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也許是夢

「媽，這邊有好多婆婆丁呢，過來啊。」林靜看着田邊又大又水靈蒲公英大聲喊著。

「哎，聽到了，你先那挖著，我過去河那邊看看。」林靜媽一邊答應着，一邊往遠處走去。

林靜聽到后，眼淚唰就下來了，哭着跑過去，抱住媽媽腰大聲說道：「別去，你一去肯定就不回來了，媽媽，你別去好嗎？」林靜止不住哽咽，內心被恐懼情緒充斥着。

「老姑娘，別哭，媽得過去了，媽也不想去，這不沒辦法嗎？」林靜媽摟抱住女兒，哄勸著，終還是掙脫開女兒手，向遠處走去。

林靜淚眼模糊，跌跌撞撞追媽媽身後跑着，卻只能看着媽媽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了。

「媽，媽……」林靜跪坐地，歇斯底里呼喊著。

「媽，媽，你別走！」林靜大喊著醒來，滿頭都是汗水，心惶惶跳動着，兩眼直直盯着頭頂上塗滿白灰棚頂。

林靜媽正廚房做飯，聽到林靜喊叫，手裏拎着鍋鏟跑過來，忙不迭問道：「咋啦，老姑娘，做惡夢了是吧！」看到女兒滿是淚痕臉后，顧不得別，趕忙將女兒圈進懷裏，拍著林靜後背。

還處於發愣狀態中林靜，茫然把目光對着眼前人，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是媽媽，真是媽媽!此時，林靜也顧不得心底那一分怪異感覺了，連忙撲到媽媽懷裏，抱着媽媽痛哭着，嘴裏不停歇嘶喊著「媽，媽……」

林靜媽被女兒這番作態弄得也無措起來，不知道剛才還好好閨女，怎麼睡個午覺就這樣了，難道是魘著了？看來得找老趙太太給掐算掐算，是不是沖着誰了。林媽一邊輕聲細語安慰女兒，一邊合計著。直到女兒哭累了，又睡過去才給女兒蓋好毛巾被，去廚房繼續煮大碴粥。

林靜實是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夢中依然不斷重複著母親突發腦溢血離世場景，自己抱着爸爸哭喊，這不是真，這不可能。明明過年時還好好，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那種傷心絕望感覺，林靜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遺忘。

再次睜開眼睛時候，林靜發現自己是躺一個陌生屋子裏，周圍一片嘈雜話語聲。沒有人發現林靜醒了，她靜靜打量著身處環境，漸漸發現這間屋子挺眼熟，這不是自己家跟前兒小診所嗎。林靜上了高中后就開始住校，那時候縣城裏水源據說水質不好，加上整天忙於學習，缺乏運動，導致她三天兩頭生病。因此成為小田大夫開私人小診所常客了都。

林靜轉頭看了一圈，果然看到小田大夫正給個三四歲小男孩扎針呢。直到小男孩掙扎哭鬧聲音刺穿耳膜時，林靜才後知後覺感到不對勁了。

自己現應該是北京跟人合租房子裏，昨晚上公司又要求加班，自己手中工作直到凌晨才做完，回到租住地方，整個人都要散架了，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好像發燒了，死撐著扒拉開抽屜找出退燒藥吃了，然後……然後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難道是自己病情加重被合租李子送醫院了？那也不能送回老家小診所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時，給小男孩扎完針小田大夫走過來，發現林靜醒了，趕忙說：「林靜醒了啊，這回發燒可挺嚴重啊，把你媽嚇夠嗆。」

「媽？」林靜一開口，就發現自己聲音嘶啞不像話。

「剛才你老嬸來找你媽借鐵杴，你媽回去取去了，一會就能回來。」田大夫看林靜發聲困難，連忙解釋道。

林靜還搞不懂狀況時候，突然旁邊一位掛着吊瓶婦女看着林靜對田大夫說：「這就是老林家姑娘啊，聽說學習可好了，就是這次高考志願沒報好，可惜了。」

田大夫還沒等說話，一旁另一個大嬸介面道：「雖說沒報好吧，那冰城師大也不是誰想考就能考上。你說，人家這孩子是咋養，哥倆學習都好，一家仨孩子，兩個大學生。」說完，還強調嘖嘖兩聲。

這兩個大嬸話頓時引起一片討論聲，聽着大傢伙東一言西一語，林靜終於搞明白了現情況。但搞明白后林靜加震驚了。

這些人說明明是自己4年高考事，記得3年哥哥高考考還不錯，被一個二本工科類學校錄取了，全家都很高興，那段時間林爸林媽走路都帶風。可4年輪到林靜高考時候，明明比哥哥學習還好，卻因為志願沒報好，第一志願沒考上，被一本三志願本省濱江大學補錄了。為此林靜傷心鬱悶了一個暑假，終選擇了復讀，哪知道第二年考了61多高分，卻又因為志願報禿嚕了而被湖南大學錄取，經過一番折騰自己，折騰家人，後來林靜又復讀了，終於6年第三次高考中，發揮正常，志願也填報好，考上了全國知名名牌大學n大，一時風頭無兩。

