕙綿從掙開滄浪,對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的宮挽月說道。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已滿是痛苦,蕙綿卻像是沒有看見,繼續對他道:「希望你下次看清狀況再救人,他沒有想殺我。」

她說過就轉過頭不再看他,最好讓這個男人再次討厭她,像以前那麼討厭就最好了。

她的這兩句話對他來說,遠比滄浪的一掌要重的多。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心如刀絞,一口血又吐了出來,濺在路邊的雪上。

他是最精明的商人,在那波雲詭譎的商場上也沒錯斷過一回,僅僅是因為她,他才這麼失了判斷力。可是……

「挽月公子,請你以後不要那樣叫我,我很討厭。」

「希望你下次看清狀況再救人,他沒有想殺我。」

宮挽月一時獃獃的,大腦之中只剩下了這兩句話。

滄浪說他還會找她,等她願意愛人的時候。他又對她說,要她一定去看雲飛卿。

對他的話,蕙綿都點頭應了。他沒有絲毫懷疑,又將她抱在懷中,在她耳邊道:「我還是想讓你跟我走。」

但他才說過這句話,就一把推開了懷中的女人。聽到外面響起的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黑色身影一瞬間就消失了。

若庸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她的眼前,他一直不停地問她有沒有事。她看着他,男人的神色間也全是狼狽。

「我沒事,咱們回去吧。」

蕙綿儘力扯了個笑容,對他道,完全沒看見跟着他同時進來的雲飛卿。

若庸卻沒有立即離開,招手喚進一個侍衛,吩咐了聲:「仔細搜查,查出主使,一個不留。」這才要將蕙綿抱起。

「你幹什麼,不准你搜查這裏,只是誤會一場。」蕙綿躲開了他的手,對着他堅定道。

若庸看着蕙綿愣住,想起卓越的回話中曾說那人口口聲聲說是要搶她回去做夫人的。他不知道聽她說出「不準」時,心中的感覺有多複雜,只知道他想把這裏的任何一個活物都殺盡。

「不要這樣,好不好?」

蕙綿見他不說話,便上前拉住他的手,輕聲說道。

若庸沒再看她的眼睛,一把將她抱起,應了聲好。他們走開,與雲飛卿擦身而過。

雲飛卿自是清楚這裏面住的是誰,他一聽到她被十幾個黑衣人擄走的消息,立即就猜到了滄浪身上。

可是在心底,他竟然有些希望她能跟着滄浪離開這個地方的。

如今,她又跟着那個人回去了,去做他的外室。他心中深恨,卻無能為力,甚至連與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王爺要徹查這裏,他並不為滄浪擔心,可是她卻為滄浪求情了。可見滄浪說的,並沒有錯。

宮挽月在跟來的明善的攙扶下,也不發一語的離去了。他已經不能想其他事情了,只是不停地回想着她的那兩句話。

她就是這麼討厭他,連恨都不願意給。可是為什麼,她要這麼討厭他?以前的事,就那麼不可忘記嗎?

那個時候,他想跟她多說些話,說出口的卻總是些加重誤會的話。如今,她又對他說,討厭他喊她的名字。

這話語,怎麼就那麼無用,那麼用力地把她推得離他越來越遠?

人漸漸都離開了,院子裏也回復了平靜。早已停下的雪,這時有無聲的下了起來,下在這個無聲的院子裏。

誰也不會想到,有一個人從子時就潛了進來,伺機救她,卻是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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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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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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