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99第 99 章

阿緋磨磨蹭蹭地吃着那塊肉,旁邊的傅清明看似平靜如水不動如山,心中卻如擂鼓似的,越發覺得那一堆火太熱了,烤的他渾身發熱,幾乎要出汗,同時他越來越覺得讓阿緋留下來是個錯誤。

阿緋啃了半天,終於慢吞吞地把那塊肉啃掉,傅清明鬆了口氣,綳著臉說:「你肉也吃完了,該走了吧。」

阿緋嚇了一跳,忙說:「我、我沒吃飽……還想吃!」

傅清明愣了愣,嘴角隱隱地又是一扯,扭開頭說:「這肉很難消化,吃多了不好。改天再吃吧。」忽然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原來不知不覺里阿緋已經湊到他的身旁來,正愁眉苦臉地望着他。

傅清明鎮定了一下:「怎麼了?」

阿緋摸著肚子,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已經吃多了,很難受。」

傅清明對上她的雙眼,心跳越發加速,他的目光往下,阿緋穿着的是安吉利大嬸的長裙,這種裙子下擺寬大,重重疊疊,腰線卻收的很好,女人們穿起來就像是花枝似的,虢北女人又多穿靴子,走起路來極快,裙擺飛揚,更是好看,但是此刻,那極敷貼的腰部,卻有些鼓鼓地,傅清明吃了一驚:「你……」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太過關切了些,就生生地又剎住話語,仍舊冷淡地說,「不能吃為什麼還要吃?」

阿緋拉住他的胳膊,撒嬌似的:「傅清明,你看看我嘛,我真的很難受……」。

傅清明轉頭看向旁邊,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要看向阿緋,一對上她的眼睛,就好像整個人都會身不由己似的……原本在他的設想里也不是這麼簡單就讓她靠近過來的,本來可以更堅決一些……

畢竟她曾經那麼對他……現在她卻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還故意做出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來……

「我不看,你走。」他冷冷地說。

身後的人沉默了會兒,手卻依舊握着他的胳膊:「傅清明,我真的……很難受……」

他察覺阿緋的聲音有些異樣,似乎……他心頭猶豫,可是卻仍沒動。

隔了會兒,身後阿緋緩緩地站起來:「那好,我走了……」她小聲說,慢慢地轉身往門口走去。

傅清明再也忍不住,驀地站起身來,望着她走到門口,忽然之間感覺她像是要回身,於是他急忙又回頭看火,火上的肉已經烤好了,吱吱作響,有的地方有些焦黑,傅清明抬手取下來,耳畔聽到一聲門響,是阿緋出去了。

他把肉放在盤子裏,緩緩坐下,心中悲欣交集。

阿緋出了門,低着頭往前走,雪在腳下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阿緋走了會兒,忽然站住腳,她的心中有一種極大的衝動,想要反身回去,推開門衝進去,重新緊緊地抱住那人。

就在先前當她抱住他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有一種天長地久都不會鬆手的錯覺,心中那份安穩踏實,是她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體會過的。

老天居然這麼捉弄她,先前是她無情地忘記了他,如今她的報應終於來臨了嗎?

阿緋站住了腳,轉過身往傅清明的屋子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她默默地看着那關着的一扇門,獃獃地看着,一直看到眼睛都泛起淚光。

然後阿緋又轉過身,重新往來路上走去。

於是她不知道,就在那一門之隔的裏頭,有人正靜靜地站在那裏,只要她走到門口,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打開門,不等她出聲就緊緊地抱她在懷裏,拋去所有的不甘跟心底的一絲怨憤,只要能夠重新把她抱入懷中。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她最終還是走了,耳畔聽着那腳步聲清晰地離自己遠去,傅清明的手抵在門扇上,手指自門上緩緩滑下,頹然晃落。