可是，林靜疑惑，這些事情已經過去近1年了啊，現明明是已經213年了，世界末日都過去半年了，林靜覺得自己有點神經錯亂了。

就這時，診所門開了，一道熟悉彷彿銘刻進靈魂聲音傳來：「小田大夫，我家小靜醒了沒啊？」是媽媽！林靜一瞬間精神恍惚了，猶如做夢一樣。直到一隻溫暖手覆上林靜額頭，試了試溫度，「好像退燒了。」又怕不準確，隨之一個微涼觸感額頭也貼了上來。林靜瞬間就淚盈於睫，好熟悉感覺，真是媽媽，真是媽媽！

「媽！」彷彿外受委屈孩子終於等來了家裏大人關心一樣，林靜把頭埋媽媽懷裏。

「媽呢，老姑娘感覺好點沒？」林媽坐床邊，把女兒扎著針頭手托手裏。

「三嫂你放心，林靜沒啥事，這針打完了就能回去了。就是這茬感冒，點個兩三天就好了。」小田大夫一邊配藥一邊對林媽說着。沿河鎮很小，論起來大家都沾親帶故，林爸族裏兄弟中排行老三，小田大夫雖然是外來人，也跟着大傢伙管林爸林媽叫三哥三嫂。

「青山媳婦，你家孩子是不是沒考好，上火了。我可跟你說啊，這孩子就是運氣不好，你們做大人可別再說她了，不行再讀一年唄。」

「就是啊，以你家小靜聰明勁，好好複習一年，肯定能給你考個名牌大學回來。」

「嗯，小靜志願沒報好，都賴我和他爸，啥也不懂還跟着瞎摻和！」林媽提起這事也很自責，林爸林媽覺得姑娘家家還是將來當老師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掙多，還受人尊敬。非跟孩子念叨報師範學校，結果孩子報北京師範大學今年錄取分偏高，哎，報禿嚕了。

聽着林媽和這些街坊鄰居寒暄，林靜終於稍稍平復了一下紛亂激動心情。只要媽媽還活着，不管出現什麼狀況林靜都能接受。

曾經有一段時間，林靜無法接受母親離世事實，她根本睡不着覺，可是她又想能夠夢到媽媽，於是四處求神拜佛，聽人說誦讀《地藏經》可以讓人夢中見到去世親人，知道她們現情況，林靜就到八大處結緣了一部，回去後日夜誦讀。之後確實是夢到媽媽了，可都是零零散散片段，而且夢后都是媽媽轉身離開場景，林靜幾乎每天都是哭着醒來。

林靜傷心，可她知道林爸比他們幾個孩子加承受不住。看着才五十齣頭就已經半頭白髮父親，林靜咬咬牙把悲痛埋心底深處，白天拚命工作，她都多掙錢，好好孝順父親。只有夜深人靜時候，才會放任自己思念媽媽。

可是現，林靜清醒意識到，這絕對不是夢，自己確確實實是媽媽懷抱里，那難道之前都是一場噩夢嗎？可夢中場景也太過清晰真實了，難道是林靜版莊周夢蝶嗎？或者是上蒼憐惜自己無法承受失去母親痛苦而給自己警示？亦或者自己虔誠誦讀《地藏經》功德使自己回到過去，讓自己有能力阻止悲劇發生……

林靜想了無數種可能，腦仁都生疼。不管怎樣，她只知道現媽媽並沒有離開自己，這就夠了。林靜轉頭瞅著林媽，熟悉面容，卻比記憶中顯年輕了。若果按4年算話，林媽也才四十齣頭，雖然終日勞作，但因為生活有奔頭而精神奕奕。林靜知道，所謂奔頭就是她們這三個孩子。

一絲痛楚讓林靜從深思中回過神來，原來是吊瓶掛完了，小田大夫拔針，「按一會再走，要不該青了。」他交代著。「明天下午要是不燒了，就吃點感康就行。」

林靜緊緊挽著媽媽手，幾乎是扒林媽身上回家。林爸去縣裏參加三爺爺孫子升學宴了，晚上回來看到自己家姑娘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她媽，寸步不離，很是奇怪。「姑娘這是咋啦？」

「晌午突然發高燒，嚇我一跳，趕緊找她付嬸幫忙送診所去了。」

「大夫咋說，沒啥要緊吧？」林爸關心問。

「嗯，大夫說了，只要明兒個不燒就沒事了。」

林靜旁邊看着年輕了許多爸媽，突然覺得很幸福，家還是完整，可能真是自己這段時間因為高考事情心情太壓抑了吧，所以才會胡思亂想，林靜猜測著。

晚上，林靜說什麼都不到自己床上去睡，硬是跟爸媽擠西屋小炕上，緊緊挨着林媽，手搭林媽腰上，一晚上都沒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