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鎮尋仙 本是根源

遠遠王望見，南北向一條大道穿鎮而過，東西向是一些小徑爬滿了大道兩側，酷似蜈蚣形狀。那便是韋生的家鄉尋仙鎮。

尋仙鎮依山傍水，建在一塊開闊地上，面朝大海，chun暖花開。氣候溫潤，風景怡人。

這是個人口不足五百戶的小鎮，房屋建築青瓦白牆，古sè古香。雨後清亮，平添一種詩意的美。

走在小鎮的青石板路上，空曠寂靜。韋生的腳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悅耳動聽，如臨幻境。「一襲紫裙飄飄而至，驀然回首，沖着自己莞爾一笑，忽地消失不見了。」

「野孩子」一聲大叫喝斷了韋生的遐想，營造的夢境破裂開來，碎成片片。

韋生看見一個光着腚的小孩對着自己扮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回去了。

「呵呵，野孩子。」韋生笑了笑。野孩子就是鎮上人對自己的稱呼，從出生到現在，如影隨形一直縈繞在耳畔。本名是什麼，連自己都快陌生到忘卻了。

剛開始，聽鎮上的人叫自己野孩子，韋生定然會勃然大怒，破口大罵：「狗雜碎，你罵誰？」不管對方是大人或小孩，自己都會衝過去互毆一通。不論結局如何，哪怕是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也在所不惜。

可是到了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在歲月這把殺豬刀的洗禮下，韋生慢慢習慣，便也不太在乎了。只是心裏苦澀，有種莫可言狀的悲涼。

前面鎮子zhongyāng築起了一方平台，長約三十丈，寬約十五丈，高九尺。銀白sè的大理石堆砌打造而成。前面開一門長約三丈，建有十八階石階，供人來往上下。

平台上建有兩座廟宇，情況卻迥然不同。前一座是離火帝君廟，清一sè黃澄澄琉璃瓦鋪蓋，雕樑畫棟，飛檐走壁，雄偉壯觀。每天都有人前來叩拜祈願，香火旺盛。

后一座卻已廢棄已久，主廟坍塌嚴重，落下的青sè瓦片間長滿了半人高的蒿草。廟內銅身塑像只剩腿腳蹲坐在一方寶座上。蛛網密佈，灰塵四溢。放眼處，一片殘垣斷壁，頹廢衰敗的景象。

廟前柱子上有副對聯雖經風蝕雨侵，斑駁腐化，但拂去灰塵，依稀可以看清字的線條，兩行大字龍飛鳳舞：「看不破不入玄門，了不了難以證道。」上首牌匾斷裂成幾塊，留有「青木」二字。

在尋仙鎮關於此廟有一個由來已久的傳聞。一千年前，有一大能修者曾在這修建廟宇處飛升天界。此人曾帶領西嶽國全國上下的無數修者成功擊退南海一脈妖修的大舉入侵。人妖大戰持續了七天七夜，一直打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山崩地裂才宣告結束。

從此南海一脈妖修不再侵擾，西嶽國迎來了少有的太平盛世。國家繁榮昌盛，人民安居樂業。為紀念此人，國主下令在此地修建廟宇，幕名而來的人不願離開，紮根在這塊土地上，自然形成了一個村鎮，國主親自賜名尋仙鎮。

後來在十幾年前，突然來了一夥官兵，也是奉國主令把此廟給砸了稀巴爛。這座廟從此便無人問津，昔ri盛況不復存在，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

這座廟左側有一耳房，娘在世時，韋生便在這裏安家落戶了。房間面積有四十多平米，不算大。不過韋生一人住卻也寬敞。房zhongyāng塌落了桶粗的一塊，正好是個天窗，使得房屋與外界相連，空氣流暢，陽光充足，還可以躺着欣賞雨雪美景，韋生住着倒也愜意。