阿緋回到泰沙大叔家裏,安吉利大嬸正在樂滋滋地處理兩條野豬腿,見阿緋回來了,就招呼她,興奮之下,大啟話里夾雜許多虢北話,阿緋聽了個大概,知道她是在稱讚自己的兒子班德能幹了。

正說着,班德從裏頭出來,臉紅紅地有些發亮,金色的頭髮還濕濕地,用虢北話跟母親說:「就不要再誇獎自己的兒子了。」

安吉利大嬸快活地笑,阿緋在屋檐下坐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班德看她不做聲,就也跟着走到屋檐下坐下:「那個小孩子呢?」

他的大啟話也不靈光,阿緋卻能聽懂:「哦……好像是跟別的小孩玩兒去了。」

班德點點頭,阿緋見他額頭的發梢上,濕了的頭髮上滑著水珠,有的水珠在頭髮末梢結了薄薄地冰,阿緋抬手捏住,冰立刻融化在手指間。

阿緋看着手指上的水,說:「你洗澡啦?」

班德遲疑了會兒,靦腆地笑着點頭,阿緋說:「你的頭髮沒幹,小心這樣會得病,進屋擦乾了再出來吧。」

班德似懂非懂,安吉利大嬸望着兩人,笑着沖班德說:「姑娘是關心你呢,傻小子,頭髮沒幹就跑出來啦。」

班德的臉更紅了,來不及說什麼就逃進了屋裏。

阿緋仍舊抱起膝蓋來,靠在木頭牆壁上抬頭看天。

安吉利大嬸見她發獃,就說:「姑娘,你去找賽恩斯了嗎?」

阿緋點點頭:「他不理我呢。」

安吉利大嬸手勢停了停,想了會兒,就說:「小夥子追姑娘,是要費點力氣的,但要是漂亮的姑娘追小夥子,那是很容易的事。」

阿緋嘆了聲,小聲嘀咕說:「在他眼裏,我大概已經變成漂亮的毒蛇了,而且還有其他漂亮的姑娘圍着他呢。」

安吉利大嬸聽不清她的話,見她神情落寞,就想讓她開心些:「對了,今晚上我們這裏有烤肉大會,到時候全鎮子的漂亮姑娘小伙都會到場,你去嗎?」

阿緋立刻搖頭,班德從裏面探頭出來,目光閃閃地看着她:「我能跟你一塊去嗎?」

阿緋轉頭,望着他毛茸茸的頭,一雙藍眼睛期盼地盯着自己,阿緋被那種奇異的藍迷惑,情不自禁地呆了呆:「啊?」

阿緋本來對別的事都沒有興趣,所以對於班德的邀請也是興趣缺缺,加上在傅清明那裏受挫,正在憂愁地想以後該怎麼辦,於是便不理其他。

泰沙大叔跟安吉利大嬸對視一眼,安吉利大嬸就地笑了一句:「傻小子。」泰沙大叔卻說:「你忘了,陷入情網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不也是就想着立刻邀請你出去,時時刻刻地不想分開?」安吉利大嬸的臉立刻紅了:「沒有正經。」兩個人都是用虢北話說,阿緋自然不懂,仍坐在原地唏噓。

泰沙大叔看看手足無措的班德,就說:「我來幫幫咱們的傻小子吧。」說着,就對阿緋用大啟話說:「聽說今晚上家嘉絲蜜會跟賽恩斯一起去,兩個人大概會一塊兒跳舞吧。」

阿緋耳朵一動,捕捉到了這個重要信息:「什麼?他們會一起去跳舞?」

泰沙大叔看了一眼班德,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嘉絲蜜可是我們鎮上最美的姑娘啊,沒有小夥子能逃出她的手心……」

