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不見

108不見

陳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你被他糟蹋成這個樣子了,才二十歲的人,在花園裏走一圈就要氣喘,你去找他,不是會被吞得渣都不剩了么!媽怎麼能讓你再去受作踐啊!」

陳慎思聽到「糟蹋」二字,腦海里陡然浮出那一夜的情形,她抱住胳膊瑟瑟發抖,陳廣生手忙腳亂的遞給妻子紙巾,又摟過女兒,含淚道:「思思,不要逞強了,爸爸媽媽在一天,就保護你一天,你好好養病,別再東想西想了,知道不?」

陳慎思閉上眼,過了許久,終於停止了顫抖,陳廣生夫婦剛鬆一口氣,她又開了口:「我已經決定了,我必須去找景泰生。」

陳夫人一口氣沒有上來,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身上蓋着薄被。耳邊傳來滴答輕響,她循聲望去,微微一怔。

床邊的檀木架子上掛了吊瓶,軟管垂下,扎進了她手背。她皺了皺眉,想了片刻,才回想起自己昏迷的事,而造成自己昏迷的原因……她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媽媽,你醒了?」陳慎思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

「思思?你怎麼在這兒?你爸呢,你嫂子呢?」她趕緊收住淚。

陳慎思從沙發上起來,慢慢走到床沿坐下,輕聲道:「爸在和二叔說話呢,嫂子送囡囡回娘家了。現在家裏情況特殊,囡囡雖然小,也能感覺到氣氛緊張,最近一直做噩夢,還是去她外公外婆那裏住一陣的好。」

陳夫人拉住她的手。輸液的手溫度比較低,可她覺得自己這隻手比陳慎思的手還要暖一些似的,心一疼,說:「思思,你身體這樣差,就別任性了,好不好?你居然說要去那畜生那裏,他把你從好好的姑娘折騰得皮包骨,你再落入他手裏,還能留下什麼?這不是要媽的命么?」

陳慎思俯下來,把頭埋進她懷裏,她含着眼淚將女兒抱住,喃喃道:「乖孩子,媽媽在,媽媽護着你,啊。」

陳慎思眼淚浸濕了她的睡衣前襟,過了許久才抬起頭,道:「媽,輸液輸完了,我叫人來給你拔吊針。」

她走出卧室,很快,她的二嬸走進來,替嫂子拔吊針,陳廣生和她的二叔跟在後面,臉色凝重。

陳夫人,抬手拭淚,對小叔子歉然一笑:「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出來陪你們。」

「嫂子,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逞強,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陳廣生點了點頭,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扶她坐起,在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沉吟片刻,別過臉,眼圈居然紅了,他用力咬牙,說道:「思思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我們還是尊重她的意見吧。」

陳夫人睜大眼,心情激蕩之下,貴婦的教養和矜持蕩然無存。她猛的抓住丈夫的衣襟,尖聲叫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陳慎思的二嬸連忙勸解,好容易拉開她的手,她看向坐在一邊的陳慎思,嘴唇發抖,肩膀發顫,心口一大堆話往外涌,可喉嚨就像被一枚湯圓堵住了似的,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陳慎思撲進她懷裏,哽咽道:「媽媽,你聽我說。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找景泰生,哥哥會死,沈總也會死,他們是被我連累的,我沒法背負兩條命,獨自在家裏苟活。如果他們回不來,我也開心不起來,病也好不了。最後,你們失去的是兩個孩子……」

陳夫人撫摸着她嶙峋的脊背,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和哥哥不同,我現在放不下的人,只有你們,但是,哥哥不一樣,他不僅是你們的孩子,也是嫂子的丈夫,囡囡的爸爸。沈總更是沈家的支柱。我如果換回了他們,傷心的人會少很多。」

「可是,思思,你,你……」陳夫人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慎思輕輕從她懷裏掙脫,雙手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說:「好媽媽,你先不要太難過,景泰生他想要的不止是我這個人,他還想要我心甘情願的臣服他,所以,他對我不會太壞的。只要哥哥他們回來了,我心理壓力輕一些,也許我的病會有起色,他也會儘力的給我補身體。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好好的過,好好應付景泰生,保全我這條命。媽媽,景泰生做事太絕,恨他的人太多了,只要有機會,他就會被推翻,到時候我也可以回家。」