「月月，你看咱家雜樣呢？」韋生開了門，放下藥簍，月月躍了出來。

「簡直糟透了。這是咱家嗎？有沒有搞錯，人家還以為進了乞丐窩了呢。」月月眨着眼，滴溜溜轉大聲嚷道。

「得了吧，你。金窩銀窩不如咱家草窩。人要知足方可長樂。你懂不懂呢？」

「人家不懂，不懂，就是不懂。」月月撒嬌地叫着。

「不懂，你就慢慢琢磨吧。累了，我先睡會。姑nǎinǎi，您請自便吧。」

「啪」把臟褲子甩在地上，泥點飛濺爬了月月一身。韋生全身**跳上了床，拉開被子倒頭便睡。

「**，混蛋，你怎麼能當着人家的面脫.....還濺了人家一身。沒教養，粗魯，野蠻......」月月害羞地轉過身子，嘴裏卻不依不饒地咒罵着。

翌ri，ri上三竿，火辣辣的陽光照在了地上，被一陣「咕咕」聲吵醒，韋生使勁揉了揉雙眼，翻身坐起，接着打了一個深長的哈欠才算真正清醒過來。

肚子「咕咕」不滿地抗議著，韋生看看四周，感覺缺了什麼，用力拍了幾下腦瓜，對了，月月呢。

「小月月，你在哪兒呢？該起來吃早餐了。」韋生捏著嗓子喊道。

「肉肉，人家要吃肉肉。」月月從葯簍里蹦了出來。

「肉肉，什麼肉肉？」韋生疑惑地看着在地上興奮地蹦來跳去的月月。

「傻蛋，就是飛禽走獸身上的肉。比如天鵝腿，白熊掌，孔雀舌這些啦！」

「這些啊！或許皇宮裏面有，不過那是孝敬國主的。咱窮家小戶，每月能割上幾斤豬肉解解饞就算是謝天謝地了。再說了，你一隻兔子不應該吃素嗎？」

「傻蛋，人家剛才是跟你開玩笑啦。瞎編得那些個吃食，你還當真了。其實吃什麼都行，無所謂啦！」

最後韋生做了一鍋珍珠翡翠白玉湯，幾乎用掉了家裏所能拿出的一切原料。

月月只喝了一小碗，邊喝邊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着韋生，似乎韋生上輩子欠了它什麼。一副「你怎能如此待我」的委屈，或者也是對自身遭際的哀嘆。

珍珠翡翠白玉湯說白了就是白豆腐塊，菠菜葉子，白蘿蔔片混在一起熬成的湯。這還是韋生招待月月特意做的，平ri里韋生每天只吃一種蔬菜，便心滿意足了。碰上運氣不好的時候，挖不到足夠多的藥草，餓肚子也不是沒有的事。

一人一兔吃畢飯，準備去趟龍門縣，賣掉前幾ri積攢的藥草，換得幾十文錢，那是三，四ri的生活費。

韋生背上藥簍，葯簍里月月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沒想到，剛出門便被眼前的景象給整蒙了。平台上下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又鴉雀無聲，靜悄悄地，不知在搞些啥名堂。

大多數人面sè凝重，都仰著頭望向天空，那跟往常一樣的藍天白雲，沒什麼特別。

「這位大伯，麻煩您讓一讓，我要出去。」韋生禮貌地向身前的一位長者說道。

那位長者沒有吭聲，也沒有讓步，彷彿壓根沒聽見。接着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周圍幾十號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厭惡地瞪了韋生一眼。那些咬牙切齒的表情，那些充滿敵意的眼神，如果能殺人的話，韋生全身要被捅出無數個透明窟窿來。

「啥玩意呀，這都是！雖然你們都不待見我，可也沒有這般深仇大恨吧。」韋生心裏納悶。

這時半空中有了異動，兩團紅sè火焰朝這邊疾速奔來，在離火帝君廟前停駐。

兩團紅火上各站一人，均穿青布長衫，年紀相仿四十上下，白面凈須一副儒者模樣，卻是道門中人。

中間橫著一幅捲軸，兩人各持一端。捲軸懸空打開，金燦燦的邊框光芒陡shè，周圍人臉上生出了奪人眼目的光圈，星輝閃耀。一篇蠅頭小楷出現在zhongyāng雪白的底子上。看不清寫着什麼，只覺得優美流暢，賞人心目。

「草民齊德泰率全鎮百姓恭迎特使大駕。」

「免禮」聲如洪鐘，字字砸在人們的心間。強大的震撼力使得平台上下的百姓肅然起敬。

左首白面者，低頭看了眼打開的捲軸，掃視腳下眾生一圈，旋即抬頭，面無表情，目視正前方，朗聲說道：「奉國主詔令，奉天師手諭：我朝今年特開恩科，修者門派離火宗，金罩門，坤德門同時面向全國發出招募令。凡年滿十三到二十歲的，均可報名，將在常寧府甄選傑出人才為門派弟子。限期三周。欽此，鎮長齊德泰接詔。」

右首白面者掐動手訣，口念功法，兩團紅火從其雙手騰騰升起，托著詔書，穩穩落在了齊德泰手中。

「恭送特使。」兩人乘着紅火雲「嗖」「嗖」幾下便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那一刻，人群的海洋徹底爆發了。多少年來的等待，多少代人的遺憾，彷彿瞬間得到了補足。他們滿心歡喜地慶祝，他們互相擁抱着哭泣，修道大門破天荒的向他們敞開了。

他們想着自己的孩子會成為世人尊敬的修者門派弟子，他們的孩子也想着自己會飛升天界成為仙人。可他們並不知道，不久的將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血腥的殺戮，生死的爭奪，將是他們一生的格調，黑白sè的格調。

最後的狂歡持續了半個小時，人群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各自回家，打點行囊，籌備銀兩，為他們的孩子準備着去往常寧府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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