阿緋警惕起來,轉頭看向班德:「你會帶我去吧?」

班德被她突然一問弄得愣了愣,然後就歡天喜地地說:「當然,當然!」

旁邊,老兩口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起來。

阿緋在泰沙大叔家愁腸百結的時候,南鄉在阿雷登家裏吃夠了烤肉,最後捧著肚子打着飽嗝被阿雷登的哥哥送了回來。

班德出去,跟青年說了幾句話,約好了晚上在烤肉大會見,才又回到屋裏,正好聽到南鄉對阿緋說:「阿雷登說晚上有好玩的!」

阿緋沒好氣說:「你光知道玩,你不要你爹啦?」

南鄉摸摸肚子:「你不是已經去找爹說了嗎?他還不記得我們?」

阿緋手托著腮,怏怏地說:「不知道,他好像真的把我們忘記了。」

南鄉撲過來:「公主,你一定要讓爹想起我們來啊。我不能沒有爹。」阿緋瞪他一眼:「那你為什麼不去求他。」南鄉摸摸頭:「因為爹以前就不喜歡我,他喜歡你多點。」阿緋很憂鬱:「他現在連我都不喜歡了。」南鄉皺着眉心說:「可是阿雷登說,男人肯給女人肉吃,就說明他很喜歡她。」阿緋歪頭沉思:「真的假的?」南鄉說:「爹那麼喜歡你,怎麼忽然就會不喜歡我?我不信,總之你要把爹給我找回來。」他說了這句,理所當然似的,攤開手腳在炕上躺下,滿足地嘆息,「我很喜歡這裏啊……以後要一直住在這裏也挺好的,你繼續想怎麼把我爹找回來啊,我要睡一會兒,晚上好出去玩呢!」

阿緋目瞪口呆,覺得南鄉這個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簡直不知道誰是公主了,居然還要她「伺候」起他來了。

阿緋在傅清明那裏吃了癟,滿腹憂鬱,又見南鄉如此悠閑,兩下對比,恨不得把他揪起來打上一頓,然而想了想,南鄉畢竟是禎雪的兒子,於是看在禎雪的份兒上,還是算了。

為了晚上的大會,安吉利大嬸特意把自己結婚時候的禮服取出來,因為知道阿緋的腰比較細,又把腰身的地方改了改,就給了她。

阿緋見那禮服很新,顯然是沒有怎麼穿過,而且被保存的很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很鮮艷的紅色,袖口跟領口處綉著金線,阿緋知道這是安吉利大嬸的寶貝,堅決不肯要,可是安吉利大嬸已經特意改了尺寸,又十分誠心誠意地勸說,阿緋無奈,就只好換上了這件漂亮的衣裳。

阿緋穿上之後,走出房間,外頭等候的安吉利大嬸一聲驚呼,伸手捂住了嘴,轉頭靠在泰沙大叔的胸口,眼前淚光閃爍,泰沙大叔抱住她,低低說着什麼。

阿緋嚇了一跳,班德走過來,挽住阿緋的手,微笑着說:「很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阿緋臉上微微發熱,問:「大嬸怎麼啦?」

班德低頭,靠近她耳畔低聲說:「媽媽是想到了她年輕的時候,說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樣……」

他的聲音雖低,安吉利大嬸卻仍聽見了,一時搖頭苦笑:「我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樣子啦。」

泰沙大叔抱住她,溫柔低語:「你在我心裏,永遠是相遇時候的那麼美,甚至比那時候更美。」

安吉利大嬸眼中淚光閃爍,臉頰上卻浮現薄薄的暈紅,兩人相互依偎,似乎是世間最美的場景。

阿緋在旁邊看着兩人,此情此境,任何情話都不覺得肉麻,只是無盡感動。安吉利大嬸發胖,大叔臉上也有許多皺紋,但是他們在彼此對視的時候,目光里滿滿地都是愛意,他替她擦去淚,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當年那個嬌羞的少女……

阿緋看着,忍不住有些眼睛發紅:什麼時候,她也能擁有這種歷經歲月而好不褪色的愛?或者說,什麼時候,才能把她曾經近在咫尺卻沒有好好去珍惜的愛人給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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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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