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告白

從北地回來元昊就告了假，整天帶着她去拜訪各路神醫妙手。其實划傷根本算不上病，可是這樣能耗掉大量的精力，蘭馨自然毫無怨言的配合。

她知道，元昊看她看得這樣緊是怕她想不開。然而他大概沒有覺察到自己常常不經意地走神，雖然他剃鬚束髮穿戴整齊可是眼睛裏滿是哀傷落魄。

為了對傾慕的人一心一意他不顧十幾年的親情和友情把她托給別人，可見他的心有多真情有多深。

婉嫣受傷，失血過多的身子容易發冷，少瑾與之同塌而眠單單隻為了救她。生死攸關的情況下哪裏還顧得上男女之別？她多麼想說是他多心了，可是怎麼解釋婉嫣出現在塞北戰場呢？

一邊是親密的兄弟，一邊是心愛的女人，這樣的雙重打擊恐怕沒有人能輕鬆釋然一笑而過。所以她陪着他，因為感同身受。

隆冬時節整個京城正沉浸在濃濃的喜悅中。

「回來啦——回來啦——將士們回來過年啦。」

興奮的話語剛落更遠處便響起高昂的歡呼聲。蘭馨跳下馬車躥進路邊的酒樓直接奔到頂層眺望：威風的駿馬伴着威武的士兵，死裏逃生的慶幸攜着衣錦還鄉的榮耀。

此刻的蘭馨卻是悲喜交加。

回到瑾王府，秦總管正招呼著壯丁搬行李。看到蘭馨，總管忽的有些失措，輕咳一聲他說：「主子平亂有功封了貝勒，這會兒人正在宮中赴宴。」

「路途勞頓，這活交給袁副總管就好。」

秦總管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只輕嘆了一聲：「不礙事。」

「天啊，我的主子你怎麼才回來？」紅綾將蘭馨拉進屋子急聲道：「前天我就差小寧子去叫你了呀。」

「前天？」蘭馨仰頭仰頭回憶然後搖搖頭：「沒有啊，哪來的什麼小寧子。」

「壞了壞了。」紅綾暗叫一聲『不妙』。

「發生了什麼事，這樣緊張兮兮的？」

「哎喲，爺前天晚上就回來了，神色陰沉得很還下令不許我出府。這是為什麼呀？鬱悶死我了。後來我想明白了就立即讓小寧子去將軍府給你報信了。」

「沒有，沒有任何人來找過我。」

「完了完了，爺肯定是誤會了。我去熬些綠豆湯給爺拜拜火，等會子爺回來你端過去好好解釋解釋。」

等等等，等到府里的燈滅得只剩廊上的燈籠時王府的主人還沒回來。

他應該是歇在宮裏了，嘆了一口氣蘭馨鑽進被窩。

是真的生氣了還是佳人有約？

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悶悶地坐起來。屋外貌似有動靜，她掀了棉被忙不迭地起身去瞧，果真是他回來了。

少瑾一身酒氣不耐煩地解著前襟的扣子。蘭馨走近等他褪下外袍就伸手去接，可少瑾卻視若無睹地拍開窗戶將衣裳丟出去。

蘭馨愣了三秒快步繞到少瑾面前、揚臂環上他的脖頸然後踮起腳開始吻他。他的眸子太冷了，好似把塞北的寒氣都帶回來了。閉上眼睛獻上十二分的熱情，她誓要把這個冰冷的人熔了好喚回原來那個溫暖和煦的他。

或許身體本身有記憶，也或許所有複雜的情緒都抵不過彼此慰藉的迫切，所以蘭馨的獨角戲並沒有上演太久。

如果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麼照這樣算下來整整三個月恐怕得排到下輩子了。

「這傷是在邊關弄的？」

胳膊上傳來溫柔的撫摸，蘭馨渾身軟綿綿的抬了一下眼算作回答。

「混賬！誰准他把你帶去戰場的？」

蘭馨極力睜開眼端詳他。

我不能去，她就可以去嗎？

似讀出什麼，少瑾撇開眼。

「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兒。」

說着蘭馨伸出蔥指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滑了一個圈。

「那得看你的表現。」少瑾攬着她纖細的腰肢低聲細語。

不假思索地蘭馨將唇湊上去，然而只堅持了一瞬主動權就易主了。

趕在他情動之前蘭馨搶著喘道：「不要娶婉嫣。」

那纏綿的吻一停她的心就慌了。「不要娶婉嫣。」她又重複一遍。

「怎麼，吃味了？」

少瑾低頭用雙唇蹭蹭蘭馨的。

「不要娶她。」

蘭馨仰首回應，他卻微微一退。

「那換個別的女人就能娶了么？」

不能不能不能，任何女人都不能娶！她多麼想破口大喊，可是可是啊，一嫡四側是眼前這個男人的最低婚配規格，倘若有一天他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那將是三千佳麗萬花齊享。

無奈卻無力改變，她咬牙點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婉嫣不可？」

「因為元昊他——」

果然是因為元昊，感情她破天荒的熱情全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烏伊爾蘭馨你搞清楚了，你是我愛新覺羅少瑾的女人。我瑾王府是缺吃還是少穿，我不在的時候你竟然住進將軍府，你把我當什麼了？哼，婉嫣怎麼了，他元昊看上女人我還就娶定了。」

他的憤怒與決絕一點一點把她的淚誘了出來。

少瑾火速披上衣服摔門而去。她的淚他是見不得的。

次日，蘭馨找到德福逼他用上次的法子幫她混入宮中。

清荷苑還是清荷苑，只是裏面的人如今已貴為格格。

蘭馨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婉嫣屏退左右帶她來到安靜的小花園。

蘭馨琢磨著怎麼開口寒暄而婉嫣卻單刀直入，道：「我愛少瑾，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我愛他。」

愛！？蘭馨愕然呆住。哪個平常女兒家說一句「喜歡」不是扭扭捏捏地悄聲低語，而她溫婉矜持的婉嫣竟然鏗鏘有力地大聲說愛？

「大家都說我運氣好，恰巧在選秀宴前來了月事，其實哪有什麼恰巧，是我偷偷跟薛嬤嬤討的葯，當時心切喝過了量到現在小腹還時不時地疼；公主其實有點討厭，可是六阿哥很疼這個妹妹所以我毅然留在宮中，只盼著能遠遠地看他一眼；我一點也不喜歡兵法，可是為了跟他說上話我夜夜挑燈鑽研兵書；塞北冰天雪地的好冷，我不會做飯只能去河邊鑿冰淘米洗菜，雖然雙手雙腳都凍傷了但是一想到他能吃上自己洗得飯菜就好開心；他的戰袍劃破了，我第一時間把縫補的活兒攬下來，我不會女紅又拉不下臉面請教別人，只好等大家睡著了拿着針線跑到帳外藉著雪光慢慢摸索；利箭穿堂血流如注，可是我倒在他的懷裏一點都不覺得疼，看着他惶急憐惜的眼神，那一刻我甚至幸福得快要死去。我想，這輩子即使不能嫁給他我——」

「我娶你！」

蘭馨失衡退了兩步，這聲音太熟悉了。沒來得及回頭，她的男人已躍入眼帘執起另一個女人的手深情許諾。

跌跌撞撞地走清荷苑，一直等在門口的德福立刻迎上來。

「你家主子說男人都喜歡飽讀詩書的女人，最近我讀了幾本書，其中有一句我好喜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曾無數次的幻想那將是怎樣絕美的景象，今天我總算是飽了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