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些人,放不下。

第一章 有些人,放不下。

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夢到這雙眼睛。忘不掉么?

我躺在床上,額上被蒙的一層細細的碎汗,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咿咿呀呀的轉着,帶出來的風絲毫不能減輕半分我額頭都悶熱。

以至於那些細碎的汗彙集成一滴順着額角滴在枕頭上,好似眼淚。

我粗暴的在床上翻來覆去,把被子全部卷在身體下面,抱在胸前。想要填滿胸口那種悸動不安的輕佻。

我不想回憶過去,它卻總是賴在我的夢裏沒事跳出來蹦達一下。

夏日的夜空悶悶的燥熱,醒來了就輕易睡不着了。

我看了一眼枕邊的雜誌,偌大的封面上,印着一個好看的男人:

笑容燦爛,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眼神清亮明朗,像是世間上最純粹的光。嘴角揚起的弧度,帶着無比的自信與驕傲。

手裏捧著獎盃,有多了幾分沉穩。

這是馬上要來我們學校演講的人,剛剛獲得亞洲最佳設計獎,他叫葉遠煙。

是我認識了12年,喜歡了12年了的人,逃避了四年了的人。

是因為睡前看了這張照片?才讓我夢到他么?

我拿起雜誌扔在桌上,準備睡下。想了想,又用起身用一本厚厚的建築學史壓在上面。

拍拍手,上床睡覺。

這樣應該就不會再做夢了吧。

*

「寧瀾!寧瀾!小瀾!趕緊起來了,今天學校請了建築界新貴,就是那啥雜誌的封面那男的,人帥錢多范兒正。你快點,中文系的女生都出動了,你這個建築系的怎麼還在這兒睡覺!趕緊,晚了就沒好地兒了!」

唐噯聲音在耳邊炸開,可我卻睜不開眼,昨晚半夜起來之後就死活也睡不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瞪瞪的睡過去。

裝死對於唐噯來說不管用,我只好拉下蓋在臉上的被單,斜眼看着在我床邊雙手叉腰的唐噯,此時她正激動的語無倫次,

「我要是把你這幅模樣拍下來上傳到校論壇上,會不會就讓你跟張俞羽的的人氣投票拉鋸戰有個結果了呢?」

「你敢!還廢話,趕緊起來」,唐噯美目一橫,帶着濃重的匪氣

「還有,你以後不準提張俞羽,革命隊伍站錯了,我就廢了你!快點,限你10分鐘!」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雄赳赳的扯過她昨晚就為我準備好的衣服,扔在我身上「快換!」

我拿起這個看上去沒多少布料的小禮裙,有點頭疼

「唐噯,我們是去聽講座,又不是去夜店,穿這麼少幹嘛啊。」

唐噯見我不動,伸過手就要幫我換衣服,

「別!」

我急忙護住自己,

「小噯,我不穿這個可以嗎?」

「不行!我剛看到張俞羽穿的花枝招展的,跟個母孔雀似的。你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唐噯一臉忿忿,恨不得咬牙切齒。

「幸虧我早給你準備了這小裙子」。

「你很漂亮阿,她不會比你好看的!」

我急忙一臉諂媚的看着唐噯,希望他能放過我。

「我當然比她好看,我要你也比她好看!」

唐噯一字一句,說的擲地有聲。

扯到張俞羽,唐噯就不會淡定,我只好把唐噯推出門外,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一會。收拾好了去找你,你先去佔位阿。」

不待唐噯回答,宿舍門已經被我砰的一聲關上了。

站在柜子前面挑了半天,挑了一件最普通碎花連衣裙換上。

這種暗色,這種小花,是最容易被淹沒在人群中。

安全且普通,這就是我想要的,不被葉遠煙現。

等我到講堂的時候,放眼望去只是烏壓壓的一大片,幾百人的講堂座無虛席,旁邊還有自帶小板凳的,站着的,校長也不過這陣勢。

我伸著頭,努力在這麼多的腦袋中找到抬的角度最高的最傲嬌的唐小姐,再費力穿過人群擠到她旁邊。幸虧沒穿她給我的那衣服,不然這陣勢衣服都擠掉了。

唐噯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我身上樸素至極的連衣裙,說「你還不如穿牛仔褲!」

我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辜困惑「你不是讓我穿裙子么?」

「你就裝吧!」

唐噯不再理我,專心看起葉遠煙的雜誌專訪。我低頭順着她手看那的照片,攝影師拍得真好,把葉遠煙的張揚與自負展露無疑。難怪全校女生都穿的跟去相親似的。

躁動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禮堂台上已經坐了一排人,葉遠煙的位置還空着。

我一邊聽領導那說了幾百遍的演講稿一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唐噯推醒我,看着台上對我說,

「看!新貴開始講話了」

我順着望向講台,一個穿着煙灰色襯衣白色休閑褲的男人,帶着乾淨而內斂的氣質。

內斂?要知道,幾年前,這個詞跟他是毫無關係的。

可他現在瘦了點,也變的結實了。頭也由中長變成了細碎的短,變的硬朗許多,內斂許多。

我在得知他要來我們學校演講的第一天起,我每晚都夢到他。

即使我用建築學史壓他,也沒有用。

夢到他牽着我的手,夢到他帶我去畫畫,夢到他站在校門口等我,夢見他看雙手插著口袋,眼睛看着自己的腳尖。夢見他的眼睛,一如六月的眼光,清澈乾淨。

台下響起一陣轟轟烈烈的鼓掌聲,葉遠煙說了什麼我完全沒有聽進耳朵里。

全身心裏只有他熟悉的那張臉。

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嗡嗡。

我看着他站在台上,雙手撐著演講台,語調平緩而清晰的說這話,那份自信和明朗。跟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畫面重疊,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他現在像是被打磨過的玉石耀眼而華貴。讓人不可靠近。

想想,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以前就覺得他是不可靠近的,像王子一樣。那時的我辭彙匱乏,只知道用王子來形容一個離我感覺很遙遠的人。

可是12年後的現在,我仍然覺得他像一個王子。

這種認知根深蒂固,大概造就了我在關於男人鑒賞方面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悲劇。

所以離開那麼久,我還是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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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難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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