「覆巢之下無完卵,你落入他手裏,誰都會把你當成和他一夥的,到時候你能好好的回來?」陳夫人喘得厲害,耳中嗡嗡鳴響,眼前也金星亂冒。

陳慎思道:「我知道,這事有風險,但是,我一個人冒險,至少能讓哥哥他們回來。我留下,哥哥就回不來,我是沒法背着血債過的,也許……總之,媽媽,我去了,你至少能保留一個孩子,比兩個都沒有了好,你說是不是?」

「思思……」

她拿手帕給母親擦眼淚,緩緩道:「拖一天,景泰生就要折磨哥哥一天,沈總更危險。現在我就去聯繫他,也許他們兩個能安全回來,如果我再猶豫不決,就算他們回來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

陳夫人喃喃道:「你讓我想想,想想……」

她又昏睡了過去,醒來之後,見四周無人,趕緊叫來傭人一問,匆匆去了餐廳。

陳慎思坐在餐桌前,手捧一碗濃黑的葯汁,小口小口慢慢喝着。空氣中瀰漫着藥味,一聞就苦得讓人皺眉,可她臉色都沒有變,平平靜靜的把葯喝得見底,才拈起一枚蜜餞放入嘴裏。

陳家老少二代人都在餐廳里陪她,陳廣生坐在她旁邊,輕撫她的背,陳太太已經回家,身上圍着圍裙,努力擠出笑,問她想吃什麼。身為鋼琴家,陳太太很愛惜自己的手,雖然她廚藝上頗有天賦,但幾乎不下廚,可現在她就算冒着手受傷的危險,也想為小姑子做點什麼。

雖然丈夫回家有望,可是代價太慘烈,她實在也高興不起來。

陳慎思點了幾樣菜,有兩樣是她很不喜歡吃的,可是這對她身體恢復有好處,她就算再厭惡那食物,也會努力咽下去。

眾人正拚命的找話說,管家急急前來,說:「沈夫人和沈二少來了。」

陳廣生眉毛一挑,眼中怒火大盛,倏地站起來,又想起陳慎思在旁邊,連忙按捺下火氣,說:「請他們……」

陳慎思突然開口:「不見。讓他們走。」

眾人面面相覷,陳廣生震驚的問:「思思,這……」

陳慎思低頭看着空碗,彷彿碗底開出了一朵花。她的手本來交疊著放在腿上,手指卻在聽到來人的時候蜷了起來,死死抓着裙擺。

陳夫人扯了他一下:「思思說不見,那咱們肯定不見!忠叔……」她看向管家,「你知道該怎麼把他們請出去。」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吵嚷聲,沈乘風深情的傾訴隱約飄來,聽得眾人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陳慎思的三堂兄年輕一些,有些按捺不住火氣,站起來就想出去收拾人。

陳慎思低聲道:「去跟他說,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市裏最好的酒店,叫兩個漂亮的姑娘享受享受,就像在拉斯維加斯時那樣瀟灑。」

陳廣生愣了。

「你們談事的時候……我偷聽過一些……剛剛聯繫景泰生,我也確認過了。」

陳家人臉色齊齊變了。她對沈乘風算是痴心一片,在受辱之後,沈乘風對她極盡溫柔,她更是把他當成心理支柱,現在她了解了內情,支柱塌了,她會怎樣?

他們忍耐沈乘風這麼久,不就是怕她撐不住嗎?

陳慎思依然直勾勾的看着空碗:「好吵,怎麼還不去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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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藍坐在病床上,心急如焚的看着從吊瓶里往下滴的藥水。她在一份文件上籤了字,剛交給陳若天,電話又響了起來,正接着,另一個手下又過來彙報工作。陳若天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耐著性子說:「不好意思,太太工作繁忙,暫不接受任何採訪……無稽之談,請勿聽信那些危言聳聽的謠言,御景運作已經步入正軌。」

許藍頭疼得厲害,看文件的速度慢了下來,那些本來很熟悉的字忽然變得陌生起來,組合成的句子是什麼意思,她半天都想不明白。

護士拿着葯進來,看着她煞白的臉,勸道:「沈太太,你休息一下吧,這樣超負荷工作,身體透支太厲害了,傷元氣了怎麼辦?」

許藍吞下藥片,緩了口氣,說:「沒事,還撐得住。」

護士嘆息著離去,陳若天皺眉看了看她,決定去請呂世哲夫婦來勸一下。他剛走出病房門,迎面走來一行人,定睛一看,他不由得怔了。

陳慎思被陳夫人扶著,沿着走廊慢慢過來,見到他,打了個招呼,問:「現在方便見沈太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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